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悟》棠苹

1、异世奇缘

　　“师尊，我今天又做了道菜，名字叫‘辣子鸡’，不知道合不合师尊口味。”
　　慕忱边说边推门进来。
　　少年人眉目俊朗，身材高挑，身穿深竹绿的弟子服。
　　看着当真是赏心悦目。
　　迟悟侧躺在床上，一手支着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明目张胆地打量他。
　　慕忱打开食盒的盖子，饭菜香味飘出。
　　迟悟眼睛一亮，撑起身子下床。
　　慕忱早已习以为常，就那么笑盈盈地看他。
　　迟悟真是越看越喜欢慕忱这个总会做新花样菜品的“天降”小弟子。
　　两年前，慕忱身穿破破烂烂的奇装异服，浑身脏兮兮的，几乎要看不出原本穿的是白衣，活像是在泥潭里滚了一圈。晕倒在漆黑一片的小巷子里。
　　但泥污也盖不住他优越的五官，眉目深邃，鼻梁高挺。
　　他几乎整个人都融入了阴影中，看不大真切。
　　偏偏迟悟路过就是刚好瞥见了一抹红。
　　那是慕忱唇上残留的鲜血。
　　迟悟便拐进了巷子，看到地上倒着个大美人，蹙眉，眼睛紧闭。迟悟迅速检查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无果，连唇上的血也像是被人刻意抹上的，但那又的确是慕忱的血。
　　迟悟一时有些懵。
　　在这么个诡异的前提下，迟悟仍旧选择轻拍了拍面前晕倒的，来历不明的人，尝试唤醒他，打算当面问个清楚。
　　虽然他哥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出门在外小心，不要过多接触陌生人。
　　尤其他们现在正在接委托捕魔中，谁也说不准那魔到底去哪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迟悟打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并且这股冲动直冲脑门，驱使他轻拍慕忱。
　　慕忱悠悠转醒，恍惚地观察四周。
　　彻底清醒过来后，慕忱猛地坐起，吓了迟悟一跳，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忽觉视野闪过一道光，看过去发现是一枚款式简约的银戒，那枚戒指戴在一人食指上，它的主人手修长白皙。
　　慕忱顺着手一路往上看，宽大的青衣袖袍，垂落肩头的青丝。
　　视线越往上，他的心跳得越快，直到看清迟悟的脸，愣住了，呆呆地注视他。
　　迟悟看他这个反应，更加疑惑：“你咋了？怎么躺在这？”说着伸出手探慕忱额头。
　　他的手骨节分明，温润如白玉。
　　可在他触碰到慕忱的前一刻，慕忱偏过了头，脸上还浮现红晕。
　　迟悟的手凝滞在空中一瞬，执着地贴上慕忱光洁的额头。
　　“介绍完毕，祝您在这个世界生活愉快。”
　　迟悟挑挑眉，眉头微蹙。
　　他在接触到慕忱的时候听见了一道空灵的声音，像空谷的回音般，若隐若现，却又咬字清晰。
　　这声音来得蹊跷突兀，是幻听吗？还是……
　　慕忱低垂着眸，不敢看迟悟似的，脸颊更红了。
　　迟悟挪开手，暗自思量是不是幻听，那句后他再没听见了。
　　慕忱在迟悟的手离开自己的额头时，抬起脸来。昏暗的小巷子里，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你的心跳得好快啊。”除此以外，迟悟没感受到其他异常。
　　闻言，慕忱慌乱地四处看，就是不敢看自己身前的人。
　　“阿悟。”
　　迟悟站起身，回头看到一个男人，他身姿高大伟岸，款步而来，每一步都走得胸有成竹。手握一只瓷白小瓶。
　　“哥。”
　　“你怎么来这了？他是谁？”
　　男人目光转向坐在地上的慕忱，仿佛居高临下。
　　慕忱心下一惊，不敢轻举妄动。
　　那男人眼神中和善的背后是不易察觉的审视，压迫感逼得慕忱说不出话来。
　　迟悟一顿，他还没问名字呢。
　　“哥，他，呃……”他无法，只好选择性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我路过这个小巷子，看到有人晕倒了，就来看看。”
　　男人走前两步，看得更清慕忱，身体刚好挡在迟悟前面。
　　慕忱咽了口唾沫，仰头静静与他对视，嘴唇紧抿，撑地的手指尖泛白。
　　“哥，你吓着他了。”迟悟也走上前来，拍拍他哥的胳膊。
　　迟遂宁无奈，“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迟悟眨眨眼，拉着迟遂宁蹲下，平视慕忱。
　　慕忱盯着迟遂宁依旧警惕，自认为不着痕迹地往迟悟身边挪了挪。
　　迟悟注意到他的举动，轻笑一声。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人呢？”
　　“慕忱，恋慕的慕，热忱的忱。我家人……呃，我是孤儿。”
　　孤儿？
　　“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迟遂宁闻言当即站起：“不行！你怎么能随便捡个来路不明的人回去？”
　　迟悟可对慕忱挺感兴趣的，准确来说，是对他的脸挺感兴趣的。况且，他还想知道刚刚那道空灵的声音，究竟是从哪来的。
　　迟悟抬头，微瘪嘴唇，可怜巴巴地看迟遂宁。
　　“装可怜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迟遂宁不自觉放软口气。
　　迟悟也起身。
　　慕忱手指微动，无言地看他们，放弃了吗？
　　他刚这么想，就听迟悟道：“哥，我真对他挺感兴趣的，就这一回呗……
　　“就算出了什么事，不是还有你呢吗？”
　　迟遂宁一怔，目光黯下来，嘴唇绷直。
　　“哥？”迟悟在迟遂宁眼前挥挥手。
　　迟遂宁回神，眼神复杂。
　　慕忱连忙站起，走到两人跟前，诚恳道：“你们带我走吧，我什么活都能干的。”
　　他刚来这个世界，什么也不知道，必须尽快找到安身之所。据“系统”所说，迟悟应该不会是坏人。
　　迟遂宁听到后沉默半晌，望着自家弟弟期待的眼神，终是叹了口气，对慕忱道：“你想跟着我弟弟是吗？”
　　慕忱忙不迭点头。
　　“那么我要在你心脏上下一道锁，若你胆敢有半分伤害他的念头，会即刻暴毙而亡，魂飞魄散。”
　　迟悟惊道：“哥……！这也……”
　　迟遂宁皱眉，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我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全！他不愿意，这事就没得商量！”
　　迟悟呆住了，印象中，他哥总是和蔼温柔的，对他更是百般纵容，今日是怎么了？
　　可慕忱坚定道：“好。”
　　“你……”
　　“好了阿悟，别说了，他自己也答应了。”
　　迟遂宁轻点慕忱眉心，一触即收。
　　慕忱抬手也摸了摸自己的眉心，他什么也没感受到。
　　“好了吗？这么快？”
　　“嗯。”
　　迟遂宁说罢率先走出去了。
　　迟悟看着他的背影，又回头朝慕忱道：“走吧。”
　　“好。”
　　慕忱随迟悟回到宗门后，好奇尝试修炼，意外发现他天赋异禀，是修炼的好苗子。且他半年也从未产生过加害于迟悟的念想。
　　于是尽管迟遂宁依旧没有完全放心，保持警觉，也默认了迟悟收慕忱为徒。
　　“师尊，怎么样？好吃吗？”慕忱期待地望着迟悟。
　　迟悟回神，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相识、朝夕相处两年之久。他的小徒弟慕忱，也青涩尽褪，沉稳取而代之。虽然依旧如少年般意气风发，却也已经是个正儿八经的男人了。
　　他笑着点点头，回答道：“好吃啊。”
　　慕忱喜得眉眼弯弯，颊边酒窝深深。
　　“师尊喜欢就好。”
　　“师尊！”清甜欢快的女声自门外响起，“我可以进来吗？”
　　还没等迟悟答话，她就推门进来了。
　　少女长相甜美灵动，没规矩地穿弟子服，而是穿了一身以柔和的粉色为主色调的刺绣齐胸襦裙。搭配白色衣袂，走路间似有微风拂过，仙气十足。
　　迟悟不甚在意：“闻歌，你又那么没规矩。”
　　闻歌吐吐舌头：“哦，那也是师尊惯的。”
　　“行。”迟悟无奈。
　　“闻师姐。”慕忱乖乖喊人。
　　“哎。师弟。”
　　“行了啊，找我干嘛？”迟悟放下筷子。
　　“啊对，师尊，我想下山玩儿！咱们四个一起去好不好，玩两天。”
　　慕忱默默收拾碗筷。
　　迟悟也不做声。
　　闻歌跪坐在迟悟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好不好嘛，师尊。”
　　“……”
　　“我保证，这次是真的，绝对不会失约！”说着竖起三根手指指天。
　　“……好吧，再信你一次。”
　　“耶！”闻歌开心地双手比耶，像个幼稚的小孩子。
　　闻歌出门离开，迟悟也站起身想出去走走。
　　走过慕忱身后时，他的指尖无意擦过慕忱的后脖颈。
　　“失约也挺好的。”
　　一句话冷不防地闯进迟悟耳中，是慕忱的声音，却不是从他口中发出来的，而是他的心声。
　　迟悟倒也不意外，毕竟朝夕相处两年，虽始终查不清为什么能听见慕忱和住在他身体里的声音，但确定其并无恶意后，也由它去了。只是有些讶异慕忱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慕忱抬手，手覆上自己的后脖颈，轻轻摩挲，望向迟悟背影的眼神中说不出的渴望。
　　一个月前，闻歌约俩人去如初山爬山，说想四人一起看日出。
　　结果她的师姐，也就是迟悟的大徒弟，忽然被派出去除魔，闻歌果断抛弃他们，屁颠屁颠跟去了。
　　秉承着“来都来了，看看也无妨”，迟悟和慕忱还是选择爬山一起看日出，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
　　祸不单行，他们在半山腰处碰到一些较为难缠的的魔物，好一番折腾，才成功收服。
　　一路曲折地来到山顶。
　　俩人站在一颗枝繁叶茂的榕树下，放眼向东望去，群山掩在白雾后若隐若现，天边泛起鱼肚白，一轮红日升起。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座小破庙大概有些年头了，庙内供着不知哪路神仙，也早已落灰，但该有的一样不落。
　　慕忱去庙里取来纸笔与丝带，笑容灿烂，“师尊，祈个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