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安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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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大火。
百里屠苏沉默不语，穿行于碎石瓦砾之中。
他在大殿的尽头，停下了脚步。
那倒塌的石柱之旁，斜躺着一个人。
他低下头，困惑地看着这个人。
这个人……是谁……他费力地思索着。
这高傲的金甲，这一身斑斑血迹……
在那张俊逸的脸庞上，一双眼睛虽紧紧闭着，可他仍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无时无刻地注视着他，时而在他耳旁温言温语，时而又毒如蛇蝎，吐出冰冷可怕的话语来，让他坐立不安，如芒在背。
身后远远地传来几人的呼喊之声。
……是晴雪，是襄铃，小兰他们……
“……我……不甘心……怎能……甘心……”
是谁……这是谁……
“吾儿云溪……”
是母亲……
冰炎洞，乌蒙灵谷……
这一切纷扰困惑，在他耳旁交织成一团，恐怖，残忍，血腥的记忆从他脑海深处，如同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
他不由得伸出手，痛苦地抱住头。
那原本紧闭双眼，昏迷在地的人，忽地挣开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他。
“是你——”
那人的声音清晰而又缓慢地传到他耳畔。
“是你抢走了属于我的东西，是你！让我的蓬莱国毁于一旦，是你杀了我——”
那张俊朗的面容之上渐渐泛出腐败的灰色，失去焦距的眼瞳仍死死地瞪着他，慢慢地，流下了两行血泪——
他惊骇地后退一步，却发现身后早已是悬崖断壁。一旦摔下去，便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而转过身来——
那人的脸庞已近在咫尺。
自铁柱观狼妖一战，已过得三日。
那日欧阳少恭拜别了铁柱观众人，从偏门出来，未走出多远，便发觉身后有人尾随。
他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百里少侠，你的师兄弟们，当真是难缠得很！”
陵孝陵阳两人得了陵越之命，便使了障眼的法术，远远跟在欧阳少恭身后，出了铁柱观。
他们两人见欧阳少恭抱了百里屠苏，黑夜之中仍快步如飞，一路追来，早已苦不堪言。临近黎明时分，竟不知不觉爬上了一座山崖。
“这欧阳少恭当真是个怪人，也不知道想干嘛，深更半夜竟抱着个半死人来这种鬼地方。”
“该不是百里屠苏死了，他来此抛尸吧？……师兄，你看，他停下来了。”
两人眼见欧阳少恭走到崖边，将百里屠苏放置在崖顶一块巨石之上，便就此坐在一旁，似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又过得一阵，两人等得心焦，不由得抱怨起来。
“大师兄也真是的，这欧阳少恭不过有两下小伎俩，根本不足为虑，非得如此紧张，还让我们两人跟随……”
“我看大师兄是担心过头了，这人来此诡异之地，不会是想跳崖吧……”
胡扯了一番，天际已经露出微光，欧阳少恭仍是纹丝不动，两人看着他那毫无表情的侧脸，这才觉察出异常，慌乱起来。
“……师，师兄，我看，我们该不会是……中套了吧……”
“别，别急，这……事有蹊跷，快，你快去铁柱观，将大师兄找来！”
一人匆匆赶回铁柱观，另一人仍不敢松懈，守在崖旁，死死地盯着那似乎已然化为石像的两人。
不过多时，陵越御剑赶到，他听两人说完这一晚上的见闻，思索片刻，便径直向欧阳少恭走去。
“请问……”他话音刚落，手已搭上欧阳少恭肩膀。
“啊！”手下之人的身体一经碰触，竟迅速燃烧起来，不多时，已然化成缕缕黑烟，消失无踪。
而再看他身旁的百里屠苏，也早已变成一捧枯叶。
“糟了，中计！”
“这百里屠苏当真可恶！”
“莫吵！”陵越仔细观察了一番石块之上所遗留的枯叶灰烬，转身面对那两人。
“欧阳少恭此人深藏不露，禁地之中，他来去水下，竟能毫发无损，绝非等闲。我原本担心他会对师弟不利，这才让你们暗中跟随，没想到……仍是让他逃脱而去。”
两人心有不安，急忙说道：“那大师兄，我们赶紧御剑去追，这人抱着百里屠苏，定然跑不了多远。”
“不必了，”陵越道，“此人城府颇深，他既能使出如此手段摆脱你们二人，便能有别的方法不被我们寻到——看师弟模样，似是极信任此人……也罢，希望是我多虑。”
他闭一闭眼，又开口说道：“陵孝陵阳，回铁柱观，通知大家返回天墉。”
“这……大师兄，未将百里屠苏追回，要如何向掌门复命？”
“我自有打算。”
两人不敢再多言，跟随陵越匆匆赶回铁柱观。
欧阳少恭抱着百里屠苏，连夜赶到铁柱观西北附近一个名为安陆的县城。
他敲开一家驿站的大门，那驿站主人见到一身鲜血的百里屠苏，竟并未觉得意外，只问过他们是否从城外西北面的碧山路过。
欧阳少恭虚应了几句，便叫了一间客房。
百里屠苏内伤沉重，又失血过多，脉象早已十分微弱，那狼妖妖元却又霸道非常，在他体内翻腾不止。第二日，竟又发起热来，昏睡之中仍梦魇不断。欧阳少恭将毕生所学尽数使出，将百里屠苏心脉护住，一连三日，在他病榻之旁未曾离开，不眠不休。
到了第三日午后，百里屠苏体内妖元异动终于有所平复。欧阳少恭靠在床头打了个盹，醒来后见百里屠苏虽仍昏睡不醒，但呼吸平稳，也并无梦魇迹象，便稍稍安下心来。
目光便落在百里屠苏身旁那把暗红色断剑之上。
谁曾想昔日冰炎洞中一战，竟引出今日之局。
焚寂剑断，大巫祝身死，千辛万苦设下的血涂之阵，便毁在面前之人手上……
他表情渐渐冰冷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安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