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三次的修仙界还有救吗？》天与秋

25、彼时沉香（完）

　　“好……贵……”

　　崔九夷撑着伞拾级而上，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许久没出门了，许是昨天见了阳光，今日忽地也有点待不住了。

　　却没料到，真的会遇见她。

　　她的身影掩映于林叶间，正撑着下巴坐在……剑上？

　　真是刻苦的孩子，在练习御剑吗？此刻又在为什么烦恼呢？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他长久注视着她的眼睛忽地一转，发现了她身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个邹奉均。

　　这人来做什么？青云山的事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他眉头深深皱起。

　　好在归澜也不是很待见他，语气平平道：“你来做什么？”

　　“你不是念叨着好贵啊怎么办谁来帮帮我之类的话吗？你就当我是听到了你的呼唤的好心山神？”

　　归澜大概也很无语，并没有理他。

　　“别小看我啊，剑修可是很能赚钱的，”归澜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邹奉均笑了下，换了条腿蹲，“剑修的剑很快，可以接悬赏或是做任务，剑修吃苦耐劳，做苦力也比旁人赚得多……”
　　“哎哎，别走啊，我的雨歇剑法很好看的，一舞千金知道不？
　　“哈哈哈……别走，你这小孩真不经逗，那说正事，我那师弟你知道吗？”

　　“……支献裘？”

　　“嗯哼，他是个打架狂，要不是因为这糟心事本来要参会的，不过也很快就好了，你要不要多留一阵，知道你是魁首，他会花钱求着你和他打的。

　　“而且，你也觉得太微大会很无聊吧？”

　　邹奉均很少说这么多话，笑得这么阳光，崔九夷认定他是又想把归澜掺和进什么阴谋里，归澜还年轻，不一定清楚他是多么阴险的人。
　　他该去提醒她。

　　“那就让他来找我，这么想打的话。”

　　他一愣。

　　“萧剑为了铸剑挪用青云山大半资产，丧心病狂地压榨百姓甚至还想把支献裘丢进去炼，如此毒瘤存世，邹首席看着是不是很难受？偌大青云山你找不到人来解决，便盯上了我们。现下你们青云山元气大伤，除了你就剩下支献裘，你又盯上了我？

　　“我给姬束野面子，你真当我是袭青那样的老好人？

　　“我七岁入门，十七岁结丹，你们算什么？”

　　崔九夷紧紧盯着说着这样狂妄的话，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锐，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的归澜，握紧了伞柄。

　　“拿我当磨刀石和垫脚石，也不怕把你那好师弟折了。”

　　留下最后一句话，她御剑离开了这里。

　　邹奉均站在原地，崔九夷心中虽然乱糟糟的，但也紧紧盯着他。
　　邹奉均元婴巅峰，如果恼羞成怒……虽然可能性不高，但，他也要看着点。

　　“哈。”
　　邹奉均笑了声。

　　崔九夷皱了下眉，看着他离开，抿了抿唇。

　　他继续往上走，脚步却迟缓了许多。

　　他心里有点乱。

　　和邹奉均的合作既是迫不得已，也是各取所需。

　　邹奉均想要崔家和奖品，他想要一把刀。

　　一把足够锋利，足够有分量，最好能拖整个崔家下地狱的刀。

　　他需要一个人来做他的刀，他拼了命也要把那些畜生送进地狱，但他的命没用。

　　她的眼睛在漂亮的脸上总是停留得更久些，他盯着镜中的寡淡面容，试着涂脂抹粉，却在第二天与她对视的那一瞬落荒而逃。

　　归澜，她还年轻。那么年轻，那么耀眼。

　　他需要一把刀。

　　……但他果然像崔世林说得那样，是个软弱无能的人。

　　算了吧。

　　总会有更好的办法。

　　站到亭前石阶上，他才恍然抬起头，却见到了她。

　　简直像是在梦中。

　　幽绿叶影下，六角窄亭中，那个年轻耀眼的金丹天才正倚坐在洁净发亮的亭中，幽幽地看着他，如噬人心魄的山鬼。
　　带着些微不耐的眼神像是在说她已经等候多时。

　　他退后了一步。

　　不要看，不要想，不要和她对话。

　　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他收敛思绪，低了低伞沿便准备转身绕过这里。

　　“灵华尊者，不觉得现在才保持距离太晚了吗？”

　　不，不晚，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没有被那阳光迷了眼。

　　他充耳不闻，继续向下走。

　　伞下突然出现了一截浅紫色的衣摆，他不过略顿了步子，她便把他的伞抬起来了。

　　隔着灵力。

　　原来她只是有洁癖？

　　她突然探进了些，崔九夷瞳孔紧缩，往后仰头。

　　她仔细看了看，而后又了然道，“你身体不好，昨天果然敷了粉，还抹了唇脂？”

　　崔九夷心跳如擂鼓，眼睛睁大了些，往后退了几步。

　　他压了下眉，那精致如画的眉眼便添了几分威严，如一位矜贵家主，化神尊者该有的模样。

　　他冷声道，“小友，还请自重。”

　　她也没往前，只是灼人地看着他，问：“自重？不是灵华尊者先邀请我的吗？”

　　“赏花是风雅之事，如今花已谢了。”他低下伞，声音发紧，指尖泛白，正准备动用灵力缩地成寸回崔宅。

　　她的声音又幽幽传来。

　　“灵华尊者本源有损，走回去就是了，我又不会吃了您。”

　　……

　　“灵虚剑君说你顽劣，我还当他是客套，呵。”

　　崔九夷撂下这句话消失在她面前。

　　她这不是好心提醒吗？她怎么顽劣了？！

　　“哼。”

　　反正她迟早要去一趟，到时候他还不是要求着她帮忙。

　　也不知道这化神期怎么混得这么惨的，“气”柔柔弱弱，她蹲在那的时候差点都没发现。

　　他给钱，她办事，顺便欣赏一下他的脸，多简单，他怎么就不能自觉点呢。

　　想到姬束野，她暗叹一声“麻烦”。

　　**

　　太微大会庆典性质更强，因此正式参比者只有金丹以下的，元婴期的也打，但不参与排名夺奖。
　　归澜十七岁结丹，如今已经金丹高阶，她都怕太微大会再不举行她就要元婴了。
　　但连元婴期的乌枚和袭青都打不过她，同阶修士也没人是她的对手，除了几个有些意思的，基本都很迅速地结束了。

　　可惜那支献裘没法来打，她其实还是有点兴趣的，如果他来找她打，那她也很乐意和他比试一下。
　　大会打一天休两天。
　　除了比试、和同门出去逛过几次，她基本都呆在屋里修炼翻书或者睡觉，百川凭借超绝的嗅觉每天都能给她找来当地美食，所以她过得还是挺舒坦的。

　　在终于意识到崔九夷的事只能靠她来推动时，她打开窗，看了看不错的天色，终于主动打开了门。

　　展开神识向上探，确认那个亭子没人后，她便准备下山。

　　“去哪？”

　　神出鬼没的师勉鬼一样出现在她身后。

　　“找崔九夷。”

　　“那个倒霉的病鬼可不是良配啊。”他像个睡不醒的大白蛇，懒懒盘踞在她的肩膀和头顶。

　　“良配？我搞点钱还要管他是不是良配？”归澜把他扯开，他又压到她另一边。

　　“啊，你那个眼神，”他低低笑了两声，“像是想把他吃掉。”

　　“……没有吧？”

　　“啊，那就是想把他弄哭？因为我以前会那样看你。”

　　“……”

　　归澜浅薄的师徒感情已经无法支撑她继续忍受他的骚扰，立刻从他的压制下钻出来了。

　　“哎。”他身子歪了下又慢悠悠稳住，长长叹了口气。

　　“真对不起啊阿澜，为师太穷了。”

　　“真抱歉就把你那张只能摆着看的漱玉琉璃弓送给我。”

　　“走吧走吧，记得回来吃饭～”师勉挥了挥手。

　　归澜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几步跳下了山。

　　到了地方，她沿着高墙走了一段，推断上次被发现应该和那个传说中的牵机阵有关，但为什么只是个小厮来赶人？

　　进入牵机阵的人，大乘之下皆为牵丝人偶，一举一动都会被操控。

　　是不屑、不敢、还是不能？

　　或许这崔家的事，比她想象中简单一些？
　　而且看崔九夷那态度，应该是发现也没事的意思。

　　她光明正大地跳上墙，果然看见了满园灼灼红梅。
　　她就知道，这不是开得很好嘛。

　　真要往下跳，她才发现这院子的怪异之处。

　　根本没有路啊，除了屋子全是梅树。

　　说起来，上次都没注意，种的这么密集，树却长得这么好？尤其是，靠近屋子的地方……

　　她皱了皱眉，随便点着几棵树落了地。

　　她正落在窗下，一抬头便看到了崔九夷那张盛世美颜。

　　光下，他深蓝色的眼睛像是浮着碎冰，面上血色浅淡，唇也是淡淡的粉色，但肤白如雪，眉发俱黑，竟显出几分比上了妆更惊人的艳色。

　　水沉香带着些许冷意，如雨后的青石，隔开暖烈得让人窒息的梅香。

　　让人清明，又让人沉醉。

　　百川说的没错，确实好闻。

　　归澜眨了眨眼。

　　他直直地看着她，神色不明。

　　“谁！哪来的小贼！”小厮扯着嗓子喊，愣是没踏进这个庭院一步。

　　相同的台词说两遍就会有点滑稽。

　　崔九夷沉眉敛目，顶着归澜专注的目光，一言不发。

　　外面没了声响。

　　归澜有些遗憾，她看出来了，那小厮也不想进来。

　　“小友怎么咳咳咳，”没说几个字，崔九夷便丢下待插的梅花，一边咳一边捂着唇，微微颤抖的手指带到了几个瓶瓶罐罐依然没找到想找的东西。

　　血色从苍白指缝中溢出，如绛仙梅点点盛开在他的洁白的衣襟上。

　　归澜回神，疑惑他怎么连个清洁术也放不出来，同时往他桌子上丢了个帕子。

　　“来赏梅啊，不是你请我来的吗？”她撑在窗台上，指了指他衣襟处盛开的“梅花”，真诚地笑了笑，“确实好看。”

　　细长的冰瓶反射明亮如星的光芒。

　　滴答。

　　一滴水落在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