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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竹亭⑩ ...

  •   “太子殿下,宋公子他们到了城外的一处驿站,不过只是稍些脚步就继续赶路了,”有下属来报,“宋公子在驿站留下了一柄无字折扇,不知含义。”
      “嗯,宫内呢?”
      “皇上禁了二皇子的足,现下正在和六皇子交谈,殿下有何吩咐吗?”
      “现在若是拦在半路,劫走宋公子的几率多大…”聂淮问,话到一半又收回,“咳,罢了罢了,倒是我过于心急,眼下不能轻举妄动,你且去御书房汇报皇上,就说我病入膏肓,怕是撑不过半月了。”
      “是。”属下点点头,立马就去了。
      聂淮微微眯眼,偏过头笑了:“小荷花,你以为那柄无字折扇是什么意思?”
      “唔,”小荷花想了想,“宋公子留下的什么隐藏讯息?”
      聂淮笑得更开心了,起身去寻笔:“他是嫌自己书法不好,让我题好字,下次相见再还给他。”
      旁人或许不理解宋游,总把他想的太过复杂,但其实他就是一个逍遥客,无论何时,都保持着游山戏水的快活。
      他洒脱。
      这也是聂淮一直以来都想要的,所以他一见宋游,便如同见到了故人,心底的渴望再也压抑不住,他想抓住这世间的仙,随他共赴日月山河。
      “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聂淮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愉悦。
      ……
      两人对坐。
      “前几日,父皇对二哥还是太苛刻了些。”聂渊敬了杯茶,低头轻言。
      聂渠打量着他,轻笑:“朕如今只剩下你们两个还能担起大任的子嗣了,这些年,朕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那父皇更应保重龙体才是。”
      “你当真以为朕会不知你二人的勾心斗角?渊儿,只是你更胜一筹,但身在皇家这份狠劲又是不可缺少的,朕更信任你,你担得起这份信任吗?”聂渠没喝他递过来那杯茶。
      “怎会只剩下儿臣这个选项,太子殿下之些年为国为民,眼下不过……”
      聂渊皱眉,还没说完就被来人打断。
      “陛下,东宫遣人来报。”
      “说。”
      那小厮上前跪下,满脸泪痕:“陛下,太子殿下病情恶化,恐活不过半月了……”
      “唉,真叫朕悲痛,”聂渠假惺惺地往前探了探身子,“这半月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你下去吧,朕过些日子再去看望他。”
      手里的茶杯几乎要被握碎,聂渊咬着牙,眸中的愤怒再也掩饰不住,他强压情绪,用平和的语气询问:“所以父皇这是要在太子殿下尚未离世之际,就与儿臣共议立储之事。”
      “他很快就不是太子了。”聂渠说。
      “父皇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疼爱儿臣,”聂渊忍了很久,才没有拔出佩剑,“儿臣内心感激不尽,谢父皇如此信任,儿臣定不负所望……”
      “不愧是朕的儿子,”聂渠笑了,“忆起那些年,朕对你母后,总还是有些亏欠的。”
      既然现在狗皇帝信任他,那么他就这样走下去好了,总会等到那一天……
      他会亲手杀掉仇人,告诉他“只有聂淮才配登上这个位置,只有聂淮才是那个值得信赖的人”,他要用他的血祭奠先太子的灵位。
      不对…聂淮怎么可能死?!
      聂渊心中悲痛,不免回忆起往事。
      年少时他不懂事,经常和聂桑混迹在一起,当时二皇子的母亲是贵妃娘娘,也是现在的皇后——当年这女人表面视聂渊如己出,背后却传道流言。
      可惜当年的自己太过天真,根本看不出宫内的弯弯绕绕,直到所有的恶语都指向他,再迎上母后那双失望的眼神。
      聂渊才终于知道自己替二皇子当了背锅侠,他从未欺压整治过聂淮,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在残害手足?
      可他抽不出身了。
      苏怀的血液溅到他脸上,那样滚烫,他呆呆地望着生命逐渐消逝。
      “快!宣太医!快去!”他惊慌失措。
      “太医都在替贵妃娘娘诊病…六殿下,他已经没救了……”
      在宫里出了人命,哪怕是皇子也得受罚,更别说还有贵妃这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传到父皇耳中,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别人会怎么想,母后会怎么想?……他从没让人刺杀过太子,也没有伤害苏怀,可凭什么最后所有错都变成他的了!!!
      贵妃在此事发生后,几乎要跳到皇后头上去,聂渊终于明白,母后这些年一直都在忍气吞声——母后原本出身不算好,现下君心淡漠,虽是皇后,但实权早被贵妃夺走,这些年为了护他才硬气起来,可他却犯了错,叫人抓住了把柄。
      可是父皇,父皇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任由贵妃欺压母后?!
      聂渊不解,如果心里都没有爱了,为什么一开始要许诺那么多呢?父皇的眼中,就只剩下利益了吗?
      母后在绝望中选择了自尽。
      说是自尽,但谁心里都清楚,这是皇后与贵妃的交易,用她的后位,换聂渊平安长大。
      可是贵妃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为了斩草除根,多次设计要取他性命。
      四面围堵,就像苏怀死去的那天,所以自己就是也要死了吗?可大仇未报,他连母后的遗体都未曾见到,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
      聂淮撑着伞,将那柄染血的剑扔到他面前,雨水冲洗掉上面的血迹,也将他的泪水混入泥土,语气很冷,却比以往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温和。
      “我帮你把他们都杀了,仅此一次。”
      聂渊猛地抬起头:“是您…太子殿下……”
      他知道,这将是他追随一生的人。
      “你年纪不小了,二皇子那一党的人不会放过你,”聂淮没客套什么,只是放缓语气,“你根骨不错,兴许可以先去边关历练历练,躲上一阵,铁骑军的将军是你母亲的弟弟,我想他应该会保护好你这个侄子的。”
      “嗯。”聂渊鼻子有些泛酸。
      “只要你有了功绩,我就能为你争到兵权。”
      “太子殿下为何帮我?”聂渊望着他,“我可是杀了你的亲属。”
      聂淮嗤笑一声:“以你现在的能耐,能杀死他?冤有头债有主,你我都被人算计过,而我同情心泛滥,就出手捞你一把。”
      聂渊闻言不顾地上雨水堆积,跪在地上行了最大的礼:“太子殿下仁义,聂渊愿誓死效忠!”
      后来他离开皇城,驻扎边关,一待就是七年,血海深仇,救命之恩,尽不敢忘。
      可如今,他追随的那个人,却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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