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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这是谁?”掌门紧皱眉头沉声问道。
      众弟子在下噤若寒蝉,纷纷侧目观察安之渔的表情。
      “是弟子路上顺手搭救的人。”安之渔面色平静,说了一半真话,却没有一点心虚。
      “顺手?”香橼掌门年事已高,老人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强忍着怒气,眼神毒针似地扎在少年身上。
      安之渔跪在地上,上半身笔直地立着,眼睛直直看着掌门,她的身边跪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
      贺怀舟身着破烂,形容枯槁,面目黎黑,状有归色。
      “是。”
      “让他走,不准带回来。”香橼生生忍下气,吩咐把这个一看就是绝凶之人的人扔出山外,此事便当做没有发生。
      贺怀舟心中对结果早有准备,抬眼打量掌门。
      “我要和他一起走。”安之渔没有丝毫犹豫,短短一句话惊得周围的师兄弟们屏住呼吸。
      话音未落,贺怀舟便看向她的侧脸,白净淡雅如含苞待放的花蕾,总是不经意间吸引旁人的视线。
      “安之渔,你睁大你的眼睛仔细看看这人面相,你带个绝凶之人回来闹腾什么,我陪你闹腾已经够了,你是想把你的师弟师妹们闹腾死吗?”
      香橼一口血憋在心头,这逆徒想一出是一出,偏偏今年是她命定大劫之年,本就浩劫难渡,他耗费多少心血才算出卦象,要替她铲除劫数。没成想前脚派人出去除劫,这玩命丫头后脚就带个大凶之人回山。
      “我知道山上肯定容不下他,我回来就是告诉您一声,我和他一起走。”安之渔心平气和地说完话。
      香橼掌门听罢怒气更甚,“逆徒,你今天要是敢走出这个门,以后耀星山就没有你这个人。”
      安之渔料到掌门会生气,转念一想,她要做的事迟早瞒不住,趁他还不知道的时候,走了不给大家带来麻烦也好,这气早晚得生。
      于是众人眼睁睁看着掌门最宠爱最得意的弟子,站起身后又把少年从地上拉起来,抓着少年的衣袖踏出门,一气呵成,不带半点喘气。
      “逆徒!逆子!滚了就不准回来!”香橼脸气得通红,挥袖而去。
      安之渔不紧不慢地拉着人往山下走,没有松开手中的衣袖,到是贺怀舟将衣服抽出来,不解地仰头看她的脸。
      “师姐,安师姐——”槲青从身后急急忙忙跑来。
      “怎么了。”
      安之渔看一眼贺怀舟的表情,感觉像是小孩子在闹别扭。
      “安师姐,你真要走?”槲青焦急地询问。
      “嗯,掌门呢?还在生气吗?”
      “掌门气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师姐,你要去哪?我可以跟着吗?”
      安之渔瞪他一眼,道“你跟着干嘛,你就留在山上好好替我照顾我的爷爷,别让他老人家生气了。”
      “可是你不在,掌门就不怎么生气了,我想和你一起。”
      安之渔没有拆穿槲青的目的,但是他拆自己台就是他不对了,她踩了槲青一脚。
      槲青痛得立马蹦起来,“疼,疼,疼。”
      “槲青师弟,你必须照顾好掌门,不准跟着我,敢跟着我,小心我往死里揍你。”
      安之渔佯装发怒揍人的样子,吓得槲青连连后缩几步,转身又轻叹一口气,带着贺怀舟下山。
      贺怀舟路上一声不吭,眼眸越发漆黑一片。安之渔偷看过他几眼,隐隐察觉他好像不太高兴,又担忧他暗中谋什么坏点子。
      最终还是安之渔先沉不住气停下脚步,双手握住少年的肩膀,“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一双清透透亮的桃花眼映着贺怀舟骨感分明脸,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别人眼中是这样子的,丑陋、病态、像一个披着人皮却被一眼察觉的怪物。
      “为什么?”他问道。
      “嗯?什么为什么?”安之渔一头雾水。
      “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你有家,有这么多师兄弟们,为什么抛下这些,要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看出来了我是大凶之人。”
      “小怀舟,你别是忘记了你可是吃了我一颗价值万两黄金的丹药才捡回这条命的,不说让你还我一条命吧,那当然要让你把这些钱还我之后,才能离开我啊,你要是走了,谁给我黄金。”安之渔淡淡一笑解释道,这说辞很有道理。
      “是为了钱?”贺怀舟狐疑打量。
      “那当然,谁和钱过不去。在你给完钱之前,休想离开我。”安之渔桀笑两声,以为自己像极了爱财如命的人。
      “……”贺怀舟一点没信。
      “还瞎想什么呢?”
      “救我也是为了钱?”当时他只是躺在破庙里的小乞丐罢了。
      “顺手救得,但是药花出去了,不得不讨回来。”
      安之渔查看了两眼贺怀舟的命运线,发现没什么大的变化之后放心下来,道“你少东想细想,先跟着我,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好。”贺怀舟问,他心中不安,却又期待安之渔的回答。
      “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能让我好过,不是为你好,你不必有负担。”安之渔这句话是真心的,她是为了自己,为了证明爹娘选择的路是正确的,为了证明命运可以更改,没人生来就是祸患。
      “……”贺怀舟撇开脸,不再看她。
      “走吧,先到山下吃点东西,你看你瘦的面相都不好了。”
      *
      这是安之渔的一个梦,梦里的她却变成了男孩。
      他约莫有3岁的样子,似乎是在一座道观里,被关在一个炉鼎里,里面有很多毒蝎子在到处爬,蛰得他浑身都脓包,瘙痒疼痛难耐,他把已经抓得满身血痕,新痕旧疤重叠在他本该稚嫩的肌肤之上。
      炉鼎的盖子上有一个大洞,外面的光透进来能照亮他的脸,时时会有只漆黑的眼睛从那个洞观察他,没有那只眼睛的时候可以从那个洞中看到一个牌匾的两个字。
      幼时的男孩不认识那两个字,但是安之渔认识,“普济”二字。
      不多时,又有人从洞口处往里倒水。不是水,是闻着很恶心反胃,滑腻腥臭又腐臭难闻的液体。
      可是梦里的他大口地喝这东西,仿佛什么也没闻到,那恶腻黏稠的液体滑过嗓子眼时,她从梦中惊醒。
      可是醒来他又变成了小少年模样,身体蜷缩在一起不停发抖,拳脚如雨般落下来,他无处可藏,血水模糊双眼,瘦弱的胳膊护着头,一声不吭得忍受着。
      直到那些人发泄完,嬉笑离去,他才用尽全身力气慢慢爬起身来,默默凝视他们远去的背影……
      梦是如此真实,切肤之痛,安之渔不愿停留在梦里,然而她浑身酸软乏力,无法动弹。
      她一次次尝试咬痛舌头,逼自己从梦里醒过来。
      然而事与愿违,她又掉入另外一个梦里。
      四处漆黑,身体似溶进一片沼泽里般,她几度呼吸不上来,四肢被压在软烂东西里,不停有蠕动的虫,在她手上、脸上、耳朵里、伤口里慢慢爬,钻心钻肺地往肉里爬。
      窒息感让她更加大口的呼吸着所剩无几的空气,她的意识又是如此清醒,闻见腐烂恶臭的发酵味,血腥味、潮湿腻味、甚至还闻见肉的焦味。
      她的手压的生痛发麻,慌乱中身体的主人拽下一个什么东西握在手里。
      扭动挣扎的身体突然停下,变得僵硬,手中握住的东西,和食指差不多的长度、形状,略尖的一端一面有硬壳一样的东西,另一头中间有一根细骨。
      他开始挣扎拼了命般,从肉堆里往上爬,任何一个往上的缝隙,他往里死死钻。
      安之渔感觉时间过了很久,可能是一两天,她从那一堆肉中爬出头来,外面的天正在下雨,很大的雨,打在脸上比身上的伤口还要痛。
      少年佝偻踩在顶上,脚下是断臂残首堆成的尸山,雨冲刷干净他脸上的血,露出一张极其扭曲可怖的脸。
      安之渔迷迷糊糊睁眼,看见贺怀舟正坐在床头,手里拿着湿毛巾。
      “中午了,之渔姐姐你烧得厉害,一直在说胡话。”贺怀舟将毛巾轻轻放在安之渔的额头上。
      “我……”安之渔一开口,嗓子痛得仿佛刚吞下炭火,看见贺怀舟现在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眼眶一红,滚烫的泪流出来,她起身一把抱住眼前的人。
      “……”贺怀舟身体一顿,耳尖泛红,想拉开她却发现她抱的很紧。
      “我以后绝不会让人欺负你半点。”安之渔哽咽说,泪大颗大颗滴在贺怀舟衣服上,他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遭受那些虐待。
      贺怀舟微微一颤,纵然是生病糊涂说出的话,他却听进心里了。
      贺怀舟冷着脸,想起那日安之渔在破庙里救了他,喂他吃了价值不菲的丹药,又因留着他被门派赶出来,这几日相处下来的种种,一件又一件浮上心头,她一直在对他好……
      他的心空空如也,从未被人关心过,他也无法相信安之渔那一套说辞,好奇心驱使他留在安之渔身边。
      只为查清楚她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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