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死后去宫斗》肾虚胆大

4、第 4 章

　　接下来几天的教学顺利异常，这全是皇帝的功劳。

　　在这个封建时代，皇帝不仅仅是公主们的家长，更是整个宫廷的主人。正如同孟肃曾是孟盐的家长和主人，具备将女儿嫁给老头不征求孟盐同意的权利，皇帝展现出了对孟盐的重视，因此他的女儿们必须在明媚的春日待在绣房里发霉，无论这些天之娇女们是否热爱学习。

　　但皇帝比孟肃好多了，他至少是个不错的爹。

　　是这样吧？

　　至少，在课堂上，延乐公主是在偷偷摆弄着皇帝赠送的玩具，而非哭泣着准备嫁给老头的嫁妆。皇帝至少是个人。

　　延乐要能一辈子保持这样的天真愚蠢，那也很好。

　　傅太后心疼孙女，在元安公主和贤肃公主的抱怨下为公主们安排了更多的休息。

　　只要不让孟盐丢掉“公主老师”这样体面又优渥的宫廷编制，孟盐女士愿意“勉为其难”（啊不是）地休假到地老天荒。

　　“但我还是想学刺绣。本公主那么有天赋，不学可惜了。”延乐认真地看着孟盐的眼睛。

　　孟盐失去了她的休假。

　　学吧，活爹，学不死你。

　　延乐梦想远大。她想要为嘉昭仪绣一件礼服。礼服是二十四破间色的，袖口和裙摆的花边则要用珍珠和翡翠造就，衣服上的图案会采用双面绣的技艺，用金线以及孔雀毛和翠鸟毛纺成的丝线织成，从而在日光下不同的角度可以呈现不同的颜色。只有这样的好衣服，才配在嘉昭仪封贵妃的典礼上穿。

　　延乐对自己和母亲的要求都很高。

　　孟盐不知道嘉昭仪是否有做贵妃的信心。反正按照延乐的计划和现有水平，孟盐有信心教个三五十年。

　　拿三五十年俸禄，不必回孟家，也不用回穆家。

　　嘿嘿！

　　总而言之，延乐现在要绣一大堆手帕，从最基础的平针开始排线。

　　“太难了！”延乐从手帕堆里探出头来，发髻上还糊着乱七八糟的线头，“我到时候买一件算了！哎！”

　　嘉昭仪冷笑。皇帝心疼：“不学就不学！你堂堂一个公主，也不需要学下人谋生的技艺。”

　　孟盐正在赶制嘉昭仪要求缝制的宽腰带。她刚才不小心绣错了一针。

　　皇帝如今每天都到嘉昭仪那里来。被迫于皇后处歇息三日后，皇帝陷入了叛逆期，对于皇后表姐的叛逆。

　　但皇后并不为此感到忧烦。她每日派遣女官向嘉昭仪进行封赏。嘉昭仪苍白着脸，极尽恭顺地感恩起皇后的贤德。

　　这后宫真是和谐莫名。

　　你认为嘉昭仪能成为嘉贵妃么？孟盐曾这样和阿梅私下八卦。阿梅一手指向天空，另一只手则抚摸脖颈：

　　“孟小姐，我的脖子很细，您的也是。”

　　皇帝前脚声称孟盐引以为傲的刺绣为下人谋生的技艺，后脚却赞扬起孟盐刺绣的美丽。

　　孟盐赔笑。“这是妾微末技艺所制成的不值一提的东西。”说罢她将腰带呈现嘉昭仪，嘉昭仪微笑起立，引孟盐将腰带围于腰间，“它可以是美丽的，但也仅仅是因为娘娘的美丽而折射出些许悦人的光辉。”

　　宽腰带显腰细，水粉色的绸缎衬得人气色好，鸳鸯比翼连枝的图案则寄托了深埋心底的期望。但这只是女人看见的东西。

　　“衣服很漂亮，女人也很漂亮。可是漂亮的女人穿漂亮衣服，却不那么漂亮。”深宫中唯一的高贵男子看见了围绕华贵腰带的嘉昭仪，转向正在思考修改方案的孟盐，“叫我说，漂亮女人就不该穿衣服。”

　　皇帝大笑。嘉昭仪急忙令延乐退下。

　　皇帝走后，嘉昭仪看向孟盐。“你今晚要来陪我吃晚饭。”她抓住孟盐的袖子，拼命往里面塞金子，“你一定要来…你会来的，对么？”

　　“娘娘要传令于我，妾万死不辞。”孟盐惊吓，慌忙跪下。

　　孟盐在掖庭昏暗的窗洞下拆改自己以往的作品。她的绣法与母亲如出一辙，可惜的是她的头发着实不够多。但她必须将作品完成得尽善尽美。因为这是她与太华公主秘密的盟约。陆珩这个面首是否能扶正成驸马…可全要靠她了。

　　话说回来，哪怕她拼心拼命将自己的绣作改得和母亲一样，陆珩就能扶正了么？他实在不太像做这行的料子。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与其担心陆珩的宅斗生涯，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吃什么长头发。

　　随后她发呆半晌，不免有些惆怅。

　　再过半个时辰，孟盐就需要赶往瑶倾宫侍奉嘉昭仪用膳。所以，孟盐只能再做两刻的绣活。剩下的时间，她需要重新梳洗更衣，以免对贵人呈现不雅的仪容。

　　但嘉昭仪没有给她两刻的时间。

　　瑶倾宫的桂才人忽然驾临掖庭。

　　“嘉昭仪要见您呢！”桂才人说。这是一名高挑黝黑的女子，孟盐曾在嘉昭仪身边见过。她伸手就来拉孟盐。

　　“请容许我…”孟盐开口。桂才人不理，把孟盐往门外拖。她的力气极大，孟盐差点摔了一个跟头。孟盐只好抬高声音：“小主，请容许我…”

　　“这儿没法说。”桂才人不耐烦，“我之后和你解释。”

　　孟盐据理力争：“您让我面见嘉昭仪，总得容许我梳洗一番。”

　　“你去我房间洗。”桂才人的力气极大，孟盐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孟盐只好跟随桂才人上路。她的心中倍感不安。

　　谢天谢地，阿梅带着一群宫人拦住了孟盐。

　　“抱歉。”阿梅眼眸低垂。

　　“皇上传召您呢！”阿梅身后的一名老太监笑成了一朵菊花。不知怎么，孟盐总觉得这笑容不怀好意。

　　是穆家的人来告状了么？说她犯了七出？说她做了淫逸乱族的罪行？她是被迫的！她是被迫的么？谁会相信她呢？
　　是她的父亲为穆维桢的事情怨恨她？他还在为她忤逆不孝的举止震怒么？他为她安排了不幸的婚姻，难道还不允许她反击么？难道他情愿舍去一个贤名在外的贞妇女儿，背上家风不正的名声么？
　　是太华大长公主和她的谋划泄露了么？皇帝不收拾大长公主，先来收拾她这个无足轻重的女官？
　　是她和陆珩的私下会面触犯了宫规么？

　　孟盐这才发现她有满头的小辫子。

　　也许，阿梅是对的。她的确不适合在宫中生存。

　　虽然侍奉宫廷可能是她唯一的出路。

　　“嘉娘娘要令穆夫人侍奉延乐公主针线。嘉娘娘之后会和皇上解释的。”桂才人挺身而出。

　　太监的笑容更深了：“小主，恕奴婢直言，嘉娘娘再怎么得宠，也越不过皇上去。”

　　桂才人深吸一口气，紧紧抓住孟盐的手不放。

　　“孟小姐...”太监笑着转向孟盐。

　　孟盐轻轻将桂才人的手推开。“小主，您就和嘉娘娘说圣上传召于我。”她凑近桂才人的耳朵，“没必要为了妾得罪皇上，得罪您的丈夫。我明日会和嘉娘娘解释的。”

　　如果她还有明日的话。

　　桂才人不高兴。“我尽力了，我尽力了！”她自言自语嘟囔道，“不过我想，你也不一定就那么倒霉吧？”

　　谁知道呢？孟盐想，她从来就没有幸运过。

　　宫人们将她带至一处暗室。在那里，宫女们褪下她头上几粒守丧的素白银簪。“这样的东西以后不能再带了。”她们说。脱簪待罪的道理孟盐明白，可是宫女们又卸去了她的衣服。好歹给她留一件！让她穿着衣服进棺材！

　　孟盐挣扎哭嚎。宫女们束手无策。此时此刻，一位老妇人挺身而出。

　　“穆夫人…孟小姐，您是高洁的贵女，我知道这很难接受。”老妇人叹息，“但您也不想让孟府，让您的父母家人受到您的牵连吧。”

　　孟盐想到孟府的下人，一下子放弃挣扎。可当她想到她的罪行可以牵连孟肃，她又颇有些跃跃欲试。

　　老妇人姓郑，她声称自己以前是傅太后的宫人。确切来说，当年她和傅太后一同入宫。她曾做过元安公主，皇上早逝胞姐，的保母。因为这样的渊源，她现在受封赞德尚书和三品宁康郡夫人。

　　她令宫人们端入热水为孟盐沐浴净身，又取一个脚凳坐于浴桶前，用剪刀剪去孟盐为刺绣劈丝线留的指甲。“这是为了防止您伤到皇上。”郑夫人说，“您也不是小姑娘了，有些话老奴就不多做解释了。”

　　孟盐目瞪口呆地看着宫女们为她用玫瑰花露灌洗头发，用柳枝清洁牙齿，用薄荷茶侍奉她漱口，又用珍贵的神仙玉女粉和北地燕脂涂抹妆面。孟盐隐约明白了什么。

　　孟盐的确明白了什么。

　　宫女们为薰笼加入香料，随后令孟盐跪坐房间一角，等待最后的发落。

　　两刻钟后，膳房太监搬入御膳。

　　三刻钟后，皇帝走入房间，挑起孟盐的下巴。

　　孟盐的心中在小小雀跃。

　　原来皇帝只是想睡她啊！她还以为皇帝想杀她呢！

　　皇帝放下了孟盐的下巴，聊起了穆维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