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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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跑过长廊，臂弯缠着飘动的混天绫。右手的金镯，闪动光芒。
他要去见自己的朋友们。
此神圣出生是个肉球，满室异香。灵珠降世前夜，母亲殷夫人梦见有道人将一物往她怀里送。
“夫人快接麟儿。”道人笑。
十二金仙之一，太乙真人奉昆仑山玉虚宫元始掌教符命，把灵珠子送下山去，等待劫数到来。
她接住了。
——
水旱不均，庄稼收成连年减少；赋税摇曳，百姓脸上多愁苦；君王无道，天下各诸侯反叛。
对陈塘关当然有影响。
李家。
孩子总能察觉到的：母亲殷夫人近来心情不好，嘴角拉平；父亲李靖眉头总锁着，在家时间远不如以前。
哪吒拜见母亲。她抚了抚他头顶的丸子，并叮嘱他不能乱跑。
不止因为她爱子之心重，更是李靖不许。世道越来越乱，他深藏警惕。
父亲李靖，是陈塘关总兵，每日忙着训练士卒，防备叛军。他有时会提出，以哪吒的力量，恐……看殷夫人在旁，就住了口，过会才又说，也知哪吒注定要像两个哥哥一样，去修道的。
那是多久以后？
哪吒敬爱父母，或许不该这样忧心，但李靖仍不告诉他身世，免得横生事端，牵连自己。
天赐一千七百杀劫。这是哪吒下世时，李靖从太乙真人那里听说的。心底萌发的不安，被道人收徒的举动打消，他想，天命如此。
时间的齿轮开始转动。
这日，几个童子在后园玩陶做的偶。一套里有牛、羊、狗首，样式不同，生动可爱。他们凑在一起把玩，脸颊滚烫，汗水凝在额头。
天太热了，衣襟濡湿，黏得贴在皮肤上。玩伴用袖子给哪吒挡光。
哪吒的视野猝不及防一暗，有点奇怪。
“做什么？”他问。
那小孩有点讪讪。哪吒长得“玉面娇容如满月，朱唇方口露银牙”。他年纪小，在家耳濡目染下，所谓“怜香惜玉”，半懂不懂，只是不愿哪吒的脸被晒伤。
哪吒向来讲理，不怎么意外，他知道自己好看。出生时，父亲李靖认为他是妖怪，拔剑就砍，却发现肉球里分明是个可爱的小娃娃，才软下心肠，面带欢颜。
脸很重要。
于是，哪吒夸奖了这个人，将自己的狗首赠给他。
小孩还想推脱几下。
“拿去罢。”
院里的树荫遮不住酷暑。哪吒就带他们去亭子里，底下的湖水有些干涸，更显闷热。侍从递来水。一童子顾不得守礼，赶紧咕咚喝了。
“哪吒，我们之后不会出门啦。”
他听了，只点头：“日后再见，我来找你们。”
太阳西斜，已近黄昏。
母亲派人叫哪吒回屋。家将奉命来送玩伴归家。他并不贪玩，笑着和他们告别后，直接回去了。
沿着这条熟悉的小路，墙角已有裂纹，树叶草丛泛黄、枯萎。哪吒年岁渐长，如今已有七岁，懂了些事，明白要听母亲的话，请示她。
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叫金吒、木吒，都是阐教弟子。他们离家学习了，与哪吒相处较少。只知其名，不知其人。
哪吒的师父——太乙真人，也是阐教的，连李家三子的名字都是他给起的，住在乾元山。
这样一来，家里就剩哪吒自己，由殷夫人教导。不过他秉性率直，与他玩耍的孩童很多，随着年岁增长，活动范围也扩大，只是不许出门。
他很听话，从未出去过。
天空昏黄。光收敛了些，逃进风吹的云朵里。哪吒抬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向来深信自己的感知……
四周有东西。
——
“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
红孩儿手里拿着麻纸，随意看着。他面如傅粉，唇若涂朱。
铁扇公主的儿子，在火焰山三百年悟得三昧真火，学成后，被牛魔王派去镇压号山，成为火云洞洞主，手下有六名健将。
属下站在一旁，向他汇报打听到的事。
唐僧西天取经的事，已经传开了。据说吃此人一块肉，即可长生，与天地同寿。红孩儿自认有本领，当然也想要分杯羹。
他母亲不吃人，届时，就请父王来聚吧。
这日，红孩儿去下游的溪涧，突兀在云中看到一个幻影，与他有些相像。
若不是听到那边有人唤：“三太子。”还以为是一个清瘦的童女。
这个形象……有点眼熟。
他思索着，打量幕中人。“三太子”外表年岁看起来比他小，与另一人的服饰都与本朝有差别。
跟随着自己的属下却并无反应。
只有他能看见的法宝？
红孩儿觉得有趣，倒也不吭声，只等对面的人发现，挥手示意属下。小妖跑回报信，火云洞内有序开始传递消息，等待大王的指示。
他回想起那个朝代，变化成相应的装扮，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云幕似乎是多功能法宝，眼神亮起来。
看到了……就是我的了。
幕中唯有一人与他对视，正是那位“三太子”。
红孩儿装作惊慌的模样，表情有些僵硬。
“这是何物。”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触碰，缩回手凑近打量，“没做梦，莫非是仙术？”
一边心下思忖：法宝能看到的场景与距离无关。不管他是凑近还是远离，都只能看到固定内容。
“三太子”那边呢？
哪吒把目光移向出现在空中的云幕，自然判断得出，这是法宝。
对面的人没有攻击的意图。他也就不会动手。
他出生即由李靖做主，拜了太乙真人做师父，板上钉钉要去修道。
太乙真人曾来陈塘关，告诉哪吒一些事。由此，自带的两样法宝，“混天绫”“乾坤圈”，有了姓名。
本身受天命，要做姜子牙的先行官，战神年幼就显现不同，胆大无畏，很快接受了，不觉得有异，反而有些好奇。
哪吒想起李靖对“妖怪”的不喜，因而没有告诉他，却不知父母早已知晓。
他转念一想，不可牵扯旁人。
哪吒对侍从说：“你禀告母亲，儿先回房换衣，再来参拜。”
侍从应下离开。他这才转头问：“你是何人？”
红孩儿早已打好腹稿，面上像是疑惑，又略带了轻愁，说话间，眼里不自觉含着泪水，编道：
“唉。你可唤我红孩儿。枯松涧那边有一庄村，我是那里人家。家中父母不和，村里孩童欺我……正在山中散心。”
语气越来越低。
盈满的泪水滚珠般落下。哪吒下意识想用手心接住，一顿，难得不知所措。
隔着云幕，他无法帮助此人。
父母不和……父王几日未归，早入赘到玉面公主那了。母亲待在翠云山，也守着火焰山，得到人类的拜求礼物后，才用芭蕉扇灭火。八百里火焰，不彻底熄灭，来年又复发。
自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红孩儿明白妖与人的区别。除非有把握，否则绝不能暴露身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统领下，欺压得土地山神要向他上供，号圣婴大王。
红孩儿敛眸，只叹气。他立刻判断出，“三太子”也不能看见更多这里的环境。
还需再试探。
哪吒不知什么是“枯松涧”，以为是这法宝的功能，能看到在不同地方的人。
口型对不上，却能听懂。他被红孩儿展露的无害误导，没想太多。估计是别地的乡音吧。
只是不知道相隔有多远了。
哪吒的直觉在预警，又觉得对方面善，见了欢喜，好像通过短暂的交流，有一种联系让他们相交。
这便是天命吗。
他该先习惯，原地沉吟片刻，才恍然回过神。还是第一次遇见……需要我的、脆弱的人。这与他想要保护的父母不同。
哪吒想让对面的人高兴些。
他的行动力向来很强，安慰似的，把手放在幕上。
尽管不知以后会不会相见，哪吒仍说：“我叫李哪吒，陈塘关李家三子。这段时间都不离家。若哥哥不嫌弃，以后也可做伴。”
真好骗。
红孩儿想，妖和人类做伴，实在可乐，却做出感动的神色，看出哪吒因刚才的话受到触动，有所猜测。
陈塘关……三太子。
他学着见过的人类，腼腆地笑了一下，有些难以开口，又鼓足勇气，小声说：“李哪吒，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他在心里大笑。
“父母知道了，会打我、骂我。不要告诉别人……”他语气轻轻的，带着掩藏得很好的狡猾，“这是我们的秘密，好吗？”
哪吒有种别样的惊奇，他从不说自己做不到的承诺：
“当然，我保证。”
正巧，如果红孩儿是敌非友……那由自己解决。
幕泛起阵阵波纹，扭曲一瞬，又缓缓复原，缩小成巴掌大小，落在两人手心。
哪吒收紧了手。
红孩儿试探着叫了一声：“李哪吒？”没有回应，于是迫不及待吩咐属下：“去运送今天的贡品。”
“喏。”
红孩儿笑道：“元帅不过如此。”
他舔了舔唇，看到哪吒起，就开始分泌唾液。
饿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