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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第 3 章  ...
            
                 
                
                    - 
                          一年后,从安国前往绥国的的马车缓缓驶入皇城,姜涟和秋痕一同入宫,成了昭华公主府里的丫鬟。
 姜涟潜入到绥国囚禁真公主准备前往异国和亲的第三晚,连同和亲公主一同被皇上关进了昭华殿。
 
 柳穗安手臂上被点上了朱砂,殿里的东西被换了又换,直到彻底变成喜庆的红色,身上被穿上华丽的华服,殿内点着的龙涎熏香让她打了无数个喷嚏后,公主府的锦丽大门终于是闭上了。
 
 见过父子不和的,没见过将亲生女儿关在公主府里不让出的,一时间皇宫里人人议论,嘴上不说,背后嚼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姜涟参加宫宴还未结束,就和柳穗安被压着回了公主府,还有个瞧着不太伶俐的丫鬟,是个蠢得,两个掌事嬷嬷,一同跟着她的还有陛下亲自传下来的口喻。
 
 柳穗安酒量极差却不自知,姜涟自然是要装的像点儿,宫宴上给黄皇亲贵胄女眷的酒又都是颜值工艺都急繁琐且漂亮的果酒,姜涟被一旁的郡主忽悠的贪了杯,跪在地上接旨的时候脑仁都是晕的,自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跟在柳穗安身边教习嬷嬷应当是皇后身边的亲信,吩咐底下的人去熬了醒酒汤,直到柳穗安被扶着进了寝殿,嬷嬷才斟酌的开了口,柳穗安混沌的思绪处理了其中的关键信息,才明白她名义上的父皇的意思。
 
 截取其中的重要消息,才明白所谓的父皇是什么意思,简直就是好大一张饼,算盘珠子都快蹦人脸上了。
 
 “穗安性子跳脱,不好约束,安国路程遥远,待在公主府倒也可以好好磨一磨她的脾性,朕最是喜爱这个孩子,只是要前往贵国,朕也不好太过溺爱,朕相信穗儿肯定能做好一切,包括一个优秀的和亲公主。”
 话语句句维护,但是其中不可明说的暗示和贬低让还是让敏觉的嬷嬷有所察觉,姜涟自然知晓他那所谓的父皇到底是个什么寓意。
 随时都能两边倒,意志不坚定,没有城府且蠢的离谱无用的棋子,能够换取国家的最高利益,也是在变相暗喻所谓的公主的核心价值,也在变相的和安国的使者说明:
 
 柳穗安虽是一步险棋,其中蕴含的胜算却比他们付出的利益要多得多,几乎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也仅仅只是柳穗安承了所谓的圣恩,是个极好拿捏的好筹码。
 
 难怪会让姜涟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去替嫁,要是她即使是顶着被灭了九族的下场也会这样做,做的好了就是丰功伟绩,做的不好即使降了罪也会从轻发落。
 
 但是顶着前来看望的异国使者投来的揶揄目光,柳穗安面上一派平静还是觉着入了狼窝,姜涟在一旁静静盯着,却觉着这种村道无可救药的实在不好拿捏。
 
 这位真公主甚至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激进,按照那位真公主的想法,安国天长地远,跟那些流放的罪臣无别无二致,甚至觉着所谓的和亲不去也罢。
 
 天色渐晚,天边渐渐染上一抹俏丽的余晖,落在飞檐上洋洋洒洒的落下来,映在了柳穗安脸上,柳穗安下意识眯起来了眼,丫鬟小禾静着步子前去关窗,却被柳穗安制止。
 
 柳穗安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无奈,“小禾,我现在连公主府的寝殿都出不去,你就别关窗了,我现在感觉是在蹲大牢,要是连日光都见不着,那就真真是跟蹲大牢无异了。”
 
 小禾踌躇几下,还是斟酌着开了口,“可是…公主您不是最不喜日光么,就连窗棂上挂着的遮光帘都是西域进贡极好的料子,您还说,日光会灼伤您的肌肤,昭华殿是一点光都见不得光的。”
 
 柳穗安看向小禾,语调带着揶揄,“你是觉着你家的主子是成年老酿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还是觉着安国人暗戳戳骂我是个连个窝都没出的雏鸟?”
 
 小禾着急忙慌的就要道歉,柳穗安挥挥手,“好了,不知者无畏,这次就不先定你的罪了,下次小心些,不是任何时候我都能护住你的。”
 
 之前敌人在明,不得已躲在暗处,可是现如今这个趋势,不得不水灵灵的暴露在空气之下,躲在暗处的东西也就更难察觉,几乎是把刀悬在脖子上。
 
 小禾道了谢,脸上谈过一丝愧疚,“公主,下次绝对不会了,奴婢力气足,小时候打架翻墙都是一把好手,要是那些劳什子安国人再骂你,奴婢替你们好好收拾他们。”
 
 骂人倒是算不上,更像是一种调侃,安国人大多身子骨健硕,又擅骑射,安国来的使者身子骨都是极好的壮汉,倒是有几个肤色白皙的,但是身量依旧大的吓人,虎背狼妖,四肢修长健硕,有一种近乎野性的狂野。
 
 见到像柳穗安这样柳若扶风袅袅之态的自然是感到新奇,又喝了些酒,说出来的话自然不是那么谨小慎微,反而透出一股子豪爽莽撞不知畏的劲头来。
 
 也不怪安国人会说柳穗安像是刚出来还没睁眼燕崽子,实在是两国文化差异太过巨大,几乎到了了‘水火不容,互不对眼’的地步。
 
 绥国重文臣轻武将,文雅名流之士盛行,文绉绉的文人会比壮硕野蛮头脑发直的武将更受欢迎,自然看见武将哪哪都不顺眼。
 
 文臣武将本就对立,要是让文臣拿起枪杆杀人,武将拿起笔杆子骂人,倒也是一件诡异不得却又津津乐道的趣事。
 
 像是想到了什么,柳穗安脸上闪过一抹狡黠,“你说你会翻墙?”
 
 柳穗安指尖转了个弯指向高大的宫墙,“那个,你能翻出去吗?”
 
 小禾目光丈量了一下高度,迟疑的点了点头,“要是下头垫个东西,就能能翻过去,公主问这些干什么?”
 
 柳穗安笑笑并不答话,招来小禾将殿前挂着的鸟笼子拿来,又在桌案前铺了宣纸磨了墨,动作行云,提笔不知写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倒是有些要扬了别人骨灰的意味,倒是看着有些吓人。
 
 小禾一脸的心惊胆战,想往前又不敢,脸上的神色像是要哭出来,“公主,现在外头都是人,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切莫不可做傻事。”
 想了想,又补充道“奴婢愿为公主上刀山下火海,只是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
 
 柳穗安将手里的灰白色的信鸽递给贴身侍女小禾,语气无精打采的道,“谁要你上刀山下火海了?本公主还没活够呢,倒是还真有个事要你去办。”
 
 柳穗安扬了扬眉将手里的笔放下,“就看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冒险,将东西送出去了。”
 
 柳穗安将手里的纸条递了出去,“把这个纸条绑到鸽子的腿上,藏在羽毛下边,你再去把鸽子悄悄的放出去,别被外头的士兵发现了。”
 又悄悄递给她一封底看不出内容的密信,在小禾耳边耳语几句,眼底映着明晃晃的算计。
 
 小禾应了声,将柳穗安手里的纸条接过来,绑到鸽子腿上,绑的时候用了巧劲儿,鸽子的羽毛又长又浓密,倒也真的看不出来,小禾轻着步子出去,一会儿就没影了。
 
 柳穗安看着飞出去的鸟儿,爬在安桌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一缕东风了。
 
 姜涟却再瞬息间抵住了她的脖子,不到片刻,柳穗安便晕倒在她的身侧,秋痕悄无声息出现,速度极快的扒去柳穗安身上的华服,整个过程静谧无声,直到门楣处传来动静,秋痕开了门出去,一切恢复寂静。
 
 姜涟渐渐平复下来,走到铜镜前,对着镜中的柳穗安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后回到桌案前,思绪渐渐飘远。
 
 嫁去异国,实乃抉择中的最优选,安国的布匹香料和渠道水利铜钱铸造瓷器工艺远远比不上绥国,所以多暴乱,民风彪悍。
 
 安国律法简单明了且没有转换的余地毫不留情,对比于绥国的办案手段和其中的弯绕和人情化办案理念,安国显得更加直接冲突暴乱战争时常发生,但是安国的兵器机械炸药确实绥国远远比不上的,说是去和亲,倒不如说是去偷家。
 
 说倒底,嫁到异国去和亲语气好点儿是留个全尸,运气不好的就像是她爹给她讲的最体面的悲惨结局。
 小国送去和亲的小公主的脑袋至还在某国的城楼上挂着,要是运气好些回来的时候还能留个全尸入皇陵,运气差的就是尸首分离,身处异处,人人诟病,是一点好都捞不着的。
 
 她这替嫁的补充别人身份假公主,处境就更加艰难,几乎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可是大仇不报,誓不为人!杀父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姜涟缓缓走到塌前,轻轻扭动摆在床脚的夜明珠,脚下不远处渐渐出现一个狭隘逼仄的空间,里头缩着个人,正不断的发着抖。
 
 姜涟缓缓蹲下,看着缩成一团的人逐渐平静下来,抬起头时在看见她那张脸时,眼底的惊骇,姜涟不知怎的,心情竟莫名好了些许,脖颈处撕裂的疼痛倒也清浅了些许。
 
 姜涟起身将屋里的灯点的亮了些,看着有些许阳光打在柳穗安身上,知道那坨小小的身影变得平静,姜涟缓缓再一旁坐下,闭上了眼睛。
 
 没过一会,传来细碎的动静脖子被猛地桎梏住,姜涟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惊惧的眸子,也许这位公主是真的怕极了,握住她脖子的手却没了丝毫力气。
 
 “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地窖?”眼前人声音抖的不成样子,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这种天真无邪的眸子,远不是她这种冒牌货能冒充的。
 “为什么要长成我的这个样子?你为什么…”长宁公主组织了下语言,“长的跟我一模一样?你是我父皇的孩子吗?”
 
 姜涟被他惊骇的脑回路惊住了,这哪是天真无邪纯粹,简直就是蠢的让人心惊,姜涟终于知道皇上的圣旨,为什么会那么的直白且委婉了。
 
 柳穗安缓缓握住她的手,脸色毫无波澜,才发觉这位公主的手腕凉的惊人,眉梢微挑,语气带着戏谑“怕黑?”
 
 “我才不怕,说吧,你抓本公主到底是因为什么?钱财?还是性命?”小公主强装镇定,姜涟却莫名的想笑,公主跟她有着近乎九分相似的脸,声音却抖的不成调子。
 
 至于剩下的一分,是他现在怎么也模仿不出的纯真。
 
 “我对公主殿下的命不感兴趣,更对绥国长宁公主为何不如传言般受宠甚至连最低位分的秀女都比不上的原因更不感兴趣,我要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而已,就看公主愿不愿意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眼前的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在瞥见女子指尖染上的墨痕时,猛地噤了声。
 
 那是被她打翻的墨台。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要是想要个名分,你去找我父皇不好吗?找我一个不受宠的公主又有什么用?
 ”语气带着恼,却并未反驳。
 
 人人都知道皇上偏爱幼女长宁,只有住在她寝宫的下人才知道她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不足的炭火,缺少的月银,一匹一匹的绸罗锦锻最后落到她手里的只有颜色老的,料子紧的,就连她殿里的文房四宝都是捡的别人的,她在这皇宫里过的,就连是下人都不如了。
 
 姜涟轻笑一声,手指缓缓抚上公主苍白的脸,右手的利刃却紧紧的贴住了公主的后腰。
 
 “我提出的条件,公主殿下必须答应,作为条件,您可以让我答应您一件事,作为我的诚意,当然您也可以不信。”
 
 “我信,在你没杀我,只是囚禁并且我还给我带了吃食的时候,你做的和你说的任何事情,我都会信。
 
 而我只是一个无权无势,在这皇宫之中没有任何依仗的废物公主,说到底,你是救了我,你去替我跳了这个火坑,我并没有吃亏。”小公主眼角溢出眼泪,眸中映出感激的光彩。
 
 姜涟眸光有片刻的凝滞,眼底的情绪逐渐变得复杂,“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死很可怕么?我并不觉得,相反,我觉得那是极乐。”小公主缓缓撸起袖子,将胳膊上狰狞的伤痕和触目惊心的紫痕暴露在了烛火之下。
 
 “皇宫里的糕点我吃过最好吃的只有一盘碎了的杏仁酥,可是我对杏仁过敏,虞妃娘娘知道后,每御膳房里面送来的饭里,我总能看见杏仁的影子,这种手段充满卑劣威胁,却也是能杀死我的最快途径,可惜,最后我没死成,反而对杏仁有了一定的抗性。”
 
 “人还是挺难杀的,对吧?”小公主眼底映着绝望,姜涟看着她,嘴唇蠕动几下,她有着和长宁公主一样的脸,却无法共情和她一样的苦楚。长宁却并不在乎,语调中透着轻快。
 
 “我娘是洗衣婢出身,后来为了谋出一条生路不得已去爬了皇上的床,怀上了我,生下我后,皇上便找了个由头将我娘遣散出宫,听宫里头的小玉子说 ,我娘现在在外头找了个生计,现在住的吃的比我都还好。”
 
 “宫里的于贵人跟我关系好,过来总是会给我带点东西,她说人死了之后,会变成魂谁都看不见,却能到处跑,我想去见见我娘,我想看看她。”
 
 “你会得偿所愿的。”姜涟看着她,指尖相触时两双沉寂眸子映在烛光里,带着奇异的却又不容置喙的奇光,还有一丝隐藏在温和烛火下的绝对杀机。
 
 “你的真实姓名,是什么?”小公主问道。
 柳穗安似不敢相信他会这么问,眼底深处闪过一抹讶然,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杀了他们。”
 
 随后,她的嘴角上扬,逐渐柔和下来“我叫姜涟。”
 
 小公主郑重的行了礼,“乔睢安。”
 
 柳穗安轻缓的抚去她眼角的泪,轻轻抱住了她,话里却带着蛊惑,“我想跟公主您做个交易,一个你永远都无法拒绝的交易,而交易的最终结果是自由。”
 
 公主看着她,眼底迸发着神经质的光,“好。”
 柳穗安的脸隐匿在黑暗里,谁都没窥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逞和庆幸。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