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本无缘，全靠我充钱》灰猞

4、第4章 生态域

　　系统问：“生态域是什么？”
　　“由变异生物组成的异化版生态系统。”宋折意答，“食物链、环境……跟我们正常的生态系统是互相排斥的，不能共存。你不知道吗？”
　　他若有所思：“……我以为你知道之前的事情。”
　　系统：“我是直接找到的那个时间的你，前面发生的事情我并不知情。”
　　宋折意：“唔。”

　　他问驾驶座上的人：“这趟物资送到哪里？”
　　“南城区那边的军警联合营地。”那人说，“江城太大了，所以目前是分南北两个大区管理，北城区的资金充裕一点，这次除了送物资也是顺便联谊，跟同志领导沟通一下感情。”
　　宋折意抱起了手臂。
　　“顺便吃个饭，喝个酒？”
　　“……”开车的小同志汗颜，“现在物资紧张，应该不会太铺张浪费……”

　　“哥，宋哥，你说南城区要出事，是什么事啊？”司机同志目不转睛德盯着前面车的屁股，小心提问。
　　一队车的人都安静如鸡，等着宋折意回答。
　　宋折意对“宋哥”这个称呼习以为常，他没有军衔，也不是入伍兵，只能算是被临时征召进去的志愿者，跟同个班的人混熟了而已。
　　熟人叫他意子哥，不太熟的叫他宋哥，也算是怀念从前。
　　“……一点私人渠道。”
　　宋折意看见司机同志一脸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显然已经臆想出了某个不存在的秘密线人。他无语了一下，接着说：“南城区桂花里，知道吗？”
　　“知道，那跟营地距离挺远的，是个城中村。”
　　“桂花里不太对劲，我想过去看看。”宋折意沉吟，“……咱们北城区营地的领导比南城区那位军衔高是吧？”
　　“……”司机，“是啊。”
　　“那就私访一下。”宋折意说，“看看他们的人有没有好好巡逻这个地形复杂人口众多，应该重点关照的地方。”
　　“微服私访么？”
　　“高调私访。一有问题就让他们的人滚过来。”

　　调解员在带队的车上坐着，苦哈哈跟两边营地都解释了一通后，北城区营地最终同意让他们拐这个不大不小的弯，推迟两个小时完成本来的任务。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人类对感染因子还知之甚少，在防控的紧要关头，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桂花里像一块深色的血痂，牢牢嵌在城区里。这里住着许多没有吃到拆迁福利的居民，像蚂蚁一般流动在狭窄的过道和自己的蜗居。楼房和楼房、窗户和窗户之间地形逼仄，天空被纵横交错的自拉电线分割成碎片，凹陷的地面一下雨就会积水。

　　而此刻，在下水道附近的湿润角落，一些黄绿色的蘑菇随风摇曳。
　　它们占领了青苔的位置。

　　——

　　鱼瑜盯着那片黄绿色的草丛已经很久了。

　　她是高三学生，两小时前还在学校上课。
　　全城都在防控未知的感染，学校终于顶不住压力，为了减少人员流动，把强制留校的学生都放回了家。
　　她进家门之前，那片草丛只是一片低矮的蘑菇，怎么短短时间长到了膝盖高度？
　　之所以认成蘑菇，是因为草的顶端是一个壶型，呈现一种高饱和黄绿色，像清新的大鼻涕。它们微微晃动，十分岁月静好。它们从下水道口蔓延到路面上，最近的那一块黄绿色草丛距离鱼瑜家门口不到一米。

　　鱼瑜内心的不详感觉越来越重，她回头喊了一声：“妈，你有没有看见门口的草啊？”
　　厨房里传来妈妈炒菜的声音，没有回应。她今天突然回家，又告诉妈妈最近都不用再去上学，妈妈就进了厨房说要给她加餐补补，一直忙到现在。鱼瑜满腹疑虑地后退几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这几天疯狂轰炸的短信通知。
　　“……警惕外形奇怪的生物，如遇到请立即离开不要停留并拨打求助热线。”

　　植物也是生物。

　　鱼瑜赶紧把门关上，冲回屋内。
　　她家是一栋二层斜顶小楼，外墙已经掉漆长满青苔。这是城中村最常见的建筑类型，通常一楼是客厅和厨房，也可以用来开店营业。二楼是卧室和阳台。
　　她妈妈就在一楼厨房里炒菜，抽油烟机发出年久失修的大声尖叫。鱼瑜突然想起，那个大火翻炒的声音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停了。
　　炒什么东西需要这么久？

　　她走到厨房门口，一声“妈”还没喊出口，就呆滞在原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糊味。
　　妈妈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一下下翻炒着，肩膀手臂抬起又落下，像钟摆一般。锅铲划过锅底，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一圈一圈，间隔十分一致，似乎已经持续了很久没停止。
　　她松散的发髻和耳朵内侧生长出几根黄绿色的壶型草，正在随着动作摇摆。

　　鱼瑜一步步后退，她转身冲出家门。
　　鱼瑜抖着手拨打求助电话，但对面永远都是占线。求助的人太多，电话已经接不过来了。
　　还能找谁？警察？消防？
　　对了，可以先求助邻居。
　　邻居是一个人很好的大叔，只要她开口求助，肯定会答应帮忙的。
　　城中村的住户都挨得很近，旧房子大多是相同样式的小二层，一楼的大门是敞开的。天气闷热时，有些户主会开着门通风，索性人在家里坐着，也不怕有小偷。时常有邻里路过，一探头就能打招呼，不忙的还会进来坐一会儿，喝杯茶。

　　鱼瑜绕过了变异草丛，跳到了邻居家门口的台阶上，她一抬头，看到的一切令她如同被冰水浇了满头，浑身发冷起来。
　　邻居大叔倒在地上，他的身体、耳鼻口、家里的沙发、茶几、电视柜和靠近卫生间的墙壁上全都长满了壶型草，那些壶里散发着淡淡的荧光，有一部分里发育出了一点猩红，像是百香果汁里的籽，又像是一只涣散的眼睛。
　　大叔的眼睛圆睁，直直盯着门口。
　　那些壶型草就这么穿透了他的肢体和皮肤，生长出来。

　　鱼瑜这次是真的受到了惊吓，飞快转头，却发现那些草已经大肆蔓延，长到了她的脚下。
　　“您好，请问遇到了什么问题？”接线员的声音已经嘶哑。
　　“……我在春风区，桂花里。”鱼瑜颤抖道，“这里有人死了，有很多……变异的草。”
　　空地上的壶型草依旧摇曳。
　　它们的壶中出现了点点猩红的颜色，在黄绿色的荧光里漂浮滚动。
　　它们像是即将打开的花苞，或是马上要喷发的种荚。

　　接线员让她避开变异植物，到安全的空地等待救援。桂花里的广播也在不久之后响起，通知居民们紧急避让。
　　鱼瑜邻居家门口的鞋柜里找到一双正在晾晒的防水靴，用校服外套在脸上围了一圈，充当临时口罩，视死如归地踩踏进草丛。防水靴落下，她听见了汁水爆裂声，鞋面溅上了一些血色的液体，她没敢多看，虚着眼睛赶紧跳上自家台阶。
　　她知道市里设立了定点医院，专门接收被变异生物抓咬过的人类，只要对症治疗，是有可能治好的。
　　只是发烧一场而已，是有可能治好的。
　　她想带走妈妈。

　　炒菜声已经停了。
　　鱼瑜重新走进家门，却发现客厅安静得诡异。
　　光线从鱼瑜身后照射进来，她看见昏暗客厅里几点黄绿色的荧光。
　　屋子外面的广播声还在持续循环，让居民注意脚下，紧急避让。

　　她的妈妈站在客厅，手里还拿着那柄烧红的锅铲。她嘴里和耳朵里全都是黄绿色的壶型草，随着动作摇曳。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歪了一下头，说：“鱼瑜，你去哪里了？”
　　她含混的声音在客厅里循环往复地响起。

　　“……你去哪里了？鱼瑜，你去哪里了？”

　　——

　　鱼瑜是单亲家庭。
　　她小时候父母离婚，母亲带着她回到桂花里的老家，和外婆一起拉扯她长大。
　　外婆在几年前过世，妈妈在封城初期还庆幸过，外婆不必经历这种混乱的现状。

　　鱼瑜曾经想过，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来了，她要和妈妈绑定在一起，不论生死。

　　妈妈曾经无数次火冒三丈地向乱跑不回家的小鱼瑜大吼：“鱼瑜！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家！”
　　“你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

　　现在妈妈头上长着变异草，成为了一个只会重复的假人。
　　她看见从外面回家的鱼瑜，说的还是这一句话。

　　“……鱼瑜，你去哪里了？鱼瑜……”
　　鱼瑜的眼泪模糊了视野，她站在原地，踩着溅满变异草汁液的防水靴，嚎啕大哭。
　　妈妈不断重复的声音停了一瞬。
　　她依然喃喃：“鱼瑜……”

　　“我要带你走……”鱼瑜一边哭，一边向妈妈走去，“妈妈，我们去医院……”

　　我们去把这些草清除掉，不管它们是不是在你的脑子里扎根。
　　你是我的唯一监护人，我是你的唯一血脉。
　　我会救你，直到你真正死去。
　　——

　　车队在即将到达桂花里时，宋折意收到了桂花里出现变异植物的消息。
　　“有防毒面具的只能在里面逗留六个小时。”他对着对讲机说，“只有口罩的，在一小时内必须回来，不能摘下口罩，不能让皮肤直接接触变异生物，尤其是红色的粉尘、光点或者液体。告诉南城区，所有进过桂花里的人都要隔离七十二小时才能回营地。”
　　“红色的粉尘是什么？”系统问。
　　“就是感染因子，现在还没有命名，不过日后他们会叫这种红色的东西‘毒素’。”
　　宋折意已经跳下了车，向桂花里的入口大门走去。异能者是目前唯一已知的不会被感染因子影响的“免疫者”，所以他没有去分防护用具。
　　“生态域之所以形成了就很难清除，就是因为里面所有的变异生物都会传播毒素，就像开花结果、繁衍生息一样，变异生物会通过产生、散播更多的毒素，拓宽生态域的范围。”
　　他看着已经整整一条街道路面已经连成片的黄绿色壶型草，眯了一下眼睛。

　　“遇到死人不用收尸，他们已经变成变异生物的养料了。你们只需要把活人带出来。”

　　“那个有净化能力的异能者就在这里？”系统问。
　　“异能者之间有感应，我已经知道她在哪里了。”宋折意抽出震卯，细小的电弧在白天烈日之下近乎隐形。“让她意识到自己觉醒的是什么能力，就能救下这个区的活人。”

　　“她是‘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