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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红绳落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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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迈的四月,晨雾总裹着茉莉的冷香。古墙下的老树已抽新叶,淡绿的枝桠间挂满红绳,有的缠银箔,有的坠干花,风一吹就簌簌响,像无数细碎的心愿在低声说。
阿提查?翁沙瓦(Athit Angsawat)蹲在树影里,徕卡 M11 的镜头对准最高处那串红绳 —— 银线绕着绳身,金箔碎屑粘在打结处,是本地老人说的 “祈愿绳”,
据说把心愿绣在上面,风会带它去天上。
他调了三次焦距,终于把晨雾的朦胧和红绳的艳色揉在一起,指尖刚要按快门,一道白影突然闯进取景框。
是个穿浅蓝 T 恤的男生。帆布包上的泰大校徽被晨露浸得发亮,带子斜挎在肩上,晃出轻软的弧度。
他站在树下仰头,发梢滴下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手里捏着根歪扭的红绳,绳尾系着片压得展平的干茉莉 —— 花瓣边缘有点卷,像是揣在口袋里带了很久。
男生踮脚想把红绳挂到高枝上,T 恤下摆往上缩了寸,露出一小截泛着薄汗的腰线,细而软,像春水里刚抽的柳丝。
阿提的指尖下意识按了快门,“咔嚓” 声轻得被风声吞了,可男生像有感应似的,突然转头往巷口望了眼。
那双眼太亮了。虹膜是浅褐色,蒙着层浅浅的迷茫,却比晨雾里的太阳还暖。
阿提刚要起身 —— 他想问问那根红绳上绣的字,想知道这个突然闯进镜头的人叫什么 —— 可男生已经踩着青石板走了,帆布包带晃出的弧度,像没画完的半轮月,很快消失在雾里。
阿提跑过去摸那根新挂的红绳。绳身是棉线的,有点糙,上面用白棉线绣着行英文:“To thine own self be true”(忠于自己)。
针脚歪歪扭扭,有的地方线还松了,显然是第一次绣。
他对着红绳又拍了张照,相机里的红绳突然失了趣,满脑子都是那道白影的侧脸:
睫毛长得能挂住雾,笑时嘴角陷出的小窝(刚才他踮脚没够到树枝,自己笑了一下),比清迈夜市刚剥壳的芒果还甜。
“找什么呢?” 巷口传来老板宋哥的声音,他提着刚买的咖啡豆,“阿提,今天怎么拍这么久?”
阿提指了指那根红绳,声音有点发飘:“宋哥,你见过刚才那个穿蓝T 恤的男生吗?泰大的,挂了这根绳。”
宋哥眯眼想了想:“哦,最近有很多来毕业旅行的中国学生,老有人来这儿挂绳。怎么,看上人家了?”
阿提的耳尖有点红,赶紧转开话题:“没有,就是觉得他…… 很适合我的新展。”
他的新摄影展叫 “雾里的心愿”,本来想拍满一百根红绳,可现在,他突然想找到那个男生 —— 他想拍他眼里的雾,拍他手里的茉莉,拍他所有没被镜头捕捉到的样子。
那天上午,阿提在老树下待了三个小时。雾散了,太阳升得老高,他把相机里的照片翻来覆去看,最后定格在那张 “白影撞镜” 的照片上。
男生仰头挂绳的样子,晨雾绕在发梢,连迷茫都透着软,像他去年在海边拍的日出,是能让人心尖发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