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与二向箔》叶辞树

50、心照不宣的晨光

　　星港夜话后的第二天，实验室里的气氛似乎悄然发生了变化。时漪依旧专注于“动态阻尼”算法的完善，但当她与玄北寰讨论技术细节时，偶尔的眼神交汇中，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那不再是纯粹的合作者之间的交流，而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连他们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暖意。

　　玄北寰依旧忙碌，但总会“恰好”在时漪长时间凝神运算后，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清神茶；或是在她面对某个复杂参数皱眉时，看似随意地提出一个角度刁钻却往往能切中要害的疑问。他的关心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刻意的界限感，而是融入了日常的默契之中。

　　这天下午，时漪在调试一段关键代码时遇到了瓶颈。无论她如何调整参数，模拟结果总是显示在极端情况下，阻尼器响应会延迟几个临界毫秒。这几个毫秒在实战中可能是致命的。

　　她盯着屏幕上不断报错的数据流，眉头紧锁，连玄北寰走进实验室都没有立刻察觉。

　　“卡住了？”玄北寰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贯的沉稳。

　　时漪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轻轻“嗯”了一声，将问题指给他看：“响应延迟，找不到优化节点。”

　　玄北寰俯身靠近，目光扫过复杂的代码。他不懂编程语言，但对能量流动和时序有着野兽般的直觉。他指着一段循环结构：“这里，能量反馈的路径是不是太长了？像指挥链一样，层级太多，命令传到前线就需要时间。”

　　时漪一怔，仔细看向他指的位置。确实，为了保证稳定性，她设置了好几层冗余校验，导致信号传递路径迂回。玄北寰的比喻虽然粗浅，却一针见血。

　　“或许……可以尝试简化路径，采用更直接的并行处理架构。”时漪若有所思，手指重新在光屏上飞舞起来，尝试新的思路。玄北寰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侧，看着她的侧脸和专注的眼神。

　　实验室里只剩下指尖敲击和仪器运行的微弱声音。阳光透过观察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靠得很近。

　　突然，时漪眼睛一亮，快速输入了几行代码，运行模拟——绿色的通过提示亮起！延迟问题解决了！

　　她下意识地转头，想与玄北寰分享这个突破，却正好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带着赞许笑意的目光。两人的距离因为刚才的靠近而显得有些暧昧，呼吸几乎可闻。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时漪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以及那抹很少外露的、柔和的笑意。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陌生的、微甜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

　　玄北寰也察觉到了这过近的距离和瞬间凝滞的气氛。他轻咳一声，直起身，稍稍拉开了距离，但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解决了？”

　　“……嗯。”时漪低下头，掩饰性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角，耳根却微微泛红。

　　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情愫在空气中荡漾开来。他们没有再谈论技术，也没有提及昨晚的散步，但某种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这时，实验室的门滑开，艾拉抱着几份资料兴冲冲地跑进来：“时漪老师！墨菲斯院士那边对空间锚定装置的初步设计……”她话说到一半，看到实验室里略显异样的气氛和时漪微红的脸颊，声音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了然又带着点揶揄的笑容。

　　“啊……我、我是不是打扰了？”艾拉吐了吐舌头，放下资料就想溜。

　　“没有，进来吧。”时漪迅速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语气比往常温和了许多，“正好，阻尼算法有了突破，我们一起看一下锚定装置的对接问题。”

　　玄北寰也恢复了元帅的威严，对艾拉点了点头：“辛苦了。”然后他对时漪说，“你们先讨论，我去看看‘熔炉’那边的部件加工进度。”

　　他转身离开，步伐稳健，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背影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轻松。

　　艾拉凑到时漪身边，小声笑道：“老师，元帅刚才看您的眼神……好温柔啊！”

　　时漪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有点回升，她故作严肃地瞪了艾拉一眼：“专心工作。”

　　但她的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弯起了一个清浅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洒在忙碌的实验室里。科技的难题仍在攻克，未来的威胁依然悬顶，但在这片理性的领域里，一颗名为“情感”的种子，已经破土而出，悄然生长。心照不宣的晨光，温柔地照亮了前路，也照亮了彼此心中那片逐渐柔软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