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现代篇》番茄炒蛋豪吃

28、第 28 章

　　下午，聂红裳独自一人打车来到了敦煌规模最大的汽车交易市场。

　　这里不像4S店那样精致，却更接地气，各种品牌的新车、二手车琳琅满目，空气中混杂着汽油、橡胶和尘土的味道。

　　她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戴着遮阳帽和墨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低调些。她目标明确，直接走向了几家并排开设的汽车租赁门店。

　　“租车？”第一家店的老板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听完聂红裳的要求——租一辆性能可靠、适合长途的SUV，从敦煌开回海市——立刻皱起了眉头，“小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敦煌到海市，好几千公里呢！这么长的里程，车损太大了，而且异地还车费用高得吓人，不划算，太不划算了！”

　　聂红裳也知道这个方案问题很多，但她还是想问问看，“费用不是问题，主要是需要车。”

　　老板摇摇头：“不是钱的事。这么远的路，万一路上出点啥状况，处理起来也麻烦。我们这小本经营，担不起这风险。你真要这么干，我建议你还不如直接买一辆呢！”

　　“买一辆？”聂红裳愣了一下。

　　“对啊！”老板看她似乎有点动心，热情地指向市场另一边，“喏，看到那边没有？有家专门卖房车的！你要开长途，带人带东西，房车最合适了！吃住都能在车上解决，自由自在，跟个移动的小家似的！比开轿车或者SUV舒服多了！”

　　房车？聂红裳顺着老板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几辆体型明显大一圈、造型各异的车辆停在一片空地上，她谢过租赁店老板，怀着几分好奇走向了那家房车销售点。

　　相比旁边的喧嚣，这里显得安静许多。几辆崭新的房车静静停放着，在阳光下闪着光。

　　销售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很热情地迎了上来，“美女，看房车？是打算自驾游吗？我们这儿有不同型号的，B型、C型都有，适合不同需求。”

　　他领着聂红裳参观了一辆中型C式房车。打开车门，里面别有洞天。驾驶室后面是紧凑的客厅，有对坐的卡座沙发和升降桌；旁边是小小的厨房区域，配备了洗菜池、电磁炉和小冰箱；车尾是独立的卫生间和一张固定的双人床。空调、电视、音响系统一应俱全，暖黄色的灯光营造出温馨的氛围。

　　“这辆车布局很合理，两个人使用空间绰绰有余。水电系统都是最新的，续航能力不错，加上沿途服务区都能补充，开回海市绝对没问题！”销售员卖力地介绍着，“您想啊，几千公里的路，开普通车多累啊，有个房车，累了随时可以停下来休息，煮点热乎饭吃，比住酒店方便多了，还更有情趣不是？”

　　聂红裳听着销售员的描述，看着这个设施齐全的“移动小家”，内心确实被触动了一下，如果和林渡一起……这样的旅程，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至少比挤在狭小的轿车里日夜兼程要舒适和私密得多。

　　但是，当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车窗上贴着的价格标签时，心里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她经济条件优渥，作为知名设计公司的总监，年薪加项目分红相当可观，但眼前这辆房车高达大几十万的价格，依然是一笔需要慎重考虑的开支。

　　这可不是买个小几十万的代步车，房车的使用场景太特定了，一旦完成这趟旅程，这辆昂贵的车很可能就闲置在车库吃灰了。

　　“价格……还有商量的空间吗？”聂红裳开始和销售员讨价还价。

　　销售员露出职业化的笑容：“美女，这已经是优惠价了。您也知道，房车本身造价就高。这样，如果您今天能定下来，我再给您申请送一套全车的保养和装饰品，怎么样？”

　　聂红裳陷入了沉思。

　　理性告诉她，这是个冲动的、不划算的决定，但一想到林渡那双对现代事物带着审视和疏离的眼睛，一想到漫长路途上可能需要的独立空间和缓冲地带，

　　这个“移动小家”的诱惑力就变得巨大。

　　她走到车外，看着这辆白色的、线条流畅的房车，想象着它行驶在广袤大地上的画面，想象着林渡可能会有的反应……

　　最终，感性压倒了理性。

　　“好吧，”她深吸一口气，对销售员说，“就这辆了。手续尽快办，我希望明天就能提车。”

　　她决定，为自己，也为林渡，购置这个昂贵的“蜗牛壳”，去开启一段前途未卜的归家之旅。

　　下定决心后，聂红裳展现出了她作为项目总监的雷厉风行。她仔细检查了车辆的各项手续和配置，与销售员敲定了最终价格——一个依然让她肉疼但勉强可以接受的数字，然后迅速办理了购买手续。

　　支付款项时，她用的是自己一张不常用但额度充足的信用卡，这笔突如其来的大额消费，恐怕回去后还得好好想想怎么跟父母解释，或者干脆找个项目投资的借口。

　　销售员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年轻漂亮的女客户如此爽快，态度更加热情，保证第二天上午一定完成所有准备工作，包括临牌办理、基础物资配备和车辆清洁。

　　搞定车辆，下一个难题就是路线和时间。聂红裳回到酒店，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规划行程。从敦煌到海市，直线距离遥远，实际路程更是超过三千公里。她排除了路况复杂的高原线路，选择了一条相对成熟、沿途城镇较多的G30连霍高速转其他高速的路线。即使这样，每天按安全驾驶里程计算，至少也需要四到五天时间。

　　她仔细标记出沿途几个主要的中途停留点，初步拟定了每天的行驶计划和过夜地点。考虑到林渡的特殊性，她尽量选择设施齐全、环境安静的服务区或房车营地作为停靠点。

　　做完这些，天色已近黄昏。聂红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屏幕上那条漫长的归家路线，心里百感交集。这注定不会是一趟轻松的旅程。

　　她拿起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林渡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林渡一贯清冷的声音：“何事？”

　　聂红裳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自然：“林前辈，回海市的行程我安排好了。我开车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

　　“何故？”林渡问，听不出情绪。

　　“因为……”聂红裳解释道，“我买了一辆……嗯，一种比较大的车，叫做房车。里面可以休息、做饭，比较方便我们长途旅行。大概需要四五天时间才能到。”

　　“房车？四五日？”林渡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她虽然对现代交通工具有所了解，但“房车”和如此漫长的陆路旅程，显然还是超出了她的日常认知范畴。

　　以往，她都是腾云驾雾。

　　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从一个地方送抵另一个地方。

　　“嗯。”聂红裳应道，心里有些忐忑，怕林渡又会觉得麻烦或提出异议。

　　出乎意料的是，林渡并没有多问，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知晓了。何时动身？”

　　“明天上午，等车准备好就出发。”聂红裳松了口气。

　　“可。”林渡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聂红裳有些怅然若失。林渡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让她摸不着头脑。她原本预想了各种可能，甚至准备好了应对质疑的说辞，却没想到对方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

　　她不知道的是，套房内的林渡，放下手机后，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华灯初上的城市，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微光。

　　四五日的朝夕相处，封闭移动的空间……这个聂红裳，究竟意欲何为？

　　是单纯为了解决身份带来的麻烦，还是……另有目的？

　　与此同时，聂红裳也开始给公司助理和父母打电话，告知他们自己因“特殊原因”需要延长假期，并会采用自驾方式返回海市，路上可能会信号不稳云云。自然引来了一番关切和疑问，都被她以“想在西北多采风寻找灵感”和“体验不一样旅行方式”等理由含糊搪塞了过去。

　　处理完这些琐事，夜已深。

　　聂红裳站在房间的窗前，看着敦煌的夜景，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性。

　　明天，她将和林渡，这个来自千年前的“麻烦”，开启一段漫长的归途。

　　而这场公路旅行，将会把她们的关系带向何方？聂红裳毫无头绪。

　　她只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

　　第二天上午，阳光明媚。聂红裳早早起床，仔细检查了行李，内心既有即将踏上归途的轻松，又有面对林渡的紧张。她给景皓发了条信息，景皓只简短回复了“一路平安，保持联系”，字里行间透着疏离。

　　在酒店大堂退房时，聂红裳遇到了来找林渡的秦晖。

　　秦晖看到她身边的行李箱，愣了一下：“聂小姐，你这是……？”

　　“秦研究员，我和林前辈今天准备回海市了。”聂红裳坦然告知。

　　“回海市？”秦晖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向电梯方向，压低声音，“怎么回去？林前辈她……有身份坐飞机？”

　　“我们开车回去。”聂红裳言简意赅。

　　“开车？！”秦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几千公里开车回去？这得多久？他立刻意识到这绝对是聂红裳的主意，目的是为了避开研究所可能的“干扰”，将林渡牢牢带在身边。他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重大研究对象“流失”的惋惜和不甘，又有对聂红裳这种近乎“疯狂”举动的难以理解。

　　“聂小姐，这……这太冒险了！路上万一出点什么事……而且林前辈她……”秦晖还想劝说。

　　这时，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林渡走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那身简约的白衬衫黑裤，墨发束起，红带轻扬。与往日不同的是，她肩上多了一个聂红裳昨天给她买的简易帆布背包，里面大概装了几件新买的换洗衣物。她神色淡漠，仿佛只是要出门散步，而非踏上跨越数千公里的长途。

　　看到秦晖，林渡的目光只是淡淡扫过，并未停留，径直走到聂红裳身边。

　　“可以走了？”她问。

　　聂红裳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点头：“嗯，车已经在外面等了。”

　　秦晖看着眼前这一幕，所有劝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在林渡那无形的气场面前，他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聂红裳接过林渡手里并不重的背包，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酒店大门。

　　门外，那辆崭新的白色房车果然已经停在路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庞大的体型引得路人侧目。销售员小哥正在做最后的检查，看到聂红裳出来，热情地迎上来递上车钥匙和相关文件。

　　“聂小姐，车都准备好了，油满水足，祝您旅途愉快！”

　　聂红裳道了谢，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她考驾照多年，但开这种大型房车还是头一回，心里不免有些打鼓。她调整好座椅和后视镜，熟悉了一下中控台。

　　林渡则站在车旁，仰头打量着这个钢铁巨物，眼神里流露出明显的好奇。她绕着车走了一圈，手指轻轻拂过光滑的车身，似乎在感知它的材质和结构。最后，她走到副驾驶一侧，学着聂红裳的样子拉开车门，姿态从容地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宽敞，视野开阔。林渡系上安全带，这个动作她看聂红裳做了一遍就学会了，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仪表盘、中控屏幕，又看向后方设施齐全的生活区。

　　“此物，便是房车？”她开口问道，语气里带着探究。

　　“对。”聂红裳发动了引擎，车辆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后面可以睡觉、做饭、洗漱。我们路上就不用总住酒店了。”

　　林渡微微颔首，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聂红裳按照导航，将车缓缓驶出市区，汇入通往高速公路的车流。握着方向盘的掌心微微出汗，既有驾驶陌生车辆的紧张，也有与林渡独处一室的局促。

　　车厢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空调运作的轻微声响和窗外的风噪。

　　聂红裳偷偷用眼角余光瞥向林渡。她坐姿端正，侧脸线条优美而清冷，目光投向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这个女人，安静的时候，美得像一幅不真实的画。

　　她们的第一站，是几百公里外的一个中型城市。

　　聂红裳计划今天赶到那里过夜。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宽阔的高速公路上，两侧是绵延的戈壁和远山。

　　聂红裳逐渐熟悉了房车的操控，紧张感慢慢消退，她打开车载音响，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出来，稍稍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

　　“林前辈，”聂红裳试探着开口，“你要不要听听音乐？或者……我教你用这个导航？可以看到我们到了哪里。”

　　林渡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中控台的屏幕上，那里正显示着不断变化的地图和路线。

　　“可。”她简单地回应道。

　　聂红裳心中一喜，开始耐心地教她如何看地图比例尺，如何识别当前位置和目的地。林渡听得很专注，学习速度快得惊人，很快就能大致看懂导航信息了。

　　这是一个小小的进步，至少，她们之间有了除冲突和沉默之外的、正常的交流。

　　旅程，才刚刚开始。

　　这漫长的四五天，封闭的车厢将成为她们唯一的共同空间，是逐渐靠近，还是冲突升级？

　　聂红裳不知道答案。

　　她只知道，车轮滚滚向前，带着她和这个来自千年前的谜，驶向不可知的未来，而她的心，也如同这飞驰的车辆，在希望与忐忑之间，颠簸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