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陆行风

1、上章

　　罗森在发呆。
　　烟屁股烧到指头才怔怔的回过神，在烟的残骸上可劲地跺了两鞋底，算是报了仇，掏来一根新的，点上.....继续发呆。
　　要说周围人瞧着不奇怪那是假的，自从罗森对上那个人的事传开以后，他罗森活脱脱已经晋升为暴力的代名词，再也没人愿意掺和这档子破事了。
　　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罗森被人告白了。
　　向他告白的人是个男人。
　　罗森觉得自己受到严重的污辱，他只能以行动来告诉他他的回答。
　　罗森回到自己的狗窝，得意洋洋的讲完他改造变态的英雄之举后，自家的兄弟竟用一种看外星人种的目光看着他，送了他二个字。
　　古板。
　　罗森能不郁闷吗？
　　这比揍他还让他难受。
　　难不成，现在改流行同性恋，酷酷的体验一把才叫现代人？不会吧......
　　罗森困惑不已。
　　罗森就这么难得一见的安安静静靠在窗台上 ，任和日的风暧暧的吹着，直到最后那一抹刹风景的烟灰也扶落地上，才终于从漫漫无垠的郁闷 ，啊，不，是困惑中解脱洒脱而去，只留下浪费时光的证据－烟头一地。

　　“准备出院了吗？”
　　从半开半合的门缝里幽幽的飘来了这么一句。
　　本欲开门的手不听话的垂了下来，罗森就这么莫名的失去了破门而入的机会。
　　“就算是单人病房，也不能把这儿当家睡。”回答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着一丝笑意。
　　“我还以为你想跟这里呆一辈子......”
　　居然还笑得出来，站他对面的男人差点破口大骂，考虑到病人的身心状态，把后面的话硬吞了下去。
　　“有时候，我真想就这么睡下去，不再醒来。”
　　“你还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
　　“从准备向他告白的那一天起，就料到会有今天，我只是不这么做不能让自己死心。”
　　“现在呢？死心了吗？”
　　.......
　　沉默。
　　“那......我帮你。”
　　“千万别！你没看到他是怎么对我的吗？我是自作自受，你又何苦自讨苦吃？”
　　“我只是想帮你.......”
　　“我们之间应该已经结束了，而我，也不想欠你什么。”
　　无论时间还是地点，罗森都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身子象是扎了根，脚移动半寸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遥......”
　　立于病床一侧的男人手指轻攀上微笑男人的面庞，又怜惜又无奈的扶慰着，两人深深的注视着彼此，对方的双眸有如画家手下的画布，正悄无声息渲染最煽情的色彩，时间一瞬凝结在此。
　　身形一晃，两人的唇舌交织在一处，全身在轻度的磨擦中不断升温，在不知谁的低呤中，衬衣扯开了下摆，揭示最露骨的原始欲望。
　　如果说刚才罗森仅仅是郁闷，现在就只能以气急败坏可以形容。
　　在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中，门被用力的摔开，转角的漆皮最禁不住撞的，已是破裂下来，第一时间悲壮牺牲。
　　两人都被震住了。
　　不知道是被罗森，还是被他此时的气势。
　　几个健步，罗森冲到近前，一拳正中男人的左脸，又快又狠，重物的撞击声格外沉闷。
　　“张遥！别让我再见到你，再要是让我遇上，我见一次打一次，揍到你整容为止。”
　　罗森把手中的东西抛到床上，恶狠狠的白了呆作一旁的男人一眼，卷着来时的怒火一起消失在门外。

　　我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变态白白荒废了一上午的大好时光，罗森越想越不值，到末了他真的有点儿心疼起那几盒万宝路来。
　　在他眼里，此事就这么烟消云散，心里一点渣儿都不剩了。
　　可惜这么想的人，只有他一个。
　　“洛新，你看到他方才的眼神了吗？”
　　男人兴趣昂然的扬起双眉。
　　被唤做络新的男人动了动嘴角，没有说话。
　　无论猫吃过多少年的米饭白菜也好，见到肉还是会扑上去的。
　　罗森很对那个人的胃口，他早就知道。
　　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好的。
　　越是得不到，越想得到。
　　人之常情。
　　真的得到了，却未必珍惜。
　　这也是人之常情。
　　男人自嘲的笑了笑，当年张遥对自己，又比这差得了多少，最后得到的，还不是呐一句“过去了”。
　　他离开的时候，还是经不住回头去看了张遥一眼。
　　张遥仍坐在床边，紧瞅着手里翻弄的东西，似笑非笑。
　　那是一张存折。
　　有人生怕别人看不到，特意在第一页，用粗铅笔写下斗大的一串数字以及医药费三个字。
　　张遥笑，是因为开户栏的名字。
　　罗森。
　　看来，过去的真的是过去了。
　　无人能听到的叹息中，男人收回目光，再没有回头。

　　罗森去看了场电影，内容记不清了，进去的时候明明还是两人呢，出来就成他一个了。
　　罗森的心沉到低谷，那么一股子失落涌上来，很不是滋味。
　　以他的外表来说，没人能挑出什么来，甚至说有女生倒贴也绝对有人信。只是他的性子天生的躁，是干什么都不安份的主，就象刚才吧，他只是实在闷得发慌才把手搭上去的，摸着舒服不知不觉多摸了一会儿，而且也没想怎么样，就把对方给吓着了，说什么都不肯与他一起共进晚餐，就好象他会吃人似的，其实他还是一货真价实的处男呢。
　　看那些小女生防他就象防狼一样，罗森哭笑不得。
　　也有人劝，干脆找一个辣姝子不正好，不怕跑了又对你脾气。
　　罗森说你也甭给我找了，这样的，我赶还赶不走呢，您老人家还让我自己往枪口上撞，想都别想。
　　认识罗森的人都知道，罗森只喜欢那种大家闺秀、小家碧玉类型的，一旦让他发现“女朋友”有任何强硬、胆大、老练等等“不正当”的作派，他二话不说立马走人。
　　偏偏看上他的都是这种女生，而他罗森看上的，一个也没留住。
　　我就不信了，城市人口都能成千万上百万，我罗森就找不到一女朋友。
　　罗森犹自想着，掐灭了火，漫步街头。

　　临到家门口，道被一道黑影挡住了。
　　“好狗不挡路！”
　　罗森没抬头。
　　“那给狗送折子的人该叫什么啊？”
　　那个人懒懒地斜靠在墙边，故意向他昂了昂下巴，吐出一口浓烟，还真带出点流氓恶霸的味道，罗森这回看清楚了。
　　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一米八的个头，只是那么一靠，已经让人气窒神夺，抢眼到女人爱、男人恨的男人，不是张遥是谁？
　　大眼瞪小眼就这么静了下来，谁也没吱声。
　　张遥任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从头到脚。
　　没有想象中的反应，罗森仿佛第一次见到他这个人似的，合着人家真的没把自己当回事，见到了还要重新找找感觉。从没有感觉这么失败过，他张遥心头好苦，可他明白是他自找的。
　　“怎么了？该不会不认识了吧？”张遥越想越有气，罗森的大脑典型一个过滤器，根本就是内存先天性不足。
　　张遥与上回明显不同，人应该还是那个人，可是就是有什么不一样。
　　罗森发现，自己其实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人。
　　“原来你这么帅。”
　　不失时机吹一声口哨。
　　张遥笑了，难得罗森的眼睛还算正常。
　　“才发现？”
　　“是啊，才发现。”点着头，罗森不知道在想什么，靠近了一步。

　　就这么一步，使两人在这晕暗小街小巷里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气氛越发微妙，视力好的，已经足以看清对方的发梢。
　　“我才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会动手打你......”
　　柔柔的、轻轻的话从罗森嘴里说出来，象假的一样。
　　张遥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非常不真实。
　　象在做梦。
　　是美梦还是噩梦，他张遥就无从得知了。
　　可是，没有人能阻止自己做梦不是？
　　张遥宽心了许多。
　　　星星洒洒的银光透下来，优雅完好的轮廓若隐若现，张遥努力向想瞄的地方看去，呼吸顿时停了半拍。
　　蓬松的短发、修长的四肢、双瞳挟威带笑，罗森就象头刚刚从自己藏匿之处缓缓跺出的热带丛森黑豹，立体鲜活的站在他呼吸可及的地方看着他。
　　张遥竟在那种注视下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