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谢秋雨来》宴月庭

4、淡影青春

　　模拟考结束后，沈怀玉找到了林栀夏。他手里拿着一张外地私立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脸色有些苍白。
　　“栀夏，”沈怀玉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可能没法和你一起考重点高中了，我爸妈想让我去外地读私立高中，那里的升学率更高。但是，我还是喜欢你，就算我们不在同一所学校，我也会一直喜欢你。”
　　林栀夏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一阵愧疚。她知道沈怀玉为了能和她考同一所高中，付出了多少努力，可现在却因为父母的安排，不得不离开。
　　“沈怀玉，对不起。”林栀夏的声音有些发颤，“也谢谢你，谢谢你一直这么照顾我。你去了外地，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惦记我了。”
　　沈怀玉点了点头，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把录取通知书复印件递给林栀夏：“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要是想找我，就给我打电话。”
　　林栀夏接过复印件，放进书包里：“好。”
　　看着沈怀玉离开的背影，她知道，沈怀玉这份纯粹的喜欢，她永远都偿还不了。
　　中考前的最后一周，整个校园都弥漫着离别的气息。那天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学校组织全体初三学生拍摄毕业照。林栀夏特意起了个大早，将校服洗得干干净净，还仔细熨平了每一道褶皱。她站在第二排正中间的位置，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既期待又忐忑地等待着那个重要时刻的到来。
　　陆雨昭就站在她的斜前方，挺拔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醒目。而栾清颜恰好站在陆雨昭身旁，两人挨得很近，时不时低声交谈着什么。当摄影师举起相机，大声喊着"三二一"倒计时时，林栀夏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越过镜头，落在了陆雨昭的侧脸上。可让她心碎的是，陆雨昭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他的视线始终温柔地停留在栾清颜的笑靥上，那眼神里流露出的柔情，是林栀夏认识他三年来从未见过的。
　　随着"咔嚓"一声清脆的快门声响，这一刻被永远定格在了时光的长河里。林栀夏微微仰起头，望着摄影师手中那台黑色的单反相机，胸口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涩与疼痛。这张普通的毕业照，承载了太多说不出口的心事——它不仅记录了他们这群少年最纯真美好的青春年华，更残忍地记录下了她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故事。照片里，她小心翼翼地侧着头，目光偷偷追随着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孩；而他的视线却越过人群，专注地望向另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这个看似平常的瞬间，将成为她初中时代最甜蜜也最苦涩的回忆，就像一颗裹着糖衣的苦药，在往后的岁月里，每每想起都会让她既怀念又心痛。
　　后来，这张承载着太多回忆的毕业照被林栀夏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她将它轻轻压在了那本厚重的相册最底层，用其他照片层层叠叠地遮盖住。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勇气将它翻出来细细端详。每当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相册的边缘，她都会像触电般迅速缩回手。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是不敢翻开那本尘封已久的相册。那些泛黄的照片里，定格着青春最青涩的模样，也凝固着她最隐秘的心事。她害怕看到照片里那个扎着马尾辫、穿着校服的自己，害怕在那个天真烂漫的笑容背后，捕捉到自己偷偷望向陆雨昭时眼中藏不住的炽热情愫；更害怕看到照片里陆雨昭凝视栾清颜时，那温柔得能融化冰雪的目光，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一个人。这些画面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总能轻易划开她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让那段充满酸涩与甜蜜的暗恋时光重新浮现在眼前。那些在走廊偶遇时假装镇定的心跳加速，那些在课堂上偷偷注视时手心冒汗的瞬间，那些在日记本里写了一遍又一遍又撕掉的情书草稿，所有被她刻意遗忘的细节都会在看见照片的瞬间，如潮水般涌来，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中考结束那天的傍晚，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转眼间就下起了倾盆暴雨。林栀夏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三年的课本和笔记都显得格外沉重。当她整理抽屉时，一张被雨水打湿一角的纸条静静地躺在那里，上面是姜温纾熟悉的字迹："陆雨昭跟栾清颜表白被拒了，他现在很难过，你要是想安慰他，就去找找他吧，他应该还在学校里。"
　　林栀夏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握紧了纸条，心里翻涌起复杂的情绪。她想起这半年来陆雨昭对她的刻意疏远，想起他每次看到栾清颜时眼中闪烁的光芒，又想起偶尔在走廊擦肩而过时他对自己露出的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这些记忆像潮水般涌来，让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林栀夏站在教室门口踌躇了很久。雨水拍打着窗户的声音像是催促着她做出决定。最终，她深吸一口气，撑开伞冲进了雨幕中。她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里寻找，在图书馆的角落张望，最后在操场的看台上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陆雨昭独自坐在最高处，任凭雨水打湿全身，他的校服紧贴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座被雨水冲刷的雕塑，孤独而脆弱。
　　林栀夏站在看台下的雨地里，手中的伞不知不觉垂了下来。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她却浑然不觉。她望着那个背影，内心挣扎不已。她想上前说些什么，却又害怕自己笨拙的安慰会让他更加厌烦；她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却又担心这会让本就难过的他更加困扰。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她的思绪。
　　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陆雨昭突然转过身来。他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了她身上。他明显怔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疏离："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林栀夏头上。她感觉自己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没什么，我只是...路过，看到你在这里，就过来看看。你...还好吗？"
　　"我很好，不需要你操心。"陆雨昭的语气冷得像这雨水，"你快回去吧，别在这里淋雨了，感冒了就麻烦了。"
　　林栀夏看着他冷漠的眼神，感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冒着大雨来找他，换来的却是这样的态度。她机械地点点头，转身离开时脚步踉跄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走出操场时，冰凉的雨水打在脸上，她已经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这一刻她终于清醒地认识到，即使栾清颜拒绝了他，陆雨昭的心里也永远不会有她的位置，她在他眼中，始终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普通同学罢了。
　　当那份印着金色校徽的高中录取通知书被送到家门口时，林栀夏的手指微微发颤。她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当看到自己被市重点高中实验班录取的消息时，眼眶瞬间湿润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通知书上，她的名字在录取名单上格外醒目，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离梦想中的国防科技大学又近了一步。
　　她迫不及待地浏览着长长的录取名单，目光在纸页上快速搜寻。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陆雨昭。她的心跳漏了半拍，他竟然也考上了这所重点高中，而且和她一样被分在了实验班。林栀夏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个名字，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她原以为初中毕业后就会各奔东西，没想到命运竟给了他们继续同窗的机会。
　　开学那天，校园里人声鼎沸。林栀夏攥着分班名单，在崭新的教学楼里穿梭。当她找到"实验二班"的名单时，手指突然僵住了——陆雨昭的名字赫然列在她的下方，这意味着他们不仅同校，还要在同一个教室里度过未来三年。这个发现让她呼吸一滞，耳边仿佛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就在她出神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林栀夏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陆雨昭的目光。他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没想到我们又同班了。"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却在她心里激起层层涟漪。
　　"是啊，真巧。"林栀夏感觉脸颊发烫，慌忙低下头，生怕他看出自己的慌乱。她盯着自己的鞋尖，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敢抬眼望向陆雨昭离开的背影。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她的心弦被轻轻拨动——原来有些缘分，并不会随着毕业而终结。
　　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林栀夏突然有些恍惚。她不知道这次重逢是上天的眷顾还是另一次心痛的伏笔，但有一点她很确定：有陆雨昭在的高中生活，注定不会平淡如水。这个认知让她既期待又忐忑，就像捧着一颗随时可能绽放也可能凋零的花苞。。
　　高一年级的教室位于教学楼的第三层，这间朝南的教室采光极好，整面墙的落地窗让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进来，照得整个教室明亮温暖。从窗户望出去，视野格外开阔，能看到校园里郁郁葱葱的梧桐树和远处的操场。林栀夏特意挑选了靠窗的第三排座位，这个位置既能享受阳光的沐浴，又能随时欣赏窗外梧桐树随风摇曳的优美姿态。而陆雨昭的座位就在她的斜后方，中间隔着两排整齐的课桌椅，这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好能让她在不经意间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
　　每当清脆的上课铃声响起，林栀夏总会装作不经意地用余光扫向陆雨昭的方向。她注意到他在数学课上总是能提前解出老师还没讲解的难题，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快速演算的样子格外专注；在物理实验课上，他操作实验器材的动作总是那么有条不紊，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位；他的笔记本上字迹工整漂亮，一笔一划都像是精心雕琢过的印刷体，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课间休息时，班里的同学们常常会聊起初中时的趣事。有一次，一个调皮的男生突然大声问道："林栀夏，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好像暗恋过陆雨昭啊，现在还有感觉吗？"周围立刻响起一阵起哄声。每当这种时候，林栀夏都会故意提高音量，用轻松愉快的语气回应："别瞎说啦，初中的时候都是小孩子闹着玩的，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现在我只想专心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呢！"
　　她说这些话时总是刻意让声音传到斜后方，希望能被陆雨昭听到。而每当这时，陆雨昭总是低着头继续翻看手中的课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仿佛她谈论的是某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林栀夏知道，陆雨昭已经完全相信了她的话，以为她初中时那份青涩的感情早已消失殆尽。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那份喜欢从未真正消失，只是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藏得那么深，深到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快要相信这份感情真的不存在了。
　　在高一那段平淡无奇的校园时光里，她和陆雨昭之间的互动少得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偶尔的交集仅限于课代表收发作业时那句机械的"谢谢"，或是考试前迫不得已的借橡皮请求。他们就像教室里两条永远平行的直线，虽然同处一个空间，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即使每天都能在教室里看到对方的身影，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连眼神交流都显得奢侈。这种若即若离的状态持续了整个学年，让他们的关系始终停留在最浅层的同学层面。
　　陆雨昭在班级里人缘特别好，身边总是围绕着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这群人既是学习上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又是形影不离的知心好友。每当遇到难题时，他们会为了解题思路争得面红耳赤，各抒己见；而在课余时间，又会因为一个有趣的玩笑而开怀大笑，前仰后合。作为班上的学霸，经常会有女生拿着习题来请教他，陆雨昭总是耐心细致地为她们讲解，从不推辞。有时候，他还会和班上几个成绩优异的女生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活跃气氛。他的生活总是热闹非凡，充满了欢声笑语。在大家眼中，陆雨昭是个特别温暖的人，待人接物总是那么温和有礼，对谁都很热情友善。然而，唯独对自己，他却显得格外严苛疏远。初中时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横亘在他和那个女孩之间。时光流转，岁月更迭，这段往事似乎已被两人刻意遗忘，但谁又能说，他们不曾拥有过一段真挚美好的同窗情谊呢？
　　而林栀夏没有朋友。她渐渐厌倦了与人交往的疲惫，对任何人都保持着疏离的态度。她不再主动融入任何小团体，也不再热心帮助他人，总是安静地站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观着女生之间那些无聊的勾心斗角。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在她看来，朋友并不是必需品，孤独早已成为习惯，这些都无关紧要。唯有心中那个闪闪发光的梦想，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的。周围的人都觉得她冷漠疏离，却没人知道，曾经的她也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三年的初中生活磨平了她的棱角，让她深刻体会到人心的善变与不可信。苏雨晴的背叛像一把利刃，顾嫣然充满嫉妒的眼神如芒在背，女生们有意无意的孤立，再加上父母突然宣布离婚的打击，这一切都让她过早地看透了世态炎凉。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明白唯有紧握梦想，才能在这纷扰的世界中找到继续前行的勇气。
　　那是一次普通的月考过后，物理老师刚把批改完的试卷发下来。林栀夏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试卷上密密麻麻都是老师用红笔标注的重点知识和易错点，这对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复习至关重要。可就在她整理书包时，那张宝贵的物理卷子却不翼而飞了。
　　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把整个教室都翻了个底朝天。抽屉里的每一本书都被她拿出来仔细翻找，书包的每个夹层都被她翻了个遍，甚至连课桌底下都趴着找了好几遍。可是那张试卷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林栀夏无力地坐在座位上，咬着嘴唇不知所措，心里又急又慌。
　　就在这个时候，陆雨昭恰好从她座位旁经过。他注意到林栀夏泛红的眼眶，还有桌上凌乱堆放的课本和练习册。他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
　　"这是我的物理答题卡复印件，"陆雨昭的声音很平静，"老师说这份资料可以用来复习，你先拿去用吧，应该对你有帮助。"
　　林栀夏愣住了，她抬起头，对上陆雨昭的目光。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静，看不出任何特别的情绪，就像是在帮助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同学那样自然。
　　"谢...谢谢你。"林栀夏接过那张纸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陆雨昭的手，她像触电般迅速缩回手，脸颊不自觉地发烫。
　　陆雨昭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了，背影挺拔而疏离。
　　那天晚上，林栀夏把这份珍贵的复印件小心翼翼地夹在物理课本里。在台灯下，她反复研读着陆雨昭的答卷。他的解题步骤工整清晰，逻辑严密，连一个涂改的痕迹都没有，就像他平时给人的印象一样，永远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既不刻意疏远，也不会过分亲近。
　　夜深人静时，林栀夏把这份复印件郑重地收好，放在书包最里层的夹层中，仿佛在珍藏一件无价之宝。她心里明白，对陆雨昭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每当想起他递来复印件时那平静的眼神，她的心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微妙的悸动。
　　在高二文理分科的关键时刻，林栀夏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理科这条道路。虽然她心里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理科成绩，可能比不上班里的学霸陆雨昭，甚至很可能无法和他分到同一个理科重点班。但林栀夏比任何人都明白，要想实现自己考入国防科技大学的梦想，选择理科是唯一的途径。她深知国防科技大学对理科成绩的要求有多高，也明白只有通过理科这条艰难的道路，才能让她离梦想更近一步。因此，即便知道前路充满挑战，即便可能要独自面对理科学习的重重困难，林栀夏还是坚定地做出了这个决定，因为她始终相信，只要坚持努力，就一定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分班名单公布的那天下午，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玻璃窗斜斜地洒在走廊上。林栀夏站在公告栏前，手指微微颤抖着划过"理科实验二班"的名单，当那个熟悉的名字再次映入眼帘时，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陆雨昭，他们竟然又被分到了同一个班级。这个意外的巧合让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雀跃。
　　第二天走进新教室时，林栀夏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熟悉位置的陆雨昭。阳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脸轮廓，他正低头翻看着新发的课本。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陆雨昭突然抬起头，恰好对上林栀夏的目光。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真巧，我们又同班了。"那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是啊，真巧。"林栀夏轻声回应，努力掩饰着内心的波动。她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书包带，仿佛这样就能平复加速的心跳。
　　分班后的学习生活比想象中更加紧张。教室里总是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竞争氛围，每个同学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学业水平考试埋头苦读。班主任宣布分组名单时，林栀夏听到自己和陆雨昭被分到了同一个学习小组，每周都要共同完成物理实验报告。这个安排让她既紧张又期待。
　　某个周五的傍晚，为了赶在截止日期前完成实验报告，他们留在了空荡荡的自习室里。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自习室明亮的灯光。陆雨昭仔细检查着林栀夏的实验数据，突然用笔轻轻敲了敲草稿纸："这里有个计算错误。"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忽视的认真，"重算一遍吧，不然实验报告就不合格了。"
　　林栀夏连忙凑过去，发丝不经意间擦过陆雨昭的肩膀。她专注地按照他的提示重新计算，完全没注意到陆雨昭的目光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停留了片刻。那一刻，他眼中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温柔，像是发现了什么珍贵的秘密。
　　夜色渐深，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形成一道朦胧的光带。这道光带仿佛成了无形的界限，将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隔在两端，却又奇妙地将他们的影子在灯光下悄悄重叠。自习室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两颗年轻的心跳声。
　　姜温纾偶尔会从邻市的学校过来玩，每次来都会找林栀夏和陆雨昭一起吃饭。
　　有次在饭桌上，姜温纾聊起了栾清颜的近况：“栾清颜在文科班还是年级第一，成绩特别好，老师都很喜欢她。”
　　陆雨昭听到栾清颜的名字，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赶紧追问：“她最近还好吗？有没有说想考哪个大学？”
　　林栀夏坐在旁边，默默地扒着饭，没说话。她知道，就算过了这么久，陆雨昭心里还是惦记着栾清颜，从来都没有变过。
　　姜温纾看了林栀夏一眼，赶紧转移话题：“栀夏，你还是想考国防科技大学吗？”
　　“嗯。”林栀夏点了点头，语气坚定，“我想考国防科技大学，当一名国防科研工作者，为国家做点事。”
　　陆雨昭抬头看了林栀夏一眼，语气很淡：“挺有志向的。”
　　这是陆雨昭第一次鼓起勇气提起她藏在心底已久的梦想，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然而当她说完后，却只是抿了抿嘴唇，没再多说一个字。林栀夏站在一旁，目光专注地望着他，期待能从他那里听到更多回应。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手心微微发汗，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她原以为，至少会得到一句温暖的鼓励，或是一个会心的微笑，哪怕只是简单地问问这个梦想的细节也好。可陆雨昭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这么简单地评价了一句，然后便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那个珍贵的分享从未发生过。
　　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姜温纾赶紧找了其他话题，才打破了这份尴尬。
　　晚饭过后，天色已晚，姜温纾起身准备离开。她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拉住了林栀夏的手。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姜温纾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说："栀夏，我真心希望你能放下对陆雨昭的执念。他配不上你这样优秀的女孩子，你应该拥有更美好的爱情，遇到真正懂得珍惜你的人。"
　　林栀夏静静地听着，轻轻点了点头，但始终没有开口回应。她明白姜温纾的良苦用心，也知道这些话都是为她着想。可是感情这种事，从来就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那些藏在心底的喜欢，就像刻在石头上的字迹，虽然会随着时间慢慢模糊，却永远不会完全消失。
　　不过，林栀夏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选择。她早已下定决心要将青春奉献给祖国，在科研的道路上追逐自己的梦想。这条路或许会很孤独，或许会充满艰辛，但她从未后悔过。即便这条路上注定不会有陆雨昭的陪伴，她也会坚定地走下去，用实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高三的时光仿佛被施了加速魔法，一天天如白驹过隙般飞逝。清晨天还没亮就揉着惺忪睡眼起床，深夜台灯下还在奋笔疾书，日复一日地在题海中沉浮。教室里永远弥漫着油墨试卷的气味，黑板上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刚擦掉又写满，课桌上堆积如山的复习资料几乎要把人淹没。月考、模拟考、周测轮番上阵，考完立即讲评，讲完马上又考，就像一个永不停歇的陀螺。同学们虽然个个顶着黑眼圈，课间趴在桌上补觉的比比皆是，但每当老师讲解重点时，又会强打精神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着不服输的光芒。大家互相鼓励着、较劲着，在疲惫中坚持，在压力下成长，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段拼搏的岁月终将化作六月考场上那份期待已久的答卷。
　　林栀夏的成绩稳定在年级前四十，陆雨昭紧随其后。他们就像彼此的竞争对手，每次考试都在暗暗较劲，想要超过对方。
　　他们偶尔会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碰到，每次碰到都会坐在相邻的位置复习。一整天下来，他们几乎不说话，却会在对方口渴的时候，悄悄放一瓶水在桌角；会在对方不小心睡着的时候，轻轻把外套盖在对方身上。
　　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林栀夏为了准备第二天的考试，独自在书桌前复习到深夜。台灯的光线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照着她疲惫的脸庞。眼皮越来越沉，手中的笔也渐渐握不住了，最终她还是没能抵挡住困意，不知不觉就趴在堆满笔记的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栀夏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身上多了一件熟悉的外套。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认出那是陆雨昭的校服外套。衣服上飘散着淡淡的柠檬清香，这个味道让她的心猛地一颤——和初中时陆雨昭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这个发现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将她带回到那个充满青涩与悸动的夏天。那时的阳光，那时的蝉鸣，还有那时少年身上总是带着的柠檬香皂的味道，所有关于那个夏天的记忆都随着这件外套上的气息一起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