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礼物~》雷宇yu

11、生长

　　林炽站在共享工作室的门口，最后一次回望这个短暂却珍贵的空间。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像是时间的刻度，记录着他在这里度过的每一个创作时刻。

　　他轻轻关上门，听到锁扣“咔嗒”一声合上，仿佛一个时代的终结。

　　与父亲离开这座城市的决定并不容易，但林炽知道这是必要的。齐家的阴影太过庞大，父亲辞职的勇气值得他用妥协来回报。而且，在一个全新的环境中，或许他真的能够自由地追求设计梦想，不必再躲藏和隐瞒。

　　搬家前的日子忙碌而压抑。林炽帮忙打包行李，处理转学手续，与寥寥几个朋友告别。没有人知道齐司礼的事情，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离开。

　　唯一让林炽意外的是陈雨薇的来电。在他离开的前一天，她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打来了电话。

　　“你要走了？”她问，声音里有一丝林炽读不懂的情绪。

　　“明天。”林炽简短地回答。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吗？”

　　林炽的心抽紧了一下：“我不知道。我们...没有联系。”

　　“他还在软禁中，”陈雨薇轻声说，“但我想办法给他传了话，关于你获奖的消息。”

　　林炽愣住了：“获奖？”

　　“你不知道？‘新星奖’初选结果公布了，你入围了决赛。”陈雨薇的声音带着惊讶，“我以为他们会通知你。”

　　林炽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因为搬家的事，已经好几天没检查邮箱了。

　　“谢谢告诉我。”他努力保持声音平静。

　　陈雨薇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林炽，对不起。为所有的事。”

　　“不必道歉，”林炽说，“你也是身不由己。”

　　“不完全是，”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曾经嫉妒过你。齐司礼宁愿被软禁也要保护的人是你，而不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这话让林炽不知如何回应。

　　“保重。”陈雨薇最终说，然后挂了电话。

　　林炽立刻打开邮箱，果然看到了“新星奖”组委会的来信。他入围了决赛，被邀请参加一个月后的终评展示和颁奖典礼。

　　喜悦如潮水般涌来，但很快又退去——典礼日期正好在他离开之后，在一个他再也无法轻易返回的城市。

　　那天晚上，林炽失眠了。他站在窗前，看着熟悉的城市夜景，心中充满矛盾。入围决赛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但现在却成了又一个不得不放弃的东西。

　　父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轻轻敲门进来。

　　“有事烦心？”林父问，语气比以往温和许多。

　　林炽把入围的消息告诉父亲，预期会看到担忧或反对的表情。但出乎意料的是，林父露出了微笑。

　　“这是好消息啊！你应该参加。”

　　林炽惊讶地看着父亲：“但是典礼在那边，而且齐家...”

　　“齐家不会在公开场合做什么的，”林父冷静地说，“而且我会陪你一起去。我们只是去参加比赛，结束后就离开。”

　　这个支持让林炽既感动又不安：“但是你的新工作...”

　　“可以推迟一周报到。”林父拍拍他的肩膀，“这是你的梦想，小炽。我已经剥夺了你太多，不能再让你放弃这个机会。”

　　那一刻，林炽感到心中最后的隔阂融化了。他忽然明白，父亲所有的严厉和控制，都源于爱和恐惧——对失去儿子的恐惧，对无法保护他的恐惧。

　　“谢谢，爸。”他轻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林父点点头，眼中也有泪光闪烁：“你妈妈会为你骄傲的。”

　　决赛准备时间紧迫。林炽重新调整了“界限之外”的细节，为现场展示做准备。由于原来的工作室已经无法使用，他在家里临时搭建了一个小工作区。父亲不仅没有反对，甚至还帮忙搬运物料，提供建议——虽然大多不专业，但那份支持弥足珍贵。

　　在这期间，林炽时常想起齐司礼。每一个设计突破，每一次技术难题的解决，都让他想起那个银发少年的指导。他多么想与齐司礼分享这个过程，想知道他对改进的意见。

　　有时深夜，林炽会拿出那个加密手机，开机后看着空荡荡的收件箱，希望会有意外消息出现。但屏幕始终黑暗，如同齐司礼现在的处境。

　　决赛前一周，林炽和父亲提前抵达比赛城市。他们住在一家离比赛场地不远的酒店，低调而谨慎。

　　终评展示要求选手在现场根据指定主题完成一件附加作品。主题是“回声”，要求体现“无形的联系与影响”。

　　这个主题让林炽立刻想到了齐司礼——那个在他生活中留下深刻回响却已无声的人。

　　他决定创作一件以“无声的回响”为主题的作品，使用特殊面料和结构，使服装在静态中也能呈现出动态的涟漪效果，象征那些看不见却持续存在的影响。

　　比赛当天，会场气氛紧张而兴奋。来自全国各地的青年设计师展示着他们的作品，才华横溢的创意令人目不暇接。

　　林炽的“界限之外”系列获得了评委们的高度评价，但真正的挑战是现场创作环节。他全身心投入工作，几乎忘记了紧张和压力。

　　就在他专注地调整模特身上的服装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边缘——齐父正站在会场后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林炽的手一抖，针尖刺入指尖，血珠顿时冒了出来。他急忙处理伤口，心跳如鼓。齐父的出现意味着什么？是来施压的？还是来阻止他的？

　　但直到现场创作时间结束，齐父都没有任何举动，只是静静地观察，然后悄然离开。

　　展示环节，林炽的“无声的回响”获得了满堂彩。评委们对他在短时间内完成如此精湛的作品表示惊叹，特别赞赏他对主题的深刻理解和创新表现。

　　颁奖典礼上，当宣布亚军不是他时，林炽已经做好了落选的准备。但接下来，主持人提高了声音：

　　“本届‘新星奖’的冠军是——林炽！作品‘界限之外’和‘无声的回响’！”

　　掌声如雷般响起。林炽愣在原地，直到父亲推了他一把，才恍惚地走上舞台。

　　聚光灯下，他接过奖杯和证书，手指微微颤抖。评委代表走过来与他握手：“令人惊叹的作品，年轻人。特别是‘无声的回响’，有着超乎年龄的深度和成熟度。”

　　林炽表示感谢，目光扫过观众席，突然定格在一个角落——齐司礼站在那里，穿着简单的黑色西装，银发在灯光下如同天使的光环。他微微点头，嘴角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然后悄然退入阴影中。

　　那一刻，林炽明白了齐父出现的原因：他不是来施压，而是来评估。评估林炽是否值得齐司礼为之付出和冒险。

　　而齐司礼的出现，哪怕只有一瞬间，已经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典礼结束后，媒体和业内人士围上来祝贺。林炽应付着，心思却早已飞向那个消失的身影。

　　在父亲的帮助下，他好不容易脱身，匆匆走向齐司礼刚才出现的角落，但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掉落的一个小小银色胸针，形状是一片羽毛。

　　林炽捡起胸针，认出这是齐司礼常戴的饰品之一。他紧握胸针，感到一阵既甜蜜又苦涩的回响。

　　回到酒店，林炽发现房门底下塞着一个信封。里面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素描——画的是他领奖时的样子，台下角落有一个银发少年的背影。

　　素描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Q”字签名。

　　林炽坐在床边，看着那张素描，泪水终于落下。这是齐司礼的方式，告诉他：我看到了，我为你骄傲。

　　第二天，林炽和父亲准备离开酒店时，前台叫住他们，递上一个精致的盒子。

　　“一位先生留给林炽先生的。”前台小姐说。

　　盒子里面是一套专业绘图工具，和一张简短的字条：

　　「飞翔吧。天空足够广阔，容得下所有自由的灵魂。——Q」

　　林炽抱紧盒子，感到那个银发少年虽然无声，却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永不停息回响。

　　飞机起飞时，林炽看着窗外渐行渐远的城市，轻声说：“再见，齐司礼。谢谢你。”

　　父亲拍拍他的手：“会有再见的一天的。”

　　林炽点点头，相信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开始。

　　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些回响正在悄然生长，终有一天会穿越所有界限，再次相遇。

　　而此刻，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