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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正文完 ...

  •   凌晨两点。
      刑侦支队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陈与看着眼前眼熟的女人,惊讶得人都清醒了几分。

      宋冬逸带女人回家,本身就是石破天惊的事情,而这个女人居然是他徒弟。简直是石头里蹦出猴子——难以置信。

      “稍等啊。”他一边在电脑上慢吞吞地找请假条模板打印出来,一边用余光打量她。相貌清纯端秀,身材高挑纤细。
      队里这帮和尚,竟是宋冬逸那个闷骚男人最先“背叛”了单身汉阶级。

      他递给她请假条和笔,她弯下腰签名,长发落下来,拂过他的桌子,香味四溢。

      和宋冬逸身上一样的味道,证明她不仅在他家里,还洗了澡。

      “不好意思,”她抬起头来,眉毛一撇,抱歉道,“签成我的名字了。能再印一张吗?”

      陈与拿过那张误签的请假条,目光落在“余未”二字上,猛地一怔。

      “你叫余未?”他迟疑地问,“……你跟逸哥,是什么关系?”

      余未神情不自然地垂下眼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

      “不好意思,”他尴尬一笑,“因为逸哥前女友也叫这个名字,所以八卦一下哈哈。”

      “呃,他跟你提起过我么?”余未的注视里隐隐透着期待和紧张。

      “那倒没有。”陈与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是,我知道你。”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等他说下去。

      “之前他微信置顶是你,”陈与抓抓头发,“我不小心看到了。”

      “这样……那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知不知道……三级职业暴露是什么意思?”

      她这话像落下惊雷。陈与眉毛陡然一动,若有所思地移开目光。

      “你是知道吗?”她急切地追问。
      “啊,”他语气犹豫,“当然知道,不过……你为什么问这个?”

      她略一思忖,说:“我在他房间发现一张工伤鉴定书,但是他从来没提起过……”

      “嗯……”陈与指尖刮着太阳穴,抬起头,慎重地说,“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但那是宋冬逸的隐私。既然他没有告诉你,我也不方便说。”

      办公室里渐渐有人醒来。余未拉着他的手臂:“能不能换个地方说话?”

      陈与面露难色,但看着她眼里那份不容拒绝的固执,犹豫片刻,还是叹了口气,起身将她带到了安静的院子里。

      夜风微凉,稍稍吹散了办公室里的沉闷。

      陈与看着眼前女人写满不安和求知的脸,内心天人交战。他搓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语气充满了挣扎:
      “这件事,我要是说了,等于是亲手揭他伤疤,你明白吗?我确实不好说。”

      “可是……”

      “你自己去问他吧?”陈与把难题抛了回去。

      余未低下头,眼眶迅速泛红:“那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分手么?”

      “他和你分手?”陈与愣住了,脱口而出,“不对啊,他跟我说的是,你把他甩了。”

      两人怔愣地对视,空气仿佛凝固。

      “是他说……有喜欢的人了,要和我分手。”余未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陈与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一种“原来如此”的震惊和巨大的怜悯在他眼中炸开。

      他猛地背过身,用力抓了抓头发。所有零碎的线索——宋冬逸分手后的消沉、那次失控的打架、他绝口不提的真相——在此刻被这句“有喜欢的人了”串联起来,构成了一个无比清晰又惨烈的故事全貌。

      逸哥他……竟然是用这种最伤人的方式,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他再转回身时,眼神里的挣扎已被一种沉重的决绝取代。他看着余未,仿佛透过她看到了自己兄弟这些年承受的一切。

      “竟然是这样……”他喃喃道,声音沙哑了下去,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语速加快,将积压多年的真相和盘托出:“我下面说的话,你听好了,也记住了。

      当年我们追一个毒贩,逸哥在搏斗中受了伤,后来目标落网,一查档案,才知道那是个HIV携带者。等我们追溯到这次接触时,黄金阻断期已经过了。那之后他反复高烧不退,所有症状都让我们往最坏的方向想……等熬过三个月窗口期去检查,医院给出的初筛结果,是阳性。”

      余未惊慌地捂住嘴,眼里瞬间涌上泪水。

      “但最离谱的是,”陈与的声音沉了下去,“几个月后,医院通知他是误诊,搞错报告了。”

      她惊愕地瞪圆了眼睛,说不出话。

      “我们都替他高兴,可他不仅高兴不起来,还越来越消沉。有一次我问起,他说被女朋友甩了。”陈与看着她,眼神复杂,“后来他执行任务时看你的照片,有个跟他合不来的小子开了句黄腔,他当场就把人揍进了医院,那小子后台硬,逸哥又死活不道歉,这才被‘发配’到基层。现在那家伙调走了,师父才想办法把他弄回来。”

      余未眼泪唰地就落下来,陈与慌张得不知所措,连忙在口袋里找纸巾:“你别哭啊。”

      她的眼泪越来越多,呜咽着:“他根本就不是这样说的……”

      余未想起某一天,宋冬逸突然给她打电话,说想见她。问了她的位置,马上就到了学校。

      当时还是上课时间,她偷溜出来,他在教学楼门口就抱紧了她,完全不顾来往的目光。后来还带她回家,表现出超出平常的主动和亲昵。
      她当时还以为他是开窍了,但他只是抱她,连亲吻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
      余未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宋冬逸家的。她站在门口,发现自己没带钥匙,试了一下指纹,门却咔哒地开了。

      她愣在那里。他都那样推开她了,却连她的指纹都舍不得删。这一刻,排山倒海的心疼达到顶峰,几乎让她窒息。

      推门进去,宋冬逸正靠在玄关的墙上,显然在等她。

      “你去哪里了?”他烧得声音沙哑,带着不自知的温柔。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又一次打开了余未的泪闸。
      她明明已经哭了一路,这会儿听见他的声音,眼泪却像挖不尽的泉眼,又簌簌地落下来。

      “怎么了?”他急切地走过来,小心捧起她的脸,微怔,“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掌心很烫,指腹带着茧子,是长期训练留下的痕迹。

      她一个劲哭,不说话。他开了玄关的灯,上下检视她的身体:“受伤了么?……没有啊,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这么一个,到这种时候,第一反应还是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的,粗糙又笨拙的男人。

      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清瘦的腰身,越哭越大声,激烈地、悲伤地咆哮,宛如在替沉默的他宣泄情绪。

      “你说话啊,”他被她这无声的崩溃弄得心慌意乱,着急地扶着她的肩膀,想看清她的脸,“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她只是摇头,眼泪蹭了他一身。

      她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找身边的人哭个遍,完了以后提出各种难以实现的遗愿,在生命的最后时期,让他们帮自己兑现,可劲地索取爱,不留遗憾。

      她知道宋冬逸几乎没有亲人朋友,单调的生命里就只有工作和她。可是他连她都瞒着。

      “陈与……全都告诉我了,”她的眼角不断流出眼泪,“当年的事。”

      宋冬逸的身体彻底僵住,抚慰她的手停在半空中,满脸惊愕。

      时间在她的哭泣和他的沉默中被无限拉长。

      半晌,他认命似的搂近她,轻轻地、有节奏地拍她的背:“别哭了,”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都过去了。”像在说服她,也像在说服自己。

      “没过去!”她猛地抬起头,蓄满泪水的眼睛里,先前纯粹的心疼被一个骤然浮现的、冰冷刺骨的念头瞬间击碎——

      她突然全都明白了。

      她回想起分手前,他破天荒地同意和她同居,没有拒绝她要一起睡觉的请求,可是从来不碰她。连接吻都不让。
      她夜夜恼他不愿意和她亲密,各种手段使尽了,他都不松口,偷偷亲他一下,他气得要和她分房睡。

      原来,他当时……是在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提前练习如何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她骂他是不是阳\痿,连夜收拾行李回了家。完了他打电话来问到家没有。她以为他要道歉、要哄她,结果他确认她到家后,就直接挂断。

      那是他们冷战最久的一次。
      以往都是宋冬逸低头。那一次,她迟迟等不到他的联系,赌气地忍耐着不找他,然而最后等来了他的分手宣言。

      所有被忽略的细节,此刻串联成一条清晰的、指向绝望的轨迹,带着全新的含义,呼啸着将她贯穿。

      她看着眼前这个憔悴的男人,身体因愤怒和后怕而开始发抖:“宋冬逸……你当时,是不是已经在心里……跟我永别了?”

      他瞳孔骤然收缩,仓皇地敛下眼帘,不敢看她。

      “又是为我好?”那股压抑的怒火烧灼着她的喉咙,让声音嘶哑又颤抖,“还有什么借口?让我有更好的选择?”

      “你觉得自己特别伟大是吗?”她扯上他的衣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的逼问在寂静的空气中回旋,“谁要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好!你问过我吗?!”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下颌线绷紧如拉紧的弦,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整个人仿佛骤然脱力,向后踉跄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墙上。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但这一次是滚烫的、极端恼怒的。

      “你凭什么认定我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凭什么觉得我知道真相后就一定会离开你?!”

      “不是。”他打断她,试图辩解,脸色苍白。

      “就是!”她反驳他,“你宁愿骗我,伤害我,都不要我陪你!”

      她想起她孤独难过的那两年,更想起他独自面对死亡的那段日子,所有的愤怒和诘问都变得无力。

      “不是那样!”他终于从嘶哑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崩溃的低吼,“正因为,觉得你不会离开我……所以才……”

      这句话像一颗冰凉的水滴,精准地滴进她沸腾的愤怒里,瞬间将它浇熄,只留下一片酸涩的废墟。

      她所有委屈、气愤,都在这句话面前化作了铺天盖地的心疼。

      她终于看懂了这个男人——他用最坚硬的壳,包裹着最柔软、也最因爱而生出怯懦的真心。他所有的决绝,源头都不是傲慢,而是恐惧——恐惧成为她的负累,是爱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手足无措。

      这个认知让她心头巨震,随之涌起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想要牢牢抓住他的决心。

      她重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胸口,泣不成声:“那你呢?你能不能自私一点,也为自己考虑一次?”

      “对不起……”他用力地回抱她。

      “我不要对不起。”她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神无比坚定,“宋冬逸,你听好了,不管生老病死,我都要陪在你身边。”

      他凝视着她,抱着她的手不住地发抖。

      环着她的手好半天才收紧,头顶传来轻轻的一声:“……嗯。”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只是这样静静地拥抱着,像两艘在暴风雨后终于驶入港湾的船,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未平的喘息在无声地交缠。高烧的热度、泪水的湿意、剧烈情绪带来的虚脱感,都融在了这个漫长的拥抱里。

      许久,余未才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把哭得乱七八糟的脸在他胸口蹭了蹭。

      感受到她的动作,宋冬逸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仿佛怕她消失。

      这个细微的、充满依赖和保护欲的动作,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让余未的情绪彻底平稳下来,也让她想起了那件耿耿于怀的“小事”。

      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语气却已恢复了平日的几分娇蛮霸道:“那你现在先跟我表白。下次你同事再问我俩啥关系,我不想再说是同事了。”

      他又噤了声。

      余未知道他难以表达,包容地等待着,等待间隙不忘侧头,把最后那点眼泪鼻涕都报复性地擦在他衣服上。

      “回答呢?”她催促一声,“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他把她紧紧箍在怀里,脸贴至她耳边,高热的气息喷拂在她耳畔,憋了好半天,终于开口:“我要。”

      短短两个字,沙哑细微的声音极力压抑克制,听得余未浑身一颤。
      他是一个从来不向她提要求的人,能说出“我要”已经算得上是拼命了。

      “嗯。”她搂紧他的腰,以示宽慰。

      “如果。”他嘶哑的声音微微颤抖。

      “嗯?”她在他怀里抬头。

      “你遇到更好的人……我再退出。”他说这话时不敢看她,眼睫落下来,眸光闪动。

      余未愣了好几秒,嘴比脑子快:“你再说这种话!”尖锐的声音拔高,脚狠狠踢上他的小腿。

      她用力地捶他的胸膛:“气死我了!跟你说了半天!白说了!”踢他打他还不解气,她用上嘴,狠狠咬他肩膀。

      宋冬逸安静地受着,等她咬累气消了,伸过手来用力地拥抱她。

      她察觉到他双手的颤抖,顿时觉得他很可怜,没忍心推开他,眼睛又是一酸。虽然自己也很生气,但还是先哄哄他吧。

      余未偏头靠上他,手搭在他腰间,坚定又难过地说:“没有比你更好的人。”

      他发热的身体一晃,肌肉瞬间紧绷。

      “……宋冬逸。”

      他嘴唇贴上她的耳朵,没应声。

      她用一种无比确信、温柔又带着胜利的语调,轻声说:“你是不是爱我爱得要死了?”

      一片寂静昏暗中。他没回答。
      但下一秒,一个滚烫的、带着咸涩泪意的吻,重重地落了下来,堵住了她所有的话。
      在这个近乎凶狠的吻里,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闭了眼回应。没能看见他涨得通红的耳朵。

      ------正文完结-----
      余情未了/廖雀/2025-09-23~11-09/晋江文学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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