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月栖梧桐

3、遇故人

　　第三次化疗的反应来得又急又猛。夏见青刚输完液没多久，就趴在医院走廊的垃圾桶旁剧烈呕吐，胆汁混着胃酸灼烧着喉咙，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想站起来，腿却软得像灌了铅，眼前阵阵发黑。
　　“你没事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胃里的痉挛还没平息，夏见青听到那声音时，指尖还在不受控地发颤。她抬起满是冷汗的脸，看清来人是江叙白的瞬间，原本攥着墙壁的手猛地收紧——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
　　江叙白的西装外套还搭在臂弯里，此刻却顾不上整理，快步上前扶住她打晃的胳膊。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目光扫过她手腕上还没撕掉的输液贴，又落在她泛着青白的脸色上，声音里藏着掩饰不住的慌：“你在化疗？”
　　夏见青别开脸，想挣开她的手，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干涩的气音。她从没想过，自己最狼狈的样子会被江叙白撞见——这个默默在她加班时留一盏灯、在她生日时匿名送花的人，她一直装着不懂她的心意，此刻却连维持体面的力气都没有。
　　“别硬撑了。”江叙白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她小心地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挡住来往行人的目光，“我家就在这附近，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没办法照顾好自己。跟我走，好不好？”
　　夏见青的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她明明看穿了一切，却没追问半句，只给了她一个台阶。她咬着下唇摇了摇头，腿却在江叙白稳稳的搀扶下，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脚步挪动。
　　“听话。”江叙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你不用急着拒绝我，就当……帮我个忙，让我放心。”她的掌心带着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竟让她那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轻轻松了一丝。
　　玄关的感应灯缓缓亮起，暖黄的光漫过地板，江叙白先弯腰替她换了双柔软的米白色拖鞋，鞋面上绣着小小的兔子图案，和她今天外套上的装饰意外契合。“先坐会儿，我去煮杯热饮。”她说着，将她的背包轻轻放在沙发旁的矮柜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开放式厨房传来水壶烧水的轻响，她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柔软的针织面料，目光扫过客厅——书架上整齐排列着书籍，窗台摆着几盆长势极好的多肉，连茶几上的杂志都按大小码放得规整，却不显刻板，反倒透着种妥帖的生活气。没等多久，江叙白端着两只杯子过来，递到她手里的那杯还裹着针织杯套，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到心口。“是蜂蜜柚子茶，温的，不会太甜。”她在她旁边坐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视线落在窗外的夜色上，“你要是累了，客房我已经收拾好了，床单都是新换的，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叫我就好。”
　　她捧着杯子小口啜饮，清甜的柚子香在舌尖散开，忽然听见他又轻声开口：“冰箱里有洗好的草莓，还有燕麦饼干，要是晚上饿了，不用客气。”她说话时声音放得很柔，没有丝毫压迫感，就像这房间里的灯光一样，温和地裹着她，让她原本还有些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彻底放松下来。她指尖捏着杯套边缘，刚想说“不用麻烦”，就见江叙白起身走向阳台，拿了条浅灰色的薄毯过来。“夜里会有点凉。”她没直接递到她手里，而是轻轻搭在沙发扶手上，距离恰好不越界，“你要是想看看电视，遥控器在茶几抽屉里，或者……书架上的书随便看。”
　　话音刚落，客厅角落的落地钟轻轻敲了两下，她抬眼扫过时钟，又看向她：“时间不早了，要是困了，我带你去看客房？”说着便率先迈步，脚步放得极缓，像是在等她跟上。客房的门推开时没有半点声响，里面铺着浅杏色的床单，枕头旁还放了个软乎乎的小熊玩偶，床头柜上摆着一盏暖光小夜灯，连插座旁都贴心地插了个充电器。
　　“毛巾和洗漱用品在浴室架子上，都是新拆封的。”江叙白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只微微侧身让开位置，“有任何事，敲我房门就好，我住隔壁。”她说完，又像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厨房冰箱第一层有温牛奶，睡前想喝的话，直接热一分钟就好。”语气平和又温柔，没有半分刻意，却让她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
　　她站在客房门口，看着江叙白轻轻带上门的动作，指尖还残留着薄毯的暖意。门板合上的瞬间，没有想象中的沉重声响，只有一道极轻的“咔嗒”声，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房间里只剩下小夜灯的微光，映着枕边小熊的轮廓。她走过去坐下，床单带着阳光晒过的淡淡气息，柔软得让人想陷进去。正发怔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江叙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放得更柔：“要是怕黑，我可以把走廊的灯留着，不影响你休息。”
　　她攥了攥衣角，轻声应了句“好”。门外的脚步声渐远，走廊的灯果然亮了，暖光透过门缝映进来，在地板上投出细细一道光带。她躺下来，望着天花板，白天紧绷的神经彻底松了下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不是局促，不是不安，是很久没有过的、踏实的暖意。

　　窗外的夜色依旧浓，可这间小小的客房里，却好像盛着一整个春天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我好喜欢叙白，暖暖的，你们呢？[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