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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北境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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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黑山隘口。
寒风如刀,卷起地上掺杂着黑褐色的雪沫,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腐败味道。
战斗刚刚结束不久,战场还未来得及打扫。燕绥身着墨色铁甲,甲胄上布满刀箭划痕与新溅上的血污,他站在一处高坡上,目光扫过下方尸横遍野的战场,眉头紧锁。
这一次的北狄袭边,透着一股邪性。
敌人并非以往的游骑,而是如同失了心智般,不惧伤亡,冲锋起来状若疯魔。更诡异的是,一些被重创甚至理应毙命的狄兵,竟能拖着残躯再次扑上,直到被彻底斩碎头颅或焚毁身躯才会停止。
而且,燕绥清晰地感受到,战场上空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阴冷气息,并非单纯的死气,更像是一种侵蚀生机的邪祟之力。
他麾下几名勇猛异常的百夫长,并非死在正面拼杀,而是在与那些“疯魔”狄兵接触后,莫名地力竭而亡,面色青黑,仿佛精气被抽干。
“将军,”副将韩罡拖着疲惫的步伐走来,脸上带着惊疑未定的神色,“伤亡清点完毕……有三十七名弟兄死状蹊跷,身上无明显致命伤,却……”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却像是被吸干了元气。”
燕绥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俯身,从脚边一具狄兵尸体上捻起一小撮泥土。那泥土呈不祥的暗红色,隐隐散发着一股硫磺混杂腐朽的异味。
“不是寻常的狄兵。他们身上,有‘东西’。”
韩罡脸色一变:“巫蛊之术?”
“比那更麻烦。”燕绥目光投向北方阴沉的天空,那里铅云低垂,仿佛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他身经百战,对危险有种野兽般的直觉,此刻,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并非来自可见的敌人,而是这种无形无质,却能扭曲心智、侵蚀生命的邪气。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冲破风雪,疾驰而至。
马上骑士浑身浴血,几乎是滚鞍落马,手中高举一份封着火漆的公文,嘶声喊道:
“将军!八百里加急!京城兵部敕令!”
燕绥心头一凛。八百里加急?
北境战事虽紧,但尚未到需要动用此等传令等级的程度。他接过公文,验明火漆无误,迅速拆开。
公文上的字迹清晰而冰冷,内容更是简单得令人心寒:
“北境都督、镇北将军燕绥,着接令即刻卸印,轻装简从,返京述职。不得有误,钦此。”
没有说明缘由,没有交代军务交接,甚至没有给予任何缓冲时间。
“即刻”、“不得有误”,字字如铁,透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韩罡也看到了内容,失声道:“将军!此刻返京?狄人刚退,邪气未明,军心不稳啊!这……”、
燕绥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他的目光从公文上移开,望向远处正在收敛同袍尸体的士兵们,又看向那名传令兵。
传令兵低垂着头,但燕绥敏锐地注意到,他握缰的手在微微颤抖,甲胄边缘沾染的,除了血污,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与战场上相似的暗红泥土。
“京中来的,只有你一人?”燕绥的声音平静无波。
“回……回将军,只有小人一人。”传令兵头垂得更低。
燕绥不再询问。他缓缓将公文折好,放入怀中。冰冷的甲胄似乎也隔绝不了从心底升起的一股寒意。
战场上的邪气,京城突兀到诡异的调令,还有这传令兵身上若有似无的线索……这一切,绝非巧合。
是朝中出了惊天变故?还是……这邪气的源头,本就与京城有关?
燕绥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对韩罡下令:“韩副将。”
“末将在!”
“本将离营期间,北境军务由你暂代。严守关隘,谨防狄人再犯。若遇非常之事……可便宜行事,以保全将士性命为要。”
“将军!”韩罡虎目含泪,“这调令分明……”
燕绥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重:“君命难违。”
尚未到达主将营帐之内,帐外便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队身着宫廷禁卫服饰的士兵已然无声地包围了燕绥的营帐。
一名面带微笑的太监踱步而入,拱手道:“燕将军,调令已到您手中,车马已备好,请您即刻动身。京中,自有要事相商。”
燕绥的手按上了剑柄,眼神锐利如鹰:“何人护卫?”
“将军放心,自是京中最‘可靠’的卫士,定会‘护送’将军平安抵达。”太监笑容不变,语气却加重了“护送”二字。
燕绥环视帐外那些面无表情、气息沉凝的“禁卫”,心中了然。
这不是护卫,是押解。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松开了剑柄,声音冷硬:“容本将交接军务。”
“军务自有副将处置。”文官侧身,让出通路,手臂摆出请的姿势:“将军,请莫让陛下久等。”
燕绥无言,看了一眼韩副将和远处的土地,转身走向马车,步伐依旧沉稳,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迷雾之上。
返京述职?他知道,等待他的,绝不会是简单的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