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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迷路在 B 市的暖光里 ...

  •   第一卷:初遇的咖啡与画笔
      第一章迷路在 B 市的暖光里
      方知微拖着行李箱站在梧桐树影里时,A 市的贴纸正被 B 市的阳光晒得发烫 —— 那是上周从 A 市搬来时,室友林小夏贴在行李箱上的,贴纸图案是 A 市标志性的老钟楼,边角还被小夏用马克笔补了只歪歪扭扭的橘猫,猫爪旁写着 “冲鸭!”,尾巴卷成个小爱心,说是 “给你的 B 市初体验留个纪念,让橘猫给你指路”。可此刻,这只 “指路橘猫” 显然没发挥作用,行李箱的万向轮卡在人行道砖缝里,金属轮轴与青石板摩擦发出 “咯吱咯吱” 的闷响,像老风扇在吃力地转动。
      她蹲下来掰了三次,指尖沾了层薄薄的灰,指甲缝里还嵌着昨晚赶稿时蹭到的浅粉色马克笔渍 —— 那是她画 Q 版猫爪时,为了突出 “软萌感” 反复叠加颜色蹭到的,当时光顾着收拾行李,没来得及用卸甲水清洗,现在那点粉色在灰指尖格外显眼,像个没藏好的小秘密。行李箱侧袋里露出半盒速溶咖啡,是妈妈塞的,说 “B 市的咖啡不一定合你口味,自己带点踏实”,现在咖啡盒的棱角硌着腰,让她想起在 A 市熬夜赶稿时,妈妈总是端着热咖啡走进书房的样子。
      这是她来 B 市的第三个小时,找黄伊一的工作室找了整整两小时。手机电量只剩 17%,屏幕亮度调到最低,像块没力气发光的鹅卵石,连导航 APP 的图标都显得灰蒙蒙的。第三次被导航导到同一家关着门的花店时,方知微忍不住对着手机屏幕叹气,指尖划过 “黄伊一插画工作室” 的红色定位点,那点红在灰扑扑的地图上格外刺眼,像颗没力气跳动的心脏。
      花店门口的木质招牌掉了半块漆,“春日花坊” 的 “春” 字少了中间的一横,露出里面浅棕色的木头底色,像个张着嘴的小怪兽,正对着她发呆。玻璃门上贴着张泛黄的纸条,用娟秀的楷书写着 “店主休假三天”,字迹的撇捺间带着点小弧度,和林小夏给她看的黄伊一速写本上的字有点像,又好像不一样 —— 黄伊一的字更利落,而这纸条上的字更柔。
      “搞什么啊……” 方知微小声嘀咕,声音被巷口吹来的风卷走,只留下点气音。其实她从 A 市来 B 市,根本不是林小夏跟家人说的 “去 B 市旅游顺便学画画” 那么简单 —— 三个月前,她作为自由插画师接的第一笔长期订单,被客户连续退了五次。那是个面向大学生的文创品牌,对方想要 “有态度的萌系” 猫稿,可她画的猫,不是抱着爱心就是围着蝴蝶结,连胡须都画得弯弯曲曲的,像在讨好谁。
      最后一次退稿邮件里,客户的措辞格外直接:“方小姐,你的 Q 版猫稿太甜太软,像泡在蜜里的棉花糖,没有一点生活的‘灵气’。我们需要的是能让年轻人共情的‘有脾气的猫’—— 比如被吵醒时会炸毛、吃到难吃的零食会翻白眼,甚至会偷偷把主人的发圈藏起来的猫。”
      那天晚上,她对着电脑屏幕哭了半宿,PS 界面还停留在第五版修改稿:一只圆滚滚的白色猫咪,抱着颗粉色的爱心,背景是清一色的浅紫色泡泡,连猫咪的睫毛都画成了卷曲的 “睫毛膏款”,现在看回去,连自己都觉得腻得慌。林小夏端着热牛奶走进来,牛奶杯壁上印着只卡通奶牛,是她们合租时一起在 A 市文创店买的,杯底还留着小夏上次喝可可时沾的巧克力渍。
      小夏没说 “别难过” 之类的安慰话,反而从书架最底层翻出个磨破封面的旧速写本,深蓝色的封皮上印着 “2022” 的字样,边角被磨得发亮,书脊处用透明胶带粘过,显然是经常被翻看。她 “啪” 地把速写本放在方知微面前,声音比平时沉了点:“你看看这个,我以前搭档画的,她现在在 B 市开工作室,说不定能帮你突破瓶颈。”
      速写本的纸页已经泛黄,翻开来却满是生命力,油墨的香气还隐约留在纸上,像把两年前的阳光封在了里面。第一页是只炸毛的橘猫,叼着杯冒热气的奶茶,猫爪边还沾着点褐色的茶渍,像是刚打翻了杯子,眼神却带着点 “我没错,是杯子先动的手” 的倔强;第三页是只蹲在屋顶的小黑猫,背景是被雨水打湿的夜空,星星不是规整的五角星,而是歪歪扭扭的小光斑,有的还带着 “雨滴尾巴”,旁边用铅笔写着 “雨后的星星会喝水,喝饱了就变亮”,字迹清秀又带点小俏皮,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猫爪印;最让她挪不开眼的是第十页,一张被咖啡渍晕染的画纸,原本该作废的纸,却被画手改成了星空 —— 深棕色的咖啡渍成了星云,边缘用白色颜料点了几颗亮星,有的星星还带着浅金色的光晕,中间趴着只闭着眼的小猫,爪子搭在一颗 “星星” 上,像是在星云里睡觉,又像是在守护自己的小宝藏,旁边用小字写着 “小夏说,遗憾也能变成惊喜”。
      “她叫黄伊一,以前跟我一起在 A 市做过校园周边,” 林小夏坐在她旁边,手指轻轻划过那张咖啡渍星空,指尖避开了咖啡渍的边缘,像是怕碰坏了画,“她画画很厉害,尤其擅长抓‘小情绪’—— 比如猫被吵醒时的不耐烦,吃到好吃的时尾巴会轻轻晃,甚至做错事会假装看风景,这些小细节都能画得像在眼前动一样。就是话少,有点慢热,你到了 B 市多主动点,别等着她找你说话,她其实很会照顾人。”
      小夏顿了顿,从钱包里掏出张便签,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还带着点锯齿,她飞快地写下一串地址,字迹比平时工整很多,连数字都写得方方正正:“梧桐巷 17 号,伊一的工作室和公寓都在那附近,步行只要三分钟。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她公寓有间空房间,采光很好,还带个小阳台,你可以先住过去,房租她也说好了,比外面便宜一半,就当是给你‘学画补贴’。你跟她好好学,肯定能明白‘生活气’怎么画。”
      方知微摸出兜里的便签,纸条边缘已经被汗水和手指揉得发毛,“梧桐巷 17 号” 几个字的墨水晕开了点,像是在纸上哭花了脸。她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个铁盒,是外婆留给她的薄荷糖盒,银色的盒身印着复古的缠枝莲花纹,边角有点氧化,却擦得很亮。里面装着她常备的薄荷糖 —— 每次赶稿到凌晨,或者紧张的时候,她都靠这个提神,薄荷的清凉能让她稍微冷静点,外婆以前总说 “吃点凉的,脑子就清楚了”。
      她捏出最后一颗放进嘴里,糖块在舌尖慢慢融化,清凉感从舌尖漫到喉咙,像喝了口冰汽水,稍微压下了心底的慌。林小夏临走前特意叮嘱:“伊一讨厌不守时、爱添麻烦的人,你明天早点出发,别让人家等你。最好带点小礼物,比如你画的 Q 版猫稿小样,她喜欢收集这些,说不定能跟你多聊两句。”
      可现在,她不仅迟到了两个小时,连地址都找不到,还把准备的猫稿小样落在了行李箱深处 —— 那是她熬夜画的三只不同表情的小猫,特意模仿了黄伊一速写本里的风格,现在却不知道埋在哪个角落。方知微觉得自己简直是把 “负面印象大礼包” 直接送到了黄伊一面前,连手心都开始冒冷汗。
      她试着给黄伊一打电话,听筒里传来 “嘟嘟” 的忙音,响了七声后自动挂断,应该是对方在画画没听见 —— 林小夏说过,黄伊一画稿时会把手机调成静音,还会戴上降噪耳机,怕被外界打扰,她对画画的专注,是出了名的。
      挂了电话,她沿着花店旁边的小巷往前走,希望能看到点熟悉的标志。小巷不宽,两侧是老居民楼,墙面上爬满了爬墙虎,绿色的藤蔓层层叠叠,像件天然的绿外套,偶尔有几朵白色的小花开在藤蔓间,像星星落在绿毯上。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随着风轻轻晃,像在跳一支慢舞,把整个小巷都染得温柔起来。
      她想起 A 市老家的院子,也种着爬墙虎,每到夏天,藤蔓会爬到二楼的窗台,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窗边画稿,妈妈会端来冰镇的绿豆汤,放在她的画桌上,碗底还会卧个溏心蛋 —— 妈妈总说 “画画费脑子,要多补补,不然以后跟你外婆一样,记性差”。现在想想,她好像很久没给妈妈打电话了,上次通话还是说 “要去 B 市学画画”,妈妈反复叮嘱 “照顾好自己,别总熬夜,胃不好就少喝咖啡”,她当时还嫌妈妈唠叨,现在却有点想家,连绿豆汤的味道都想不起来了。
      “阿姨,请问梧桐巷 17 号怎么走啊?” 她拦住一位提着菜篮的老奶奶,老奶奶的头发花白,用蓝色的发网挽着,发网边缘有点松,露出几根碎发。菜篮里装着新鲜的青菜和半块豆腐,豆腐还冒着点热气,用纱布包着,手上沾着点泥土,指甲缝里还嵌着点草屑,应该是刚从菜市场回来,还去自家小菜园摘了菜。
      老奶奶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老花镜滑到了鼻尖,她抬手推了推,笑着指了指身后的方向:“梧桐巷啊,你往回走,过两个路口,看到那个卖橘子糖的老周摊子,拐进去就是啦!老周的橘子糖啊,甜得很,用的是老方子熬的,我家小孙子天天吵着要吃,说比超市买的好吃。”
      老奶奶顿了顿,又补充道:“小姑娘是来找人的吧?梧桐巷里有个画画的姑娘,长得可俊了,穿得干干净净的,说话轻声细语的。经常帮我们这些老人画肖像,不收钱,就说喜欢看我们笑的样子。上次我生日,她还特意画了张我和小孙子的画,画得可像了,我裱起来挂在客厅呢。”
      “谢谢您啊奶奶!” 方知微连忙道谢,心里的石头落了点 —— 终于有明确的方向了,而且听老奶奶的描述,黄伊一好像真的像林小夏说的那样,是个温柔的人。
      她往回走了没几步,就闻到股淡淡的橘子香,甜而不腻,顺着香味望去,街角果然有个推着小推车的老爷爷,车上挂着块木牌,用红漆写着 “老周橘子糖”,字迹有点歪,却很醒目,木牌边缘还挂着个小小的铜铃,风一吹就 “叮铃” 响。
      透明的玻璃罐里,橘色的糖块裹着层白糖霜,在阳光下闪着光,像装满了小太阳。老爷爷坐在小推车旁的小马扎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手里拿着把蒲扇,慢悠悠地扇着风,扇面上画着只简易的橘猫,应该是自己画的。看到方知微,他笑着问:“小姑娘,要买橘子糖吗?五块钱一小袋,甜得很,不粘牙。”
      方知微摸了摸口袋,掏出五块钱递过去,指尖碰到老爷爷的手,很粗糙,却很温暖,像家里爷爷的手。老爷爷麻利地用透明塑料袋装了袋糖,还多放了两颗,说:“算爷爷送你的,看你是外地来的吧?背着这么大的包,找地方啊?”
      “嗯,找梧桐巷 17 号,” 方知微接过糖袋,橘子香更浓了,她忍不住捏起一颗,糖霜沾在指尖,有点黏。她想起小时候,外婆也经常给她买橘子糖,说 “吃了甜的,烦心事就少了”,那时候她还会把糖纸攒起来,夹在课本里,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像收集了一整本的小太阳,现在课本不在了,糖纸的甜香却还记得。
      “17 号啊,就是前面那个巷子拐进去,第三家就是,” 老爷爷指着前方,蒲扇指向的方向,刚好有个蓝色的路牌,写着 “梧桐巷”,“那是伊一的画室吧?她经常来我这买橘子糖,有时候一周来两次,说要给画里的猫‘加甜’,让猫看起来更开心。”
      “您认识黄伊一?” 方知微有点惊讶,没想到黄伊一在这老巷里这么熟。
      “认识啊,她来这三年了,每年过年还会给我们这些老人送年画,画的都是小猫,有的抱着鱼,有的戴着小帽子,可爱得很,” 老爷爷笑着说,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朵盛开的菊花,“去年我摊子的木牌坏了,还是她帮我重新画的,你看,就是这块,上面的橘子糖图案,都是她画的,比我原来的好看多了。”
      方知微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木牌上的橘子糖画得栩栩如生,旁边还画了只小小的橘猫,正踮着脚够糖罐,可爱得让人想笑。原来黄伊一不仅帮老人画肖像,还会做这些小事,她心里对黄伊一的印象,又软了一点。
      “你是她朋友?” 老爷爷又问。
      “我是她朋友的室友,来跟她学画画的。” 方知微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声音比刚才小了点。
      “那好啊,伊一教画画很有耐心,我邻居家的小姑娘以前跟她学过,说她从不发脾气,就算画得不好,也会慢慢教,” 老爷爷挥挥手,“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伊一虽然话少,但是个热心肠,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跟她说。”
      方知微道了谢,攥着橘子糖袋往前走,糖袋里的糖块碰撞发出 “沙沙” 的响,像小小的脚步声,跟她的脚步节奏刚好对上。刚拐进梧桐巷,就听见头顶传来风铃响 —— 脆生生的,像小时候外婆家屋檐下挂着的铜铃,风一吹,就 “叮铃叮铃” 地唱,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能盖过巷子里的蝉鸣,把整个巷子都衬得更安静了。
      抬头望去,老居民楼一层的窗户下,挂着块比她还高的木质招牌,用深色的胡桃木做的,边缘打磨得很光滑,没有一点毛刺。上面用墨笔写着 “伊一插画”,字体是流畅的行书,不像打印的那么生硬,笔画间带着点小弧度,显得很温柔,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猫爪印,和黄伊一速写本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招牌旁边画着只歪头的橘猫,猫耳朵上还沾着点白色的颜料,像是刚画完没擦干净,又像是故意留的小调皮,猫的眼睛是用亮片颜料画的,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两颗小小的钻石。玻璃门贴着半透明的画纸,画的是片星空,里面有只小黑猫在追星星,星星的颜色有浅蓝、浅紫、浅金,层次分明,阳光透过纸,把猫的影子投在地上,随着风轻轻晃,像在跟她招手,邀请她进去。
      “终于找到了……” 方知微松了口气,拖着行李箱快步走上台阶,金属轮轴在石板路上发出 “咕噜咕噜” 的响,跟风铃的声音混在一起,有点吵,又有点可爱,像两支小曲子在合奏。她抬手敲了敲门,指节碰到玻璃门,发出 “笃笃笃” 的轻响,节奏像小时候外婆教她的儿歌。
      没等听见回应,她试着推了推 —— 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风铃又 “叮铃” 响了一声,像是在欢迎她,把她心里最后一点紧张也吹走了。
      推开门的瞬间,风铃的叮当声和画室里金属笔筒的碰撞声叠在一起,像有人轻轻敲了下钢琴的白键,清脆又温柔。扑面而来的是松节油的味道,混着淡淡的柠檬香 ——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黄伊一用的护手霜味道,牌子是 A 市一家老店里的小众草本系列,林小夏以前也用过,说是 “闻着能让人静下心,画稿也能画得更顺”。
      空气里还隐约有股咖啡的焦香,不是速溶咖啡的寡淡味道,是现磨咖啡煮好后的醇厚香气,像把阳光的味道装进了杯子里,让人闻着就觉得安心。方知微吸了吸鼻子,想起妈妈煮咖啡时的场景,心里又暖了点。
      画室比她想象中小,大概十平米左右,却收拾得很整齐,没有一点杂乱的感觉,连空气都好像被整理过,干净又舒服。靠窗的位置摆着个原木色画架,没有刷油漆,保留着木头的原色,木纹清晰可见,画架上夹着张未完成的画稿,是只蹲在书堆上的橘猫,猫爪边放着本翻开的书,书页上画着小小的螃蟹图案,螃蟹的钳子张开,像是在跟橘猫打招呼,书的封面上写着 “橘猫的小秘密”,字迹是黄伊一的风格,利落又带点温柔。
      画稿旁边放着支削好的铅笔,笔尖很尖,旁边还有块橡皮,橡皮上沾着点浅灰色的铅笔屑,显然是刚用过,橡皮的一角还印着个小小的猫爪印,应该是特意买的卡通款。画架旁边的窗台上,摆着盆小小的多肉,叶片胖乎乎的,是浅绿色的,旁边放着个橘色的小花盆,里面插着支干花,是薰衣草,颜色已经有点淡了,却还保持着挺拔的姿态。
      画架旁边是张长桌,桌面是实木的,边缘有点磨损,却擦得很亮,能映出人影。桌上铺着浅灰色的桌布,桌布上没有一点污渍,应该是经常清洗。桌布上摆着几个不同颜色的笔筒,蓝色的笔筒装马克笔,按颜色从浅到深排列,像道彩虹;黑色的装铅笔,从 HB 到 6B 都有,削得整整齐齐;绿色的装水彩笔,笔帽都朝同一个方向,像列队的小士兵。
      桌角放着个白色的陶瓷杯,杯身上印着只小橘猫,跟招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猫的眼睛是用金色颜料画的,杯柄处有个小小的缺口,应该是不小心摔的,却没舍得扔。杯子里剩了半杯冷掉的咖啡,咖啡表面结了层薄薄的膜,杯沿上没有口红印,说明主人没化妆,生活得很简单。
      杯子旁边放着个翻开的速写本,不是林小夏给她看的那本旧的,是本新的,封面是浅米色的,上面画着只小黑猫,猫爪边写着 “2024.7”,应该是今年刚买的。速写本翻开的那页,画着几笔简单的线条,像是在打草稿,线条流畅又肯定,能看出画手的功底很好,旁边还写着几个小字:“橘猫的眼睛要更亮,像装了星星”,应该是黄伊一给自己的提醒。
      速写本旁边放着个小小的毛线垫,是橘色的,上面织着只简易的小猫,针脚有点歪,却很可爱,应该是手工织的。方知微后来才知道,这是黄伊一的外婆织给她的,外婆去世后,她就一直带在身边,放在画桌上,说 “这样就像外婆还在陪着我画画”。
      一个女生正低头坐在桌前,背对着她,坐在一把浅棕色的木椅上,椅子的靠背有点弧度,看起来很舒服,椅背上搭着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应该是她刚才穿的,现在天有点热,就脱了下来。
      她的姿势很端正,腰背挺直,没有一点含胸驼背,手里握着支铅笔,铅笔尖在画纸上快速扫过,发出 “沙沙” 的声 —— 那是方知微最熟悉的声音,她自己画稿时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陌生,因为那声音里带着种她没有的从容和笃定,没有一点犹豫。
      细碎的铅笔屑落在她手背上,像刚落下的雪没化透,又像撒了把细盐,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她的手腕轻轻转动,铅笔在纸上留下流畅的线条,没有一点修改的痕迹,像是早就知道要画什么,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方知微的脚步突然顿住,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对方。她想象过无数次黄伊一的样子 —— 林小夏说 “她很温柔,像春天的风”,她以为会是个扎着低马尾、穿浅粉色连衣裙、说话轻声细语的 “知心大姐姐”。
      比如,会戴着珍珠耳钉,耳朵上挂着小巧的耳坠,画稿旁边放着杯热奶茶,杯身上印着可爱的图案,里面加了珍珠和椰果,是年轻人喜欢的口味。说话时会轻轻笑着,眼角有浅浅的梨涡,会主动问 “你饿不饿”“要不要喝水”“路上累不累”,会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人觉得很可靠。
      可眼前的人,穿的是件洗得有点软的米白色针织衫,领口是简单的圆领,没有任何蕾丝或刺绣装饰,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细得能被她用手掌圈住,皮肤是偏冷的白皙,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奶,手腕上戴着个银质的小橘猫手链,链节有点旧,接口处的银镀层磨掉了点,露出里面浅灰色的金属色,却被擦得发亮,显然是经常戴在手上,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不是刻意装饰的。
      她的头发是及肩的黑直,没有烫染,也没有用发夹或头绳固定,就那样自然地垂着,发尾有点碎,应该是自己剪的,碎发垂在脸颊旁,挡住了部分视线,只露出截线条干净的下颌,下颌线很清晰,却不尖锐,带着点柔和的弧度,像用圆规画出来的。
      她握着铅笔的手 —— 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没有涂指甲油,指甲修剪得整齐,长度刚好到指尖,没有一点过长或过短的尴尬,指腹沾着点浅灰色的铅笔芯,像是刚修改过画稿,指尖还有点泛红,应该是长时间握笔导致的,却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反而显得很专注。
      “原来不是粉色连衣裙啊……” 方知微在心里嘀咕,薄荷糖突然化得太快,清凉感过后,嘴里泛起股淡淡的苦味,像喝了没加糖的咖啡。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 昨晚特意挑的浅蓝碎花裙,裙摆上印着小雏菊,为了显得 “成熟点”,还扎了个高马尾,发尾用卷发棒稍微烫了点弧度,喷了点定型喷雾,现在头发有点发僵,像顶着个硬邦邦的帽子,一点都不自然。
      她还特意画了点淡妆,涂了豆沙色的口红,现在口红有点掉色,显得嘴唇干干的。方知微觉得自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硬要装成大人的样子,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行李箱的拉杆,塑料拉杆被她捏得有点变形,留下浅浅的指印。
      (黄伊一视角?内心活动新增段落)
      黄伊一其实在方知微的行李箱轮子卡进砖缝时,就透过玻璃窗瞥见了她 —— 浅蓝碎花裙裹着有点局促的身影,蹲在地上掰轮子的样子,像只被雨水打湿却不肯低头的小雀。她原本握着铅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画纸上多描了道多余的线条 —— 林小夏说过 “我的室友有点冒失,你多担待”,可眼前这个女生,连掰轮子都带着股不服输的劲,指甲缝里的粉色马克笔渍晃得人眼热,倒不像 “冒失”,更像 “没藏住心思的直白”。
      直到风铃响,她才强迫自己收回视线,重新落回画稿上。可方知微的脚步声太轻,又太急,像小兽在试探着靠近,她还是忍不住抬了头。撞进眼里的是张泛红的脸,马尾辫有点歪,碎花裙的衣角沾了点灰,手里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指节都泛了白 —— 原来小夏说的 “需要学画的室友”,是这样鲜活的样子,不是她预想中怯生生的 “学徒”,倒像颗刚从阳光下摘下来的橘子糖,带着点甜,又带着点没被磨平的棱角。
      “你是方知微?”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来,比平时低了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 是怕吓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紧张的女生吗?她看见方知微的眼睛亮了亮,又快速垂下去,盯着行李箱上的 A 市贴纸,像在找什么借口。巷子口的风穿进画室,带着点梧桐叶的香,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和小夏在 A 市老钟楼旁的日子,也是这样的夏天,也是这样带着点慌的眼神,只是那时的小夏,比眼前的人更会 “耍赖”。
      没等她再开口,行李箱突然往前滑,咖啡杯 “哐当” 落地的瞬间,黄伊一的第一反应不是心疼画稿,而是看向方知微 —— 她的脸瞬间红透,像被烫到一样,嘴里不停说着 “对不起”,手忙脚乱地捡纸巾,连背包里的螃蟹挂件掉出来都没察觉。那只螃蟹挂件滚到脚边时,黄伊一的呼吸顿了顿 —— 和小夏送她的那只一模一样,蟹钳上的 “ZW” 缩写,在阳光下晃得人心里发暖。
      她忍不住笑了 —— 原来小夏说的 “一起买的护身符” 是这个。方知微挠着头解释 “是壮胆用的” 时,马尾辫轻轻晃,发尾的卷度扫过脸颊,像片小羽毛。黄伊一蹲下来擦咖啡渍,指尖碰到画纸的瞬间,突然想起小夏以前打翻咖啡时的样子 —— 小夏会耍赖说 “咖啡自己想变成画”,而眼前的人,却只会红着脸说 “我赔你”,连声音都带着点哭腔,像被雨淋湿的小猫,让人舍不得责备。
      “我帮你改改。” 她听见自己说。其实画稿完全可以重画,但她鬼使神差地抽出了银色马克笔 —— 她想让这张被咖啡弄脏的画,变成点不一样的东西,想让方知微的眼睛,别再那么慌。笔尖在咖啡渍上涂开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方知微的表情 —— 从惊讶到雀跃,嘴角慢慢翘起来,像朵慢慢绽开的小雏菊。那一刻,画室里的松节油味好像淡了点,空气里多了点橘子糖的甜香,是从方知微攥着的糖袋里飘出来的。
      加螃蟹图案时,她特意画得和挂件一模一样,连蟹钳上的小铃铛都没落下。方知微的笑声响起来时,很轻,却很亮,像风铃的声音混进了蝉鸣里。黄伊一抬眼看她,刚好对上她的视线 —— 方知微的眼睛很圆,像画里的小猫眼,带着点崇拜的光,落在她脸上时,让她的耳尖突然有点发烫。她赶紧低下头盖马克笔帽,假装整理笔筒,心里却在想:原来有人看着自己画画,是这种感觉,不像平时的安静,反而有点…… 热闹的甜。
      整理画稿时,方知微笨手笨脚地帮着分类,把商业单和公益单弄混了两次,却还是很认真地记着 “蓝色是赚钱养猫,绿色是温暖小窝”。黄伊一看着她把画纸叠得歪歪扭扭,却没说 “我自己来”—— 她喜欢这种有点乱的热闹,比画室里常年的安静,多了点 “生活气”。方知微问起 A 市的工作室时,黄伊一的声音软了点 —— 不是刻意的,是想起小夏,也想起眼前的人,和小夏一样,都带着点 “让人想温柔对待” 的劲。
      送方知微到公寓楼下时,黄伊一手里还攥着那张演唱会门票。方知微挥着手喊 “明天带薄荷糖” 时,夕阳落在她身上,像撒了层金粉。黄伊一举起螃蟹挂件回应,看着她拖着行李箱的背影,突然觉得,明天好像会不一样 —— 不用再一个人煮咖啡,不用再一个人整理画稿,画室里会多个人,带着橘子糖的甜香,带着点冒失的热闹,带着双会发光的眼睛,陪她一起画 “有脾气的猫”。
      方知微走后,黄伊一回到画室,发现桌角多了袋橘子糖 —— 是方知微落下的,糖袋上还沾着点猫毛,应该是煤球刚才蹭到的。她拿起糖袋,拆开一颗放进嘴里,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像刚才方知微的笑声。她翻开新的速写本,在空白页上画了只小小的螃蟹,旁边画了只歪头的橘猫,橘猫的眼睛里,画了两颗小小的星星 —— 像方知微的眼睛,也像刚才改画时的星空。
      “明天…… 早点来。” 她对着速写本轻声说,窗外的风铃又响了,像在回应她的话。画室里的灯光很暖,落在速写本上,把螃蟹和橘猫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刚开始的约定。
      (回归方知微视角?原有内容延续)
      “你是方知微?”
      女生突然抬头,铅笔还夹在指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点白,像刚捏过什么硬东西。她的眼睛很亮,是那种清透的杏色,瞳孔比一般人略大,带着点刚从画稿里抽离的茫然,像迷路的小鹿,还没完全找到方向,眼底还有点没散去的专注,像是还在想着画稿里橘猫的眼睛该怎么画才能更亮。
      她的视线从方知微的脸扫过,落在她的碎花裙上时,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又快速移到她的行李箱上,最后落在那枚 A 市贴纸上时,眼神明显顿了顿,像是认出了上面的老钟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湖面泛起的涟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的声音比想象中低一点,却很干净,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柠檬水,带着点凉丝丝的甜,没有多余的起伏,却让人觉得很舒服,像春风拂过耳边:“路上堵吗?”
      方知微张了张嘴,刚要回答 “不堵,就是找错了两次路,还问了位老奶奶和卖橘子糖的爷爷,他们都夸你好,说你帮老人画肖像,还帮爷爷画木牌”,行李箱突然往前滑了一下 —— 她忘了锁拉杆,轮子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溜得飞快,带着整个箱子往前冲,像匹脱缰的小马。
      她慌忙伸手去扶,手肘却没注意到桌角的咖啡杯,“哐当” 一声,杯子被撞翻了,杯柄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玻璃破碎的声音,让方知微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深棕色的咖啡液像条小蛇,顺着桌布的纹路快速漫开,很快就流到了画稿上,在白色的画纸上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
      深棕色的液体顺着画纸漫开,像墨汁晕染了雪地,又像巧克力酱泼在了白纸上,很快就盖住了画稿上那只橘猫的眼睛,原本亮晶晶的猫眼被咖啡液覆盖,变成了暗沉的棕色,像突然失去了光彩,变得死气沉沉。
      方知微的心脏 “咯噔” 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瞬间凉了半截,血液好像都凝固了。她站在原地,看着那片不断扩大的咖啡渍,脑子里一片空白,连 “对不起” 这三个字都忘了说,只觉得脸颊发烫,像被火烧一样,连耳朵都在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慢放键。她看见黄伊一的睫毛颤了颤,很长很密,像蝴蝶扇动翅膀时的翅尖,轻轻扫过眼下的皮肤,留下浅浅的阴影,每一次颤动都清晰可见,能数清她有多少根睫毛。
      两人的距离突然缩到只有 10 厘米,她能清楚地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松节油的气息里,混着柠檬护手霜的清香,还有一点点咖啡的焦香 —— 应该是刚煮过的,还带着点温度,三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意外地和谐,像夏天傍晚的风,让人安心,把她的紧张都吹散了点。
      黄伊一的呼吸很轻,落在她的脸颊旁,像羽毛轻轻碰了一下,带着点凉意,让她发烫的脸颊稍微舒服了点。她甚至能看到黄伊一头发上沾着的一点白色颜料,应该是画招牌上的橘猫时蹭到的,像颗小小的星星落在黑发里,不突兀,反而很可爱。
      黄伊一的眼神先是落在画稿上,带着点紧张,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像在心疼自己的画,可当她的视线移到方知微涨红的脸上时,眉头又慢慢舒展开了,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反而带着点安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擦干净!我赔你一张画稿好不好?我可以帮你重新画,虽然我画得没你好,但我会很认真的!” 道歉的话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来,方知微的脸瞬间红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朵尖,连脖子都有点发烫,声音带着点哭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她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纸巾盒,手指慌乱地抓着盒子,结果手忙脚乱间,从背包侧袋里掉出个东西 —— 是个金属螃蟹挂件,蟹钳上还挂着个小铃铛,“当啷” 一声弹到黄伊一的笔筒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又弹了回来,滚到她的脚边,铃铛还在 “叮铃叮铃” 地响,像在替她不停道歉,又像在嘲笑她的冒失。
      黄伊一盯着那只螃蟹看了两秒,突然笑了。她的笑声很轻,不是那种爽朗的大笑,而是从喉咙里轻轻溢出来的,像羽毛扫过心尖,带着点痒,又有点甜,能让人的心跳都慢下来。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左边的虎牙旁边还有个浅浅的梨涡 —— 原来她也有梨涡,只是平时不笑的时候不明显,笑起来的时候,梨涡陷进去,像装了点蜜,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连阳光都好像更暖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 A 市口音的尾调,把 “武器” 说成了 “wǔ qì”,尾音轻轻往上扬,和林小夏的口音一模一样,却比小夏的声音更软一点,像棉花糖一样:“你们 A 市人出门,都带‘武器’?”
      方知微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在说螃蟹挂件。这是去年她和林小夏去 A 市海洋馆时买的,当时两人在纪念品店逛了半天,小夏拿着这个螃蟹挂件说 “螃蟹有‘横行霸道’的劲儿,适合你这种总被客户欺负的小可怜,带上它,就像有了勇气 buff,以后跟客户吵架都有底气”,于是就买了两个,蟹钳上还刻着彼此的名字缩写 —— 她的是 “ZW”,小夏的是 “LX”。
      挂件的铃铛是小夏特意选的,说 “这样你走丢了,我能顺着声音找到你,就像猫找主人一样”。方知微后来才知道,小夏也给黄伊一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只是蟹钳上的缩写是 “HY”,铃铛小一点,现在就挂在黄伊一的钥匙串上。
      她赶紧把挂件捡起来,用衣角擦了擦上面的灰,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发尾的卷度也跟着晃:“不是武器,是…… 和小夏一起买的,习惯带着了,像个护身符,她总说我太胆小,带个‘凶一点’的挂件能壮胆,不然跟客户沟通都不敢大声说话。”
      提到 “小夏”,黄伊一的眼神软了软,像被温水泡过的棉花,原本有点疏离的气场瞬间变得温柔,连肩膀都放松了下来。她弯腰蹲下来,帮着方知微擦桌子上的咖啡渍,指尖捏着张白色的纸巾,轻轻按在画纸上,动作很轻,像在抚摸易碎的玻璃,生怕用力过猛把纸擦破,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的指甲盖是淡粉色的,修剪得很整齐,指尖沾着点咖啡渍,像不小心点了个小痣,在白皙的手指上格外显眼,却一点都不难看,反而很俏皮。方知微看着她的手,突然觉得黄伊一的手很适合画画,手指修长,动作灵活,连擦咖啡渍的动作都像在画一幅小画。
      方知微的视线无意间扫过黄伊一的工作台 —— 桌角压着张演唱会门票,是三年前的 “盛夏音乐节”,票根已经有点发黄,边缘被磨得有点毛糙,上面的日期是 7 月 15 日,刚好是她和林小夏第一次去看音乐节的日子。
      那天天气很热,小夏还带了个小风扇,扇面上印着只橘猫,是黄伊一画的。两人挤在人群里,听着台上的乐队唱歌,小夏突然指着舞台旁边的海报说:“我以前和伊一也来过这里,她当时在海报上画了只橘猫,好多人都围着看,说比官方海报还好看,还有人问她要签名呢。”
      原来那个朋友就是黄伊一,原来她们的交集,比她想象中早很多。方知微看着那张门票,突然觉得很神奇,好像命运早就把她们联系在了一起,只是现在才正式相遇。
      “这张票……” 方知微刚要问这张票的故事,比如黄伊一是不是和小夏一起去的,那天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黄伊一却突然把画稿收了起来,从笔筒里抽出支银色的马克笔。笔杆上印着个小小的猫爪图案,和她手链上的猫爪是同款,只是尺寸更小,像个迷你版的小印章,笔帽上还刻着个 “伊” 字,是她自己刻的。
      她没看任何参考图,手腕轻轻一转,笔尖就在湿掉的咖啡渍上涂了起来。深棕色的污渍被银色覆盖,渐渐变成了细碎的星点,有的地方涂得重,颜色深一点,有的地方涂得轻,颜色浅一点,像真实的星空一样有层次感,不会显得单调,反而很自然,像真的有星星在画纸上闪烁。
      涂完银色,她又换了支浅金色的马克笔,笔尖很细,大概 0.38mm 的粗细,在橘猫的眼睛位置点了两下 —— 原本被咖啡盖住的眼睛,突然变成了亮晶晶的星星,像把夜空里最亮的两颗星摘了下来,嵌在了画纸上,还带着点金色的光晕,比原来的猫眼更灵动,像有了生命。
      她还在猫爪旁边加了个小小的螃蟹图案,螃蟹的钳子张开,像是在和星星打招呼,螃蟹的眼睛用白色颜料点了点,像在眨眼睛,和方知微的螃蟹挂件一模一样,连蟹钳上的小铃铛都画了出来,细节做得很到位。
      “甲方要的‘梦幻感’,” 方知微看着那片突然出现的星空,惊讶得忘了眨眼,手里的纸巾都掉在了地上。她突然笑出声,声音比平时高了点,带着点激动,还有点崇拜:“现在连星空都是现成的!你也太厉害了吧!我以前画星空,总是画得像块蓝色的布,要么星星太规整,要么颜色太单调,客户说像‘幼儿园小朋友的涂鸦’,我还不知道怎么改。”
      黄伊一抬眼看她,眼底还带着点没散的笑意,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像片小小的羽毛,轻轻落在她的皮肤上。她把马克笔帽盖好,放在笔筒里,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怕打扰到谁:“你比甲方难搞多了。”
      话里带着点调侃,却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反而像朋友间的玩笑,让方知微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
      方知微的脸又红了,这次是因为开心,还有点不好意思。她蹲下来,帮着黄伊一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画纸,指尖碰到一张画着小黑猫的草稿,纸上还留着淡淡的铅笔印,能看出画了很多遍,有的线条被擦掉重画,显得有点乱,却很有生命力,能看出黄伊一在不断调整,直到满意为止。
      她发现每张画的角落都有个小小的橘猫印章 —— 印章是圆形的,直径大概一厘米,里面的橘猫歪着头,和黄伊一手链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只是印章的边缘有点磨损,像是用了很多次,印泥的颜色也有点淡,应该是经常蘸取导致的,却反而显得很有年代感,像个珍贵的小标记。
      “这个印章是你自己刻的吗?好可爱。” 她指着印章问,手指轻轻碰了碰印泥的颜色,是淡淡的朱砂红,不像市面上买的印泥那么鲜艳,显得很雅致,很有韵味。
      “嗯,” 黄伊一点头,把散落在地上的铅笔捡起来,放进笔筒里,动作很整齐,每支铅笔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像在列队,“以前和小夏一起刻的,她刻了个螃蟹,我刻了个橘猫,本来想做周边的,印在笔记本或者帆布袋上,后来因为她要回老家,我要去 B 市,就没做成。”
      她的声音很轻,提到 “没做成” 时,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遗憾,像想起了什么没完成的心愿,很快又消失了,像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失落,怕影响到别人的心情。
      “螃蟹?” 方知微心里一动,从背包里掏出自己的螃蟹挂件,递到黄伊一面前,挂件的铃铛还在轻轻响,像在附和她的话:“是不是和这个很像?小夏说她以前也有个螃蟹印章,还说要给我刻一个,结果后来忙着毕业,又要找工作,就忘了。”
      黄伊一接过挂件,指尖碰到蟹钳上的铃铛,铃铛又 “叮铃” 响了一声。她的指尖有点凉,碰到方知微的手心时,像被冰了一下,又很快移开,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怕碰到对方。
      她把挂件放在手心,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缩写,眼神变得很温柔,像在看什么珍贵的东西,手指轻轻抚摸着挂件的纹路:“很像,小夏说过,她给你也买了一个,还说你跟她一样,都喜欢这种‘有点脾气’的小玩意儿,不喜欢太甜太腻的东西,跟我不一样。”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想起了和小夏一起挑选挂件的场景,眼底闪着温柔的光,方知微能想象出她们当时的样子 —— 两个女生在纪念品店里,拿着不同的挂件讨论,笑着闹着,像所有要好的朋友一样。
      那天傍晚,方知微帮着黄伊一整理画稿。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穿过白色的窗帘,把画室染成暖黄色,落在黄伊一的头发上,像撒了层金粉,连她发间的碎发都变得亮晶晶的,像缀了点小星星,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
      画室里很安静,只有整理画纸的 “沙沙” 声和偶尔的说话声,空气里的咖啡香渐渐淡了,松节油和柠檬香变得更明显,让人觉得很安心,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放松。
      她发现黄伊一整理画稿很有条理:按客户类型分类,商业单放在蓝色文件夹里,文件夹上贴着张便签,用可爱的字体写着 “赚钱养猫,加油!”;公益单放在绿色文件夹里,贴着 “温暖小窝,给需要的人” 的便签;个人创作放在棕色文件夹里,贴着 “我的小世界,不对外开放哦” 的便签,每个文件夹上都贴着对应的猫爪贴纸,蓝色文件夹贴橘猫,绿色贴小黑猫,棕色贴白色猫,分得清清楚楚,像个小型的 “猫稿图书馆”,让人一目了然。
      每张画的背面都写着修改意见和日期,字迹工整又利落,连标点符号都很规范,比如 “客户要求:增加猫爪细节,颜色调浅一度,注意猫的表情要更生动,2024.6.15”,没有一点潦草的地方,能看出她是个很细心、很负责的人,对自己的作品要求很高。
      不像她自己,画稿总是堆在桌子上,按修改次数叠在一起,最上面的是最新版,最下面的是初稿,找的时候要翻半天,有时候还会把不同客户的稿子弄混。有次她把给奶茶店的猫稿,错发给了宠物医院,还被客户调侃 “我们的猫不需要喝奶茶,更不需要抱着奶茶睡觉,它们喜欢喝羊奶”,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以前在 A 市,也是这样整理画稿吗?” 方知微忍不住问。她很好奇黄伊一的过去,好奇她和林小夏一起画画的日子,好奇她们一起做校园周边时的样子,更好奇她们为什么会分开,一个留在 A 市,一个来 B 市。
      黄伊一叠画纸的动作顿了顿,手里的画纸轻轻碰了下桌面,发出 “啪” 的轻响,像片叶子落在地上,很轻,却很清晰。她的声音轻了点,像是在回忆很远的事情,眼神有点放空,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像在看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嗯,那时候工作室比这里小,就十几平米,在学校附近的老巷子里,没有窗户,只有个小天窗,白天也要开灯,空气里总是有股潮湿的味道。”
      “我们挤在一张桌子上画,小夏总把画稿弄乱,画完就随手放在桌上,有时候还会把咖啡洒在上面,我就负责整理,还跟她约法三章,画完的稿子必须放进对应的文件夹,不然就没收她的橘子糖 —— 她那时候特别喜欢吃橘子糖,一天能吃好几颗,还总跟我抢,说我的橘子糖比她的甜。”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眼底闪着温柔的光,和平时的冷静不一样,像换了个人,变得更鲜活,更有烟火气。方知微也跟着笑,脑子里想象出那个画面:两个女生挤在小画室里,天窗透进点微弱的光,小夏趴在桌上画画,画完就把笔一扔,去抢桌子上的橘子糖吃,糖纸扔得到处都是,像撒了满地的小旗子;黄伊一则戴着银手链,耐心地整理画稿,把小夏弄乱的画纸一张张理好,偶尔假装生气地抢走对方手里的糖,皱着眉头说 “再吃牙齿会坏的”,最后又会偷偷放一颗在对方的画桌上,看着小夏惊喜的样子偷偷笑,眼底的温柔藏都藏不住。阳光透过天窗洒在画纸上,满是烟火气,还有橘子糖的甜香,把整个小画室都染得暖暖的。
      整理完画稿,天已经有点暗了,窗外的梧桐树叶被夕阳染成了橘色,像燃烧的小火焰,把整个天空都染得格外好看。黄伊一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柠檬汽水,玻璃瓶的,上面印着复古的标签,标签上画着柠檬和小猫,很可爱。她递给方知微一瓶:“楼下就是我住的公寓,步行三分钟就到,我带你过去看看房间,里面有张单人床,还有个小书桌,采光很好,你画画应该够了。房间里还有个小阳台,你可以放些多肉或者小盆栽,装点一下。”
      汽水是冰镇的,瓶身结着薄薄的水珠,握在手里很凉,能驱散傍晚的闷热,让人觉得很舒服。方知微接过汽水,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黄伊一的指尖,对方的指尖很凉,像刚摸过冰块,她赶紧收回手,假装看瓶身上的标签,掩饰自己的慌乱,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跳得有点快。
      跟着黄伊一走出画室,锁门时,方知微看见黄伊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钥匙串上挂着两个挂件 —— 一个是橘猫印章的迷你版,大概指甲盖那么大,用银链串着,闪闪发光;一个是小小的螃蟹挂件,和她的那个很像,只是蟹钳上的缩写是 “LX”,铃铛也小一点,应该是林小夏送的。原来小夏也给黄伊一留了个螃蟹挂件,原来她们三个的羁绊,早就藏在这些小物件里了,只是现在才被她发现。
      黄伊一送她到公寓楼下,公寓是老居民楼,没有电梯,楼梯扶手是木质的,被磨得很光滑,能看出住了很多年。她手里还拿着那张演唱会门票,指尖轻轻摩挲着存根上的日期,像是在跟过去打招呼,又像是在怀念什么,眼神里带着点温柔的笑意。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点傍晚的凉意,吹起她的碎发,露出了耳朵上的小耳钉 —— 是个银色的小橘子,和手链、马克笔上的元素呼应,小巧又精致,不像刻意戴的首饰,更像日常的习惯,是她生活的一部分。
      方知微隐约听见她嘴里轻轻说了句什么,风把声音吹得有点散,只听清了 “小夏的室友…… 有意思”,后面的话被蝉鸣盖过,没听清,却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站在公寓楼下的台阶上,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铁盒,盒子是空的,却还留着淡淡的薄荷香。突然觉得 B 市的夏天,好像比 A 市暖多了 ——A 市的夏天总是很闷热,空气里带着点潮湿的黏腻,让人喘不过气;而 B 市的夏天,有风,有橘子糖的甜香,还有个能把咖啡渍变成星空的人,让整个夏天都变得温柔起来。
      刚才找路时的紧张、打翻咖啡后的不安,都不见了,只剩下种莫名的期待 —— 期待明天早上,能再闻到画室里的松节油味,再看到那个穿着米白色针织衫、把咖啡渍变成星空的女生,听她讲更多和小夏一起的故事,甚至…… 能跟她一起画稿,一起喝柠檬水,一起看巷口的夕阳,一起发现 B 市更多的美好。
      走了几步,方知微突然回头,看见黄伊一还站在画室门口,手里拿着那只螃蟹挂件,正对着它笑,夕阳的光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温柔的画,被定格在了梧桐巷的傍晚,美得让人不想打破。
      她挥了挥手,大喊:“明天见!我会早点来帮你整理画稿的!我还会带薄荷糖,给你尝尝!外婆说这个能提神,画稿也能画得更顺!”
      黄伊一也挥了挥手,举起手里的螃蟹挂件晃了晃,挂件的铃铛 “叮铃” 响了一声,像在回应她,声音清脆又温柔。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睛亮得像画里的星星,比刚才画稿上的星星还亮,能把人的心里都照亮。
      方知微转身,拖着行李箱往公寓的方向走,脚步比来时轻快多了,连行李箱的轮子都好像不卡了,滚动得很顺畅。她想起林小夏说的 “她很温柔”,原来黄伊一的温柔,不是挂在脸上的笑,是藏在画里的星空,是没责备她打翻咖啡的包容,是看到螃蟹挂件时眼里的暖意,是会在画稿里偷偷加螃蟹图案的细心,是记得小夏喜欢橘子糖的用心,是帮老人画肖像、画木牌的善良。
      “原来不是知心大姐姐,是酷酷的、细心的、会偷偷温柔的人啊……” 方知微在心里笑,摸出手机给林小夏发消息,手指飞快地敲击屏幕,连指尖都带着点激动:“小夏!我见到黄伊一了!她比你说的还厉害,把我打翻的咖啡渍画成了星空,还加了个小螃蟹,跟我的挂件一模一样!她手里也有个螃蟹挂件,是不是你送的?还有,卖橘子糖的爷爷说她经常帮老人画肖像,还帮爷爷画木牌,她也太好了吧!我现在一点都不紧张了,反而有点期待明天跟她学画画!”
      手机很快回复,小夏发了个开心的表情包,是只橘猫在跳舞:“是我送的!我就说吧,伊一人超好!你好好跟她学,别再冒冒失失的啦!对了,她胃不好,不能喝冰的,早上喜欢喝温的柠檬水,你可以帮她泡一杯,她肯定会很高兴的。还有,她喜欢吃甜的,但不喜欢太腻的,你可以带点你外婆做的薄荷糖,她应该会喜欢,她以前就总说薄荷糖很提神。”
      方知微笑着收起手机,抬头看了看 B 市的天。晚霞是淡淡的粉橙色,像黄伊一画里的星空底色,边缘还泛着点浅紫色,像加了层温柔的滤镜,把整个天空都染成了浪漫的颜色,连空气都好像变成了粉色。
      她觉得,这次来 B 市,说不定真的能找到自己想要的 “灵气”,甚至…… 能遇到更多像这样温暖的瞬间,比如和黄伊一一起画稿,一起喝温柠檬水,一起在梧桐巷里散步,一起听风铃的声音,一起发现更多生活里的小美好。
      她想起刚才卖橘子糖的爷爷,转身往街角走去 —— 她想再买袋橘子糖,明天带给黄伊一,小夏说她喜欢甜的,橘子糖应该合她的口味,而且爷爷说黄伊一经常买,说明她真的很喜欢。
      爷爷还在那里,收拾着摊子,看到她回来,笑着问:“小姑娘,忘了东西啦?是不是糖不够吃啊?”
      “爷爷,再给我来两袋橘子糖,” 方知微笑着说,声音比刚才轻快多了,“给我朋友带的,她也喜欢吃甜的,您说她经常来买,我想她应该会喜欢。”
      “好嘞!” 爷爷麻利地装糖,还多放了几颗,用袋子装好递给她,“给伊一带的吧?她肯定喜欢,这糖啊,甜而不腻,刚好合她的口味,她以前说吃了这个糖,画画都更有灵感了。”
      方知微接过糖袋,说了声 “谢谢爷爷”,提着橘子糖往公寓走,糖袋里的糖块碰撞发出 “沙沙” 的响,和远处画室的风铃声叠在一起,像一首温柔的初遇序曲,把整个梧桐巷都染得甜甜的。
      B 市的暖光落在她的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也把她和黄伊一的故事,轻轻拉开了序幕。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空薄荷糖铁盒,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记得买薄荷糖,还要买柠檬,给黄伊一泡温柠檬水,还要把自己画的猫稿小样找出来,给她看看,说不定她能帮自己改改,让猫稿多一点 “脾气”,多一点 “生活气”。
      行李箱的轮子在石板路上滚动,金属螃蟹挂件在背包里轻轻晃,发出 “叮铃” 的响,像是在为这个新的开始鼓掌,为她和黄伊一的相遇鼓掌。方知微抬头看着公寓的窗户,心里充满了期待 —— 她知道,她在 B 市的夏天,才刚刚开始,而这个夏天,一定会充满惊喜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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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第一次写小说、根据自己身边的故事改编,希望有建议可以提一提。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