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13:平安夜（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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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拉开门走了出去，在他身后，斯内普在画框里默默地凝视着他，邓布利多仍然在微笑。
他没意识到他在这里待了几乎一上午加下一午的时间。无意识地向下走，他抬手摸了摸额上的伤疤，思索着邓布利多的话。它们像过去一样，总是及时地带过他力量和安慰，就像凤凰的歌声。邓布利多帮他理清了思绪，再一次。如果这一切将要来到，他将接受它们
作出原谅需要比面对敌人更大的勇气。他想，他会听从他的内心，无论正确与否。
“……哈利？”
哈利抬起头，发现自己撞到了乔治身上。
“哦，对不起。没看见。”
“你这一整天去哪了？金妮到处找你来着。”乔治不在意地耸耸肩。
“待在房间里。”哈利含糊地回答。他突然涌起一个问题，没能成功拦住自己不把它问出来，“乔治，你恨马尔福一家吗？”
乔治挑起眉头看着他。“我恨伏地魔。”他回答。
“……他死了。”哈利迎接着乔治的目光。
“是这样，你干掉了他，”乔治拍了拍哈利的肩膀，“而我的仇恨一不小心跟他一起被干掉了。”
“……弗雷德呢？”连哈利自己都意识到他太过分了，可是他没能克制住。
乔治瞪着哈利——没有他预想的震惊、愤怒或是伤痛，乔治只是若有所思地瞪着他。“你有时候真是有一股常人没有的傻劲，哈利。也许你就是凭着这个干掉了伏地魔？”
哈利懊悔地挤出“对不起”几个字。
“不，你不用这样，”乔治摇了摇头，“我明白对于其他人来说，提起弗雷德很艰难——尤其是珀西和妈妈。可是对我不是这样。”
哈利吃惊地看着他。
“他是我的一部分，”乔治舒展着眉头笑了，这个笑容跟他平时的笑不太一样，里面惯常的狡黠褪得干干净净，“他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过。”他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也许你并不太理解，弗雷德和我天生如此，我们从出生之前就真真正正拥有对方。而死亡无法阻止这一切。我就是他，他就是我。这意味着，对我来说，他一直在这里。”
哈利尽量不显得过于迷惑。
乔治没有说更多，他似乎知道再多的解释也无用。拍了一下哈利的后背，他带着笑容走开了。
他走开后，哈利惊讶地发现德拉科站在乔治身后一间房间的门口。他神色莫测地看着哈利，沉默了一会儿，向他走来。
“呃……下午好。”哈利有些不知所措。他敢肯定德拉科听到了他跟乔治的对话。
德拉科对他点点头，转头凝视着乔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你明白他的话吗？”德拉科脸上浮起一丝莫名的微笑。
“……好吧，说实话，我不太明白。”哈利耸耸肩。
“看来他也没指望。”德拉科微微嘲弄道。“他和他的兄弟真的不大寻常，不管是在韦斯莱里，还是巫师里。我实在后悔在几年前错过了这样一对朋友。”
哈利看着他，不清楚他想说什么。尽管他已经准备好了，但也不希望德拉科立即跟他谈到关于仇恨之类的话题。可是，德拉科接下来会问他为什么要问乔治是否恨马尔福一家的可能性看上去非常大……
德拉科抬起眼睛，没有犹豫地对上哈利的双眼。
“你在担心什么，哈利？”他平静地问。
哈利听着这个出乎他意料的问题，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你在担心马尔福，还是韦斯莱？还是你自己？”
哈利终于发现了自己曾经讨厌德拉科的一个很明确的理由——那就是他太聪明。
“我只是担心我们所有人会被伏地魔该死的遗产毁掉。”他干巴巴地回答。
“仇恨从来都不是黑魔头的私人遗产。”德拉科摇摇头，忽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你不用这样。”
“什么？”哈利瞪着他问。
“你不用试图把每个人都考虑到。我们不是你的责任。”德拉科弯着眼角。
哈利眨着眼睛，思索着德拉科是不是想说他并不是见鬼的救世主。如果他是这个意思，那么这句劝解将很有效。
“不管怎么说，”德拉科垂下眼帘，“虽然在过去许多年我都比鲁莽的格兰芬多缺乏勇气，但是今天，我想我准备得比一些格兰芬多好。”他转过身，走向楼梯。“鼬鼠的妹妹在找你，我想她大概在外面的魁地奇球场上。”
哈利注视着德拉科动作优雅地走上楼梯，咀嚼着他的话，以及那里面的暗示。
如果没有弄错，大概就是今天了。至少邓布利多又及时地扶了他一把。
哈利来到马尔福家的私人魁地奇球场上，发现几乎所有年轻人都在那，甚至包括珀西和赫敏。
他们都在飞天扫帚上欢呼笑闹，进行着也许有史以来最混乱的一场魁地奇比赛——其中至少有四个找球手飞来飞去。
“嘿，哈利！”金妮灵活地逃过罗恩毫不留情地向她击来的一颗游走球，飞向哈利，降落在他面前，“整个早晨和下午你去哪了？”
“呃……睡觉来着。”哈利嘟哝。
金妮挑起了一边眉毛，那使她一瞬间看起来很像韦斯莱夫人。不过她又立即笑了起来，“好吧，我不能说我真的对这个回答满意。但我不该把我可怜的男朋友管得太紧了。”
“金妮，你要是对你的哥哥也这么善解人意就好了。”罗恩降落在她身后，对着哈利挤了挤眼。
“前提是我要有一个聪明得足以理解我的善解人意的哥哥。”金妮回敬道。
哈利看着他们像往常一样吵嘴。他发现自己也许真的没有德拉科准备得好，也许。至少现在，他还不想问罗恩和金妮是否还恨马尔福。
无论这是不是最后一个在马尔福庄园这么轻松快活的下午，他都不想问。
如果其他人的答案是恨……如果……他想，那么也许他会让其他人失望。
就在刚才，他的内心深处告诉他，他不恨德拉科马尔福。
晚餐过后一贯是自由活动时间。
哈利摊在扶手椅上，慢慢喝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蛋酒，让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离他远去。
——可是没能持续太久。
德拉科在所有人离开房间之前站起身。他跟他卢修斯和纳西莎对视一眼，郑重地清清嗓子。
哈利几乎立刻就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紧张起来，但他不想理清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对不起，我可以在今天占用你们一点时间么？”德拉科对着所有人说。哈利惊奇地发现自己看出了德拉科的紧张，尽管他用礼貌把一切掩饰得非常好。“马尔福家必须跟大家正式谈谈。”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哈利发现竟然是卢娜第一个理解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是画像里的邓布利多，以及斯内普，还有乔治……最后是德拉科自己。他对上那双看上去似乎面无表情的浅灰色双眼，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紧张——他在替德拉科无法被原谅而担心，虽然这没道理。
海格、罗恩和纳威不明所以地看着德拉科。韦斯莱先生取下他的眼镜擦拭着，若有所思地看向纳西莎和卢修斯。比尔环住了芙蓉的肩膀。乔治握着韦斯莱夫人的手，把另一只手放上了珀西的肩膀。赫敏和金妮对视一眼，转而专注地看向德拉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几乎毫无意外。
哈利看着德拉科和他的父母庄重地行了一个巫师礼——虽然他并不完全明白这个礼仪代表什么，但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随着这个动作严肃起来。
德拉科脸上变得毫无血色，但他的声音却维持着一片镇静。他开始历数他自己以及他的家人在战争中一切的错误和罪行。纳西莎把一只微微颤抖地手放在了儿子肩上，勇敢地迎接着众人的扫视。卢修斯垂着眼睛，握紧了妻子的手。
哈利难受地想要离开，当说到小天狼星的时候——他们主动把贝拉特里克斯的罪行归到了自己身上。纳西莎竭力忍住了哭泣。她睁大眼睛，没有让泪水淌到脸上。
德拉科以前并不能说是个坦诚的人。可是他今天真的坦诚得过头了些。
现在每一个人都不再平静——除了画像们，还有卢娜。她的平静已经让人习以为常了。
当德拉科说到比尔和格雷伯克的时候，芙蓉没能忍住她的眼泪。但是比尔一派淡然。他捏了捏芙蓉的手，她成功地阻止了自己发出呜咽。
德拉科闭了闭眼，再次睁开了它们。他没有停下。
如果有可能，哈利真想阻止他说到弗雷德。他捏紧了自己的杯子，几乎把它捏碎了。
珀西木然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盘子，乔治扶住他的后背。韦斯莱夫人发出一阵颤抖，韦斯莱先生环住了她。金妮转过了头，不想让任何人看清她的表情。
哈利几乎没有勇气去看罗恩。
他发现在这一瞬间自己大概是唯一理解德拉科的人。就在四年级，他也向塞德里克夫妇解释过并不是他造成的他们的儿子的死亡。但是他很难不把这个归结为自己的错误。德拉科甚至比他更艰难。在犯下过去那么多错误之后，一个也许不是自己的错误都很难不被归结为自己的。他疲惫地闭上眼，努力不去看别人。他不姓韦斯莱，没有任何资格帮忙做哪怕一点解释。他明白，情感并不受理性支配。
“弗雷德的死不是你的责任。”极其出人意料的是，罗恩出声打断了德拉科。
哈利睁开眼，发现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看向罗恩。乔治和韦斯莱先生的眼神里竟然装着沉默的鼓励。
德拉科迎着罗恩的视线。在这一刻之前他都设法隐藏了自己的脆弱，可是现在他似乎忽然一下子无法维持冷静。他好像被罗恩的谅解彻底击倒了。他弓起身子，捂住了自己惨白的脸。
邓布利多在画像里悲哀地笑了，闭上了眼睛。他似乎盼到了他在等待的，而现在他不打算看下去了。
哈利盯着罗恩，发现他的脸色通红，眼睛明亮。赫敏紧紧握着他的手。
“听着，”罗恩几乎是粗暴地说，“你们的确设法害过我们其他人，不过不幸的是我们都没死成。而我们也觉得你们现在没有勇气再来一次，否则我们不会在马尔福庄园一天五顿地吃茶点。弗雷德的死只跟伏——伏地魔那个该死的、肮脏的杂种有关。那是他造成的。现他滚蛋了，你们干混蛋事情的绝大部分原因也跟着他滚蛋了。所以我们也该从所有乱七八糟的战争情绪中清醒了。”
“主要是从仇恨中清醒，没错。”比尔补充。
“清醒着原谅。”韦斯莱先生摇着头低声说，擦去韦斯莱夫人脸上的眼泪，自豪地看向罗恩。
珀西眼中突然涌出泪光，但他的表情维持着冷静。
海格掏出他巨大的手帕嚎啕起来，纳威伸手努力地拍着他的肩膀。
乔治轻轻笑着看着罗恩：“这绝对是你有史以来最精彩的一次发言。”
哈利不能控制地带着巨大的感激瞪着罗恩。他的胃不再翻江倒海了。金妮在旁边默默地靠着他，这让他好了不止一点点。
“虽然在我看来你还是个讨厌的、傲慢的白鼬混蛋，但是我——我决定真正原谅你。”罗恩强迫自己看着德拉科说出这句话。
德拉科没有放下他的手，也没有停止他的颤抖。纳西莎抱住了她的儿子，把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卢修斯平息了他脸上的一切表情，然后看着韦斯莱先生和韦斯莱夫人。
“我们没有资格求得你们的原谅，事实上。这实在已经出乎了我们的意料。在此之前，我们只是计划着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并正式献上我们的歉意和愧疚。我们并没有天真到认为一切都会随着战争的结束而平息——我们仅仅是希望，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做一件我们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正确的事。”伴随着这句话，他又俯下身向所有人行了一个巫师礼。
“但我们仍然选择原谅。我相信这是最好的选择。”韦斯莱先生回应道。
韦斯莱夫人突然脱离她丈夫的怀抱，站起身来走向德拉科和纳西莎，给了他们一个拥抱——这说明了太多。
哈利忽然发现邓布利多对他眨了眨眼。
“哦……是啊。如果让仇恨控制了我们，伏地魔就真正赢了。”他下意识地说出了一句邓布利多在下午对他说过的话。
“我同意。”金妮轻轻地说。
哈利忽然拉开椅子站起来，尽量不打扰众人地向外走去。
他不敢期待更多了，这已经好到奢侈了。
现在他想要一点夜间的新鲜空气，和一小会的安静时间。
“哈利？”一个温柔的声音喊道。
哈利回过头。他已经在花园里独自坐了一小时，而自己却浑然不觉。黑暗中，他看见纳西莎向他走来。
“感谢你的慷慨和善良。”纳西莎在他面前蹲下。
“呃……我，我什么都没做。”哈利笨拙地解释。
纳西莎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赞同他的认知。但她尊重他的意愿，没有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我们有一些专为你和韦斯莱一家而准备的礼物。虽然在第二天早上送给你们才合惯例，但他们已经提前收到了自己的那份了……我们希望现在把你的那份给你。”
她拉着哈利的手站起来，牵着他往回走。
哈利仍由她握着自己的手，想起了与伏地魔决战的那个晚上，她也用这双柔软的手探测过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然后勇敢地对伏地魔撒了谎，使他不用再一次被杀死。他想起她那时急切的询问德拉科，忽然真正理解了一个不争的事实。纳西莎和莫莉都是一个母亲——而这一点恰恰和莉莉一样。
他不自觉回握了她的手，再不能为自己的原谅感到更欣慰了。
詹姆、莉莉、小天狼星和莱姆斯……他们会认同这个选择的。他想。
他们一路来到门厅，回到了餐厅。纳西莎在门口停了下来，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她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这让她的目光看上去更加温暖。
“我们之前花了大约两周的时间来准备这个礼物——因为不太容易，不过总算是做好了。我们翻阅了一切可查证的古老魔法书籍……希望你会喜欢，哈利。”
她侧开身让哈利走了进去。
哈利扫视着餐厅，发现韦斯莱一家和卢修斯都不知去向，赫敏坐在餐桌边向他微笑，卢娜十分关兴趣地望着他，还有纳威跟仍在抽泣的海格。德拉科看上去平静了很多，他静静地看着哈利，然后转头看向了桌子另一头。
哈利跟着他的目光看去——
他猛地向前一步，撞翻了两张椅子，却顾不上扶起它们。
——他看见，小天狼星坐在房间的尽头，脸上浮着温暖的笑意，专注地注视着他。
“小天狼星——？什么——”哈利嘶哑地喊道。接着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
小天狼星看上去很健康、年轻，乱成一团的长发整洁地贴着头皮——最重要的是，他看上去真的活着。
哈利的眼光落到他下方的凳子上，随即明白了他并不是真的活着。
那里有一面镜子，发着光，投射出小天狼星的形象。
赫敏走过来握住哈利的手。
“我曾经在书上看见过这个古老的魔法，我没想到它竟然还没失传——那是某种还原咒。现在马尔福一家把它附在了一面召唤镜上。它可以在任何你需要的时候为你还原小天狼星的样子。”
哈利看着她，僵硬地点点头，止不住地又把目光黏在了小天狼星身上。
纳西莎交握着双手有点局促地解释道，“很抱歉，哈利，我们找遍了所有的方法，可是还是没能让他出声说话……我们希望这可以为你失去的做出一点点弥补——尽管我们知道那几乎不可能……”
哈利摇摇头，试图表达他的感觉。可是他没法说更多了。
“你喜欢这个礼物吗，哈利？”德拉科走到他身边，轻轻问。
然后他看着那双盛满了深情，湿润的翡翠绿眼睛，知道自己问得太多余——那已经足以回答了。
德拉科犹豫了一下，闭了闭眼，走过去拉住了哈利的一只手。
哈利没有挣脱。
这真的是个太奢侈的平安夜。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13:平安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