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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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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半睁着的眼眸,未曾映照过天光,便率先感受到了枯骨的尖锐断茬刺进背脊的剧痛。
最后,利齿撕扯皮肉,咬碎骨骼的声响混着几声短促的呜咽,成了她在这世间最后听见的声音。那刚刚开启的生命,在巨大的痛苦与极致的恐惧中戛然而止,如同微弱的火苗,被残忍地掐灭在腐臭的土沟里。
待野狗叼着腿骨散去,沟底只余下几缕新鲜的血液,缓慢地浸入那些陈年枯骨与干涸泥土的缝隙之间,竟连一根细小的指骨都未曾留下。
次日,徐招娣再醒来时,身旁只剩一片冰冷的空荡。她顾不上头脑的昏沉,强撑着虚软如棉的身子,一遍遍追问孩子的下落。却被家人含糊其辞。
用"孩子在婆婆那里"的理由搪塞了过去,紧接着,又被赵铁柱推搡着被迫背起背篓,出了门。
繁重的劳作占据了她每一寸思维,直到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当她忍无可忍地对转身要回家时,赵铁柱那敷衍的说辞终于再也无法维系。
他那不耐烦的吼叫把她的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终于破灭。
“连着三个都是没把的!你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赵铁柱指着她的鼻子,面目狰狞地冲着她咆哮。
“老子把她扔了!扔到后山的沟去里了!怎么样?留着干嘛?浪费粮食吗?!老子这是做好事,给她找个好去处!喂了野狗还能填饱肚子,她这辈子算是积福了!”
“做好事?”徐招娣喃喃着,脸上是一种被抽空了所有情绪的、近乎麻木的绝望。
话音刚落,一股灼热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头。她下意识抬手捂住嘴,暗红的血液却已从指缝间渗出,滴滴答答落在干裂的土地上,像点点凋零的红梅。
她明明知道的,她一直都清楚。
大女儿逐渐青紫的小脸,二女儿在冷水桶中无力的挣扎,和她被丈夫死死抓住的手腕,那些画面夜夜入梦,如同啃噬心脏的精怪,早已将她的生机蚕食殆尽。
可心底里总还残存着一丝微弱的希冀——
也许这个孩子会不一样呢?
毕竟……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此刻,这最后的念想,连带着她身为母亲的最后一点期盼,被赵铁柱的话语彻底碾碎成齑粉。
“你…”徐招娣怔怔地望着这个同床共枕五年的男人,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锈钝的镰刀反复切割,痛到极致后只剩下无边的空洞。
那张写满理所当然的扭曲面孔,此刻看来竟比庙里的泥塑恶鬼还要狰狞可怖。。
“你什么你,还楞着干嘛…”丈夫理直气壮的咆哮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血雾传来,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浓重的腥甜味不断从喉咙深处涌上来,像决堤的洪水般难以遏制。徐招娣费力地吞咽着,腥热的液体突然倒灌进鼻腔,带来灼烧般的刺痛。
“咳!咳咳咳...呕——”
撕心裂肺的咳嗽再也压制不住,鲜红的血液从她口中喷涌而出,在干裂的土地上溅开刺目的红点。前襟迅速被染红了一大片,湿热的黏腻感贴在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