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月栖梧桐

2、告别

　　夏见青把那滴泪揉进掌心时，指腹的粗糙蹭得脸颊发疼。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灯汇成的流萤，忽然想起昨夜起夜时，陆知乔躲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压得极低，尾音却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柔软。那时她没多想，此刻想来，那柔软里藏的，或许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第二天清晨，夏见青依旧煮了豆浆和荷包蛋，只是葱花撒得有些潦草。陆知乔下楼时，手机屏幕亮个不停，她低头回复消息的瞬间，嘴角弯起的弧度，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夏见青心上。
　　“今天怎么这么慢？”陆知乔收起手机，拿起筷子，语气里带着惯有的不耐，“我跟客户约了早茶，要迟到了。”
　　夏见青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三口两口吃完早餐，抓起包就往外走，连一句“再见”都没留下。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豆浆的热气慢慢消散，就像她们之间越来越淡的温度。
　　下午去医院签化疗同意书，陈医生再次问起家属，夏见青只是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签完字走出诊室，她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坐了很久，手机里弹出陆知乔的朋友圈——是一张在艺术馆的照片，照片里挽着陆知乔胳膊的女人那样的年轻，配文是“难得的放松”。
　　夏见青盯着那张照片，陷入了回忆，照片中的女人夏见青见过，是陆知乔的同事，也是陆知乔大学的学妹，叫离夏。离夏在大学时曾有一段时间追求过陆知乔，但当时陆知乔正在追求自己所以并没有过多的关注离夏，看着再次相遇的两人夏见青手指无意识地攥紧，直到指节泛白。
　　晚上回到家，陆知乔还没回来。夏见青把诊断书锁进抽屉深处，又用旧衣服盖住——她不想让陆知乔看到，不是怕她担心，而是怕那点仅剩的愧疚，会被她当成敷衍的借口。
　　十一点多，门锁传来响动。陆知乔带着一身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走进来，看到坐在客厅的夏见青，愣了一下：“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夏见青的声音很轻，“跟谁出去了？”

　　“客户啊，还能有谁？”陆知乔避开她的目光，一边脱鞋一边说，“谈项目谈得晚了，喝了点酒。”她的语气很随意，却没注意到夏见青盯着她外套领口的口红印——那是她从未用过的正红色。
　　夏见青没再追问，只是起身走进厨房，端出一碗醒酒汤：“喝了再睡吧。”
　　陆知乔接过汤碗，却没喝，随手放在茶几上：“太烫了，明天再说。”说完，她转身往卧室走，留下夏见青站在原地，看着那碗慢慢变凉的醒酒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化疗开始后，夏见青每次去医院都选在陆知乔加班的日子。第一次化疗结束，她忍着恶心和头晕回到家，刚进门就看到陆知乔在收拾行李。
　　“你要去哪？”夏见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公司派我去外地出差，大概要半个月。”陆知乔头也没抬，把衣服塞进箱子里，“你自己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夏见青看着她熟练收拾行李的样子，忽然想起她们刚在一起时，陆知乔每次出差都会提前一周跟她撒娇，说舍不得分开。现在的她，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
　　“知道了。”夏见青转身走进卫生间，关上门，剧烈的呕吐感涌上来。她扶着马桶，眼泪混着胃酸一起往下掉——她不怕化疗的痛苦，怕的是在她最难熬的时候，那个曾经说要陪她到老的人，早已想着如何逃离。
　　陆知乔出差的日子里，夏见青独自去做了第二次化疗。副作用越来越严重，她开始掉头发，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有一次去超市买东西，她在货架前晕了过去，醒来时躺在医院的急诊室里，护士问她要不要联系家属，她只是摇头：“不用，我没事。”
　　出院后，她去理发店剪了短发——与其看着头发一把把掉，不如干脆点。回到家，她对着镜子照了很久，镜中的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完全没了从前的样子。
　　陆知乔出差回来那天，夏见青正在厨房做饭。听到门锁响动，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短发，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紧张。
　　“我回来了。”陆知乔走进来，看到夏见青的短发，愣了一下，却没问为什么，只是把行李箱往墙角一放，“这次出差太累了，我先去洗澡。”
　　夏见青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最后一点期待，也慢慢熄灭了。吃饭时，陆知乔一边刷手机一边笑，夏见青看着她，忽然说：“我们分开吧。”
　　陆知乔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丝如释重负：“你想好了？”
　　夏见青点头，声音很平静：“想好了。”
　　那天晚上，陆知乔搬到了客房。接下来的几天，她们像陌生人一样相处，直到陆知乔收拾好最后一件行李，走出家门。
　　“再见。”陆知乔站在门口，说了一句。
　　夏见青没回应，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关上门的瞬间，她靠在门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拿出手机，翻出陈医生的微信，发了一句：“下次化疗，我还是一个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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