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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玖章 ...

  •   何佑莘走到伊莱的身边,抓起伊莱的手,对着女子用英语道:“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时间已经不多了。”

      刚才小心的火苗现在已经成了火舌,高高扬起,快速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在火苗的照耀下,房间却是明亮了不少。何佑莘又一脚踢翻了火盆,在房间中间又放上一把火。见女子只是凝视着脚边的尸体,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何佑莘拉着伊莱便向外走去。

      经过女子身侧时,伊莱似是听到了她在说什么。伊莱停下脚步看向她,而那名女子却一下扑了上来将她撞倒在地。重重的撞击牵扯到她全身的各种创伤,使得她发出了沉沉低哑的痛呼。在她作出反应之前,她突然觉得难以喘过气来。脖颈再次被人死死掐住,女子用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叫道:“还给我!把爸爸还给我!”

      听到她的这番话,伊莱终于发觉,是自己误会了。她并不是和自己一样,而是和那些人一伙的。怕是她自己也不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只是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钥匙,因为好奇心而来探险之时发现了自己、顺势放自己出来罢了。她用力握住女子的手腕,想要她松开掐住自己的双手,却是徒劳。

      何佑莘几步到女子身边,想要推开她,可女子掐着伊莱脖颈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喘不上气,脑子有些缺氧,思考慢慢变得迟缓。周围的空气里的焦臭味已经很是明显,火已经漫开,房间被火焰照得很是明亮。

      在挣扎中,伊莱的眼角瞥到身旁的闪着黯淡光芒的铁块。她伸出手抓住了铁块。看不见深处的洞口对着女子的脸。保险是开着的,她的手指扣住了扳机,只要按下,现在掐着自己的女人就会和躺在地上的那些男人们一样很快没有了呼吸。

      “来啊!开枪啊!”女子疯了一样得尖叫着,半是疯癫的音调刺着伊莱的鼓膜,“反正已经杀了那么多个,也不在乎再多我一个了吧!”

      伊莱的手颤抖着,却是无法像刚才那样扣动扳机。虽然心里认定她和那些男人是一伙的,但是她心里也清楚,这名女子什么都不知道。她所看到的只是自己的父亲的惨烈死状,而凶手就在她的身边。她、是无辜的,而且将她从密闭的狭小房间里面放出来的也是她。她无法扣下扳机。

      何佑莘抬起一脚重重踹向女子的肩,因为牵扯到背部的大片伤口,他的嘴角漏出了痛呼,但是他并没有丝毫的停顿。受到突然的巨大冲击,女子不由向后一仰,两手的力气微微松懈了些许。趁着这个间歇,何佑莘一把推开她,拉起了伊莱,同时从伊莱的手中拿过了那杀人的铁块,对准了还跪坐在地上的女子。

      伊莱看着女子的脸。那原本煞是好看的五官在强烈的憎怖色下扭曲着,纠结在一起,原本一度以为是黑色的眼睛却散着些许青色,映衬着不远处的火光,很是骇人。若是普通人有着这样的表情,一般都会显得很是丑陋可怖,而她却不是。那歪斜着的五官却是透出一种逼人的美,甚至有了一种之前从未有的魅艳之色。她紧紧地盯着伊莱,那恨意似是巴不得将她撕扯吞下。让她移不开目光——

      是自己让那样的女孩有了这样可怖的表情的。

      这个事实揪着她的心,她终看向了何佑莘,却见他两手稳稳握着枪,枪口对着女子的额头,手指缓缓地按了下去,没有丝毫颤抖,更没有任何的犹豫。

      几乎是本能地,伊莱撞向了何佑莘的手臂。何佑莘的手臂向下一斜,子弹破膛而出,女子一阵痛呼身子弯了下去。子弹射偏,并没能夺走她的性命,却还是射进了她的大腿。右腿瞬间无力,接着是麻痹了神经的麻木感,而后是疼痛慢慢变得明显,不断加剧,钻着人的心。

      何佑莘连退了三步才稳住了身体,看着女子,再次举起了枪。伊莱一下拉住他的手,对着他急急道:“快走吧,火已经大了。”

      周围完全被火焰包围,墙边的火焰已经顺着墙纸烧了出去,伊莱拉着何佑莘就向外走去。她看了一眼女子瘫倒在地的地方,却惊讶地发现,那女子拖着自己已经不能够用的腿,正在向两人爬过来。她白皙的手指扒着地,用自己的两手以及还能够用的左脚用力撑着自己的身体向前挪动着。伊莱感到了心里爬上了一种透着冰冷寒意的恐惧。那满是憎恶的目光、那揪在一起的五官形成的异样的艳色、那拼命挪动自己身体的畸形动作,深深印在她的脑中。

      她无法再次面对,只能够拉着何佑莘向外走去。她只想要逃离,逃离这个污秽的地方,逃离那个让她无法面对、让她害怕的女人。

      让她庆幸的是,她的记忆并没有因为内心的慌乱而混乱,她清楚地记得女子告诉她那扇通向外界的大门的位置。向外走去,走道再次恢复了昏暗,但是空气中已经漫了无法忽视的火烧的气味。只要回头,还能够隐隐看见那过亮的橙红。

      终于到了那扇门边,走进去,沿着走廊向上走,在头顶处有一个暗门。顶开暗门,两人爬了出来,却是在一个小木屋中。透着不怎么密实的木头,两人可以看见从缝隙中透进的光线。打开并不怎么沉重的木门,明亮的光亮一下透了进来,刺得两人不由闭上了眼。带着暖意的风吹着,清新夹着青草味的空气抚在脸上。两只脚同时踩上门外的草地时,伊莱不由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她终究还是出来了。

      他们两人终究还是出来了。

      其后两人知道,他们出来的时候距离被抓刚好三十个小时。只是短短一天多的时间,对别人而言是和平日没什么差别的三十个小时,却将两人撕扯得面目全非,满身疮痍。无论是什么、都已经不一样了。过去的日子、对于两人而言是再也回不去了。无论如何假装,都不可能彻底抹杀掉这一切。

      隔天的报纸就报道了那场火灾。原本伊莱以为,这样突然的一场大火,外加还有其中的尸体,一定会引起极大的关注。但是,出乎她的意料,报纸上登着这个消息的只有小小一角。上面的大致内容是,房屋年久失修,电路老化引起火灾。令人庆幸的是,并没有人员伤亡。

      不知是谁、也不知基于什么理由,这件事情被压下去了。

      不知是否是上帝终归还是开眼的,当两人再次偷偷回到那已经空无一人的家时,却碰上了孙乔——最终收养了两人,并将两人带回中国的男人。即便是已经无法相信别人、也无法接受别人的触碰、整个人已经神经质的伊莱,也在孙乔特殊的人格魅力影响下渐渐能够融入正常的生活中。

      那世界的另一半的国度,对于伊莱而言,已经成为一个无法接受、甚至连提起都要耗费极大心力的东西。而那时候发生的一切,都随着时间慢慢变得模糊、终被她尘封于记忆的一角,不再触及,直到这一天。

      她终知道了,那场噩梦这辈子都会纠缠着她,不论她是多么得想要逃脱。

      透过薄薄的轻纱窗帘的阳光直直地照在了伊莱的眼睑上。她轻轻哼了一声,努力撑开了沉重的眼皮。那再怎么用力都无法完全睁开眼睛的感觉告诉了她,她的眼皮肿得可以。全身沉甸甸的,很是疲乏,但是脑子却是异常得清醒。她脑中明晰地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也明白,昨天和今天的早上,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早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是却完全没有睡着的感觉。即便是在梦中,五年前发生的那三十个小时发生的事情也一幕幕地在自己眼前旋转,逼着自己忆起那最可怖最让她憎恨却无处发泄的时光。那眉目现在、已有了成熟女人的韵味,却是美艳得更加逼人,让她无法侧目。她的确是被那女子慑住了魂,也再次被心魔附了身。

      她真的一度以为,那件事情已经完全过去了,神让她遭受了那种种,之后一定会给她一个幸福的新开始。她的确是得到了、至少她以为得到了。在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如同置身梦幻,当她终确信这些幸福的确是掌握在她手中的时候,它们却残酷得在瞬间四分五裂,撕扯她好不容易结痂愈合的旧伤,让她再次满身疮痍。

      那些个、终究还是假的。让她有幸福的感觉,只是为了更深得再次在她心上捅上一刀。现在生活的动力,在瞬间被抽走,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还能够干什么。

      慢慢从床上坐起,她看向窗外——窗帘挡着她的视线,让她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但是她知道,现在在外面,也是什么都没有转变。地球依旧在转、经济危机依旧存在、通货膨胀还是切实影响着人们生活。除了死亡外,她是做不到停滞不前的。

      死亡……

      她慢慢品味着脑中忽的闪过的词。她不是没有想到过要死,就在五年前、在那个狭小满是腥臭又混杂着恶心酸味的地方,她无数次闪过了寻死的念头,但是终没能够做到。她发现,自己比自己想象得还要惜命。这算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吗,无论遭受了什么,她还是想要活下去,同时在心里的一角永远存在着这样的念头: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现在、她又能够企盼什么?

      即便不知之后该怎么办,她的固有生活却无法停止。她早已经不是单单只为了自己活着了,这是她好不容易迎来的第二次生活,她不想要就此放弃。

      慢慢挪着难以如所想行动的两腿到了浴室,她看着镜子里映出的女子。一边的脸颊明显是肿着的,能够隐隐看见发红的印子。眼皮严重地肿着,便是连原本自出生便深深刻下的双眼皮也看不出。原本很是明亮的眼睛,现在却是布满了血丝,眼睛下方便是显眼的发青的眼袋,感觉很是憔悴。

      脱下身上的连衣裙,镜子真实得反应出了自己的身体。那各种充血的痕迹还留着,她的手指轻轻抚上。就在前天晚上,抚上这里的是另一双带着灼人热度的大手,是他的唇、他的舌。在那时,他们还彼此相拥、索求着对方的温暖,在身体合二为一的同时切切呼唤彼此的名字。他眼中的温柔似还在眼前,他低低带着沙哑的轻唤似还流于耳畔,他的热度、她所熟知的他的身体怀抱似还在不远。可是这全部的只是错觉。

      一切不再回来。

      自镜中的女子通红的眼角坠下泪水,滑过脸颊,滴落在她的身上。有些冰冷,有些疼。她缓缓抚上了面前的镜子,想要拭去镜中女子的脸颊,可镜中女子也和她同时伸出了手,最终重合的却是两只一模一样的手。

      她看着镜中的女子。

      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会哭的人。但是现在、她的眼中却再次淌下了泪水。喷头中涌出有些偏烫的水砸在她的身上、发上、脸上。有些恍惚的头脑已经无法判断,自己脸上的水珠中到底有多少泪了。已经没有放声大哭的气力,她只是单纯地任凭细小水柱砸在她的脸上,生疼。

      缓缓拭干身上沾着的水珠,用毛巾裹起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再套上一旁放着的居家裙。

      从客厅方向,手机铃声铃恼人地响起。伊莱却着了魔一般,不顾身体的沉重,一下从床上坐起,赤着脚快步走到客厅,从扔在门边的包中拿出手机。

      手机屏上显示的来电者却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名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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