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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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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滨江公寓,心境已与几小时前截然不同。聂红裳刷卡开门,将林渡请进了这个完全属于她的私密空间。
“你先随便坐,我去洗个澡,身上都是烟酒味,难受死了。”聂红裳指了指客厅那张宽敞的沙发,自己则快步走向卧室,准备拿换洗衣物。
林渡依言在沙发上坐下。
沙发柔软舒适,与她习惯的硬木座椅截然不同,她姿态端正,目光扫视着这个充满现代极简风格的空间。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景,室内灯光柔和,一切整洁得近乎刻板,如同聂红裳对外展现的那面,冷静、高效、有条不紊。
浴室里很快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林渡起初只是安静地坐着,闭目养神。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水声持续不断,在这过分安静的公寓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再次落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与其干坐着,不如……了解一下这个即将暂时容身之所,以及,那个叫聂红裳的女子,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她站起身,动作轻缓地开始“参观”。
她先是在客厅踱步,指尖拂过光洁的微水泥墙面,掠过冰冷的大理石岛台,看了看那些造型别致却看不出具体用途的电器。她的目光在那幅抽象画上停留片刻,似乎在解读其中的色彩与线条,但最终只是微微蹙眉,未做评价。
接着,她走向开放式书房区域。书架上大多是建筑、设计类的专业书籍,也有一些文学小说和历史传记,摆放得整整齐齐。她的目光被书桌上一本摊开的素描本吸引。
走过去,只见纸上用流畅的线条勾勒着建筑草图,笔触自信而精准。但在草图的边缘空白处,却无意识地重复画着几个简单的图案——火焰的纹样,还有……一个模糊的、束发持剑的侧影。
林渡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个侧影,眸光微动。
她又注意到书桌一角放着几个相框。其中一张是聂红裳与父母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笑容灿烂,带着未经世事的明媚。另一张是她穿着学士服的照片,眼神已经初具如今的清冷。还有一张是工作室团队的合照,她站在中心位置,气场已然不凡。
通过这些静止的画面,一个更加立体的聂红裳,在林渡心中缓缓勾勒出来。
水声还在继续。林渡犹豫了一下,脚步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卧室的方向。
卧室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一些。
不同于客厅的冷峻,卧室的氛围要柔和许多。暖灰色的调子,柔软的地毯,床上铺着质感高级的床品。空气中弥漫着与聂红裳身上一致的、清雅的淡香。
她的目光扫过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护肤品,掠过衣帽间里挂得整整齐齐、品味不俗的衣物,最后,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一本翻旧了的古籍影印本,书名是《赤焰遗闻考》,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鸽子蛋大小的暗金色珠子,正是当日秦小飞偷拿的那种“焰熄石”。
林渡的瞳孔微微收缩。她走过去,拿起那颗珠子,指尖传来熟悉的微温。她又拿起那本书,随手翻了几页,里面不少地方被仔细地做了标注和笔记,字迹清秀有力,显然阅读者极为用心。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聂红裳对赤日城、对她的追寻,远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加深入和执着。甚至在她自己都尚未明晰那些梦境的意义时,她就已经在凭借本能和有限的信息,孜孜不倦地探寻着与“林渡”相关的一切。
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
林渡迅速而无声地将书和珠子放回原处,退出了卧室,轻轻带上门。
当聂红裳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穿着舒适的居家服走出来时,看到林渡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姿势与她进去时别无二致。
“久等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帮你把客房的浴室也放好水了,你要不要也去洗漱一下?”她指了指次卧的方向。
林渡抬起眼,看向刚刚沐浴完的聂红裳。她脸颊被热气蒸得粉红,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穿着柔软的棉质衣裤,卸去了精致的妆容,整个人柔和不少。
“嗯。”林渡站起身,依言走向次卧。
在经过聂红裳身边时,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掠过她带着水汽的、清澈的眼眸,和那颗在浴室暖光下显得格外鲜活的胭脂痣。
“那本书,”她忽然开口,声音平淡,“见解虽有偏颇,但考据尚算用心。”
说完,她便径直走进了次卧,关上了门。
聂红裳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书?哪本书?
她想起自己床头柜上那本《赤焰遗闻考》,林渡她……她看到了?她什么时候进她卧室了?
一股热意“腾”地一下窜上聂红裳的脸颊。被林渡看到自己私下里研究她相关的古籍,还做了笔记……这简直比今晚被王平威刁难还要让她感到羞耻和……无地自容!
她捂着脸,哀叹一声倒在沙发上。
——
次卧浴室的水声停了。
聂红裳虽然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但心思早就飞到了那扇紧闭的门后。她紧张地攥着遥控器,频道换了一个又一个,却根本不知道屏幕上在演什么。
“咔哒”一声轻响,次卧的门被推开。
聂红裳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转过头,看向门口。
林渡走了出来。她刚沐浴完,墨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在滴着水珠。身上穿着聂红裳为她准备的一件白色浴袍,浴袍的带子松松地系在腰间,领口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小片白皙的肌肤。浴袍下摆之下,是一双笔直修长、光洁如玉的小腿。
聂红裳看得有些失神,脸颊微微发烫。林渡的美,是超越性别的,无论是玄衣墨发的清冷,还是此刻浴袍微湿的随性。
“在看何物?”林渡自然而然地走到沙发旁,在聂红裳身边坐了下来,目光投向电视屏幕,上面正在播放一部节奏缓慢的文艺片,画面唯美,但对她而言,显然有些难以理解。
“啊?哦……没什么,随便看看。”沙发因她的重量而微微下陷,一股混合着沐浴露清香和林渡自身冷冽气息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聂红裳慌忙收回视线,心跳如擂鼓,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她甚至能感受到林渡身上散发出的、刚沐浴后的温热湿气。
她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林渡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完全在电视上,她侧过头,目光落在聂红裳有些潮湿的发梢上,微微蹙眉:“发未干透,易染风寒。”
说着,她竟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拿起聂红裳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干发毛巾,开始帮她擦拭起还在滴水的发尾,“可是……还在为今晚之事烦忧?”问得平淡,却精准地戳中了聂红裳心中最不愿触及的角落。
聂红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垂下眼睫,避开林渡的目光,那些肮脏的言语、令人作呕的场面,她如何能对林渡启齿?在她心中,林渡是超然物外的存在,不该被这些俗世的污浊所沾染。
“没……真的没什么。”她声音低低的,“就是一点工作上的小麻烦,已经过去了。”
林渡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了顿。她看着聂红裳强作镇定的侧脸,看着她用力抿紧的嘴唇,心中了然。她不再追问,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直到聂红裳的发梢不再滴水。
放下毛巾,她端正了坐姿,忽然问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
“此间居所,维持不易。你平日所需银钱……便是依靠此类应酬换取?”
“啊?”聂红裳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抬起头。银钱?应酬换取?她看着林渡那双认真的眸子,才明白过来,林渡是将她今晚的遭遇,理解成了为了维持生计而不得不进行的某种“交易”或“付出”。
她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有正式的工作,是设计师,靠设计项目赚钱的。薪水……嗯,就是银钱,很可观,完全不需要靠那种方式!今晚那个……是个意外,是客户太难缠,而且……”
她顿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向一个古人解释现代商业社会中复杂的客户关系和职场潜规则。
林渡静静地听着,眼神深邃,似乎在消化这些信息片刻后,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随即又抛出了一个更让聂红裳震惊的念头:
“既如此,我亦不可坐享其成。明日,我便去寻一处营生。”
“噗——咳咳咳……”聂红裳直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难以置信地瞪着林渡,“你说什么?寻……寻营生?打工?”
她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林渡?一个从千年古墓里爬出来的的古人!要去打工?!这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有何不可?”林渡微微蹙眉,似乎不解聂红裳为何如此大惊小怪,“我虽不谙此世规则,但习武之人,体力尚可。纵是做些搬运、护卫之役,亦无不可。”
搬……搬运?护卫?聂红裳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林渡穿着工装扛大包,或者穿着保安制服站在小区门口的形象……
“不行!绝对不行!”聂红裳激动地抓住林渡的手臂,语气急切,“林渡,你知不知道现在找工作需要什么?需要身份证!需要学历证明!需要工作经验!你……你什么都没有啊!而且,我怎么可以让你去干体力活?”
林渡看着聂红裳激动的样子,和她紧紧抓着自己手臂的手,眸光微动,“身份文书,乃俗世之规。若需银钱,我自有办法获取,未必需依常理。”
她的言下之意是,如果真需要钱,她或许能用一些“非常规”手段,但选择打工,是她愿意遵守这个时代的基本规则,并希望凭自身能力获取所需。
这份坚持,让聂红裳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林渡那副“我意已决”的样子,知道跟她讲现代社会的就业困难和对“黑户”的排斥是没用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换了一种方式劝说:“林渡,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是想白吃白住,你想独立,对不对?”
林渡点了点头。
“但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缺钱。”聂红裳认真地看着她,“最大的问题是你的身份。没有合法的身份,你在这个世界寸步难行,别说打工,连正常生活都困难。我们现在最首要的任务,是想办法解决你的身份问题,让你能光明正大地留下来。”
她握住林渡的手,语气诚恳:“在这之前,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好不好?我保证,我赚的钱足够我们两个人生活得很好,完全不需要你为这个操心。你就当……就当是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行吗?”
林渡沉默地看着聂红裳,看着她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
许久,她才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反手轻轻握了握聂红裳的手,然后松开。
“依你便是。”她最终做出了让步,但补充道,“然身份之事,需尽快设法。”
“嗯,一定。”聂红裳见她松口,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我会想办法的,我保证。”
虽然嘴上答应得爽快,但聂红裳心里清楚,要给林渡弄一个合法身份,谈何容易?
但眼下,至少暂时安抚住了这位想要“打工自立”的古人。
未来的难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