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明月》海地

30、灵犀金环

　　正絮絮说着话，腕上的金宝忽然一动，头昂了起来，同时我也注意到远处传来了些许动静。很快就听出是马蹄声，会是谁呢？慕容庄良心发现回头来接我了？还是……敌人？
　　我立时想起之前的刺客，种种迹象表明，对方不管是甚么来路，都存了必杀之意，一个杀手不成功，自然还会派下个杀手来继续。
　　吓得一激灵，我赶紧闪身躲至树后。
　　那一簇白光处，一骑奔入，马蹄踏在草叶上的声响轻而急，须臾间已经飞奔至眼前，我定睛一瞧，马是墨骢，马背上的人却不是慕容，而是小段。
　　“小段哥哥！”
　　在闪身而过的瞬间，小段急急勒缰，墨骢一下子收住脚，一对前蹄高高扬起，高声嘶鸣了一声才重重踏落。
　　小段已经飞身下马，足尖一点地，身形飘起，掠至我面前才缓缓落下。他一把握住我的肩，满脸关怀之色，“□□，你可还好！”
　　金宝蛇信吞吐，发出警示的“嘶嘶”声，在小段欺近的刹那全身都紧张地弓了起来，我赶紧伸手按住它，“金宝不可，自己人！”
　　小段这才注意到异状，整个人硬生生拔起后退了丈许才立定，眼瞳闪过一丝诧异，抬头便盯住了我。
　　“□□，这灵犀金环是哪里来的？”
　　灵犀金环？是这小蛇的种类么，真好听。
　　我喜滋滋地显摆给他看，“……瞧，二哥哥，这小蛇乖觉的很，我能不能留着它当宠物？”
　　小段仔细端详金宝，半晌才转过脸来，“当真乖觉，你既喜欢便留着罢。”
　　我大乐，一抬头看到树桠间的鸟窝，便掇撺小段，“二哥哥，你上去瞧瞧那鸟窝子，里头可有鸟蛋？”
　　他一愣，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笑着摇摇头，果然拔地而起，一个起落，手上已经握着两粒鸟蛋回来。
　　我接过鸟蛋置于掌心，逗弄金宝去吃，金宝伏身过去，绕着鸟蛋游动一圈，只见那鸟蛋比它的身体还要大上许多，圆圆的却不知它要如何下口。
　　只见金宝慢慢弓起身探下头张大了嘴，衔住鸟蛋一点一点将蛋包进了嘴里，整个头部被撑得又大又圆，蛇身慢慢蠕动，看得出头颈骨骼也正在慢慢收紧咬合，蛋形被逐渐肢解压缩，蛇头蛇身渐渐恢复原状，嘴一张，一颗小小圆球状的东西被吐了出来。仔细一看，居然就是鸟蛋的碎蛋壳及蛋膜。里头的蛋清蛋黄，吃得一干二净，一点儿没剩。
　　太好玩了！

　　我一边兴致盎然看金宝吃鸟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和小段聊天。
　　大致知道咱们那位师尊大人一点儿没耽误已经去到慕容山庄，也没走正门，也不找大总管，直接拎了个庄卫带到小段处，恰好小段也在，一照面来了句“让师尊瞧瞧本门的功夫你究竟学了几成”，欺身过去就是一掌，小段情急之下来不及说话，只能先打了再说。
　　问都不用问，小段纵使再青年才俊，也抵不过一句“姜还是老的辣”，何况这块老姜还以师尊之尊抱着“杀杀你的威风骗来一坛好酒”的豪气施以半偷袭的手法，几招一过，高下立判。
　　总算老道还没老糊涂，打完这一巴掌立刻又给了一颗糖，拈着白须连连颔首，夸自家徒孙根骨上佳，虽败犹荣，不算折了我天山派的颜面，待师尊稍加点拨加以时日必能修成大器云云……
　　听到这里，我不由嗤笑出声，真是个活宝师尊，为了一坛酒居然这么为老不尊，传出去才真正坠了天山派威名好吧。
　　总之等小段弄明白面前这位师尊的来头和目的，自然只能呵呵一笑捧出那坛“一品女儿红”，也因此知道慕容带我去栖凤山见了了空大师，寒毒一事已大致无碍，稍后便会和慕容一起回来。
　　听到这里我奇道，“咦，难道小段哥哥以前没见过师尊老道么？”
　　他摇摇头，“听说过这位师尊，只是竟不知道原来也在翡翠谷……以前太夫人就说过，这位师尊深恶束缚，终年游历在外，本门弟子很少有人见过他。”
　　“翡翠谷？”我点点头，“这名字贴切，只是我明明看见谷内有人居住耕作，为甚么无心无念告诉我后山是禁区呢？”
　　“呵呵，”小段笑了，“□□，你大约是忘记了谷内所住何人。太夫人曾经说起过，那里本是慕容世家迁居中原之时的选定的最早的庄邸故居，后来迁出山外后便成了祭拜祖宗的宗宅之地。你见到的那些人便是当年追随慕容氏一起来到中原的家奴护卫后人，世代忠于家主，隐居山谷自给自足，也只听命于慕容后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身手不凡，只需慕容后人一句话，随时可以为他们舍命尽忠。”
　　“啊……”我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老和尚呢，慕容庄怎么唤他作师父？咱们仨不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么？”
　　小段摇摇头，“不是。大哥是慕容世家嫡系传人，至于怎么得拜了空大师座下就不甚清楚了。只知道江湖中几大门派世家似乎都欠慕容氏一个很大的人情，很多年前就有过某种盟誓，只需慕容氏开口，凭信物即可达成慕容后人所托之事……少林天山好像都在其列。了空大师当年突然从少林隐匿消失大概也和这个盟誓有关。至于咱们天山派，依稀听我皇帝叔叔说过，太夫人当年好像也是凭一方玉令直接见过掌门太师父便被纳为弟子了……”
　　“哎，算了算了，我也没兴趣打听他们慕容世家的秘闻……对了，小段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闻言先瞅了瞅我，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我当然不知道，是大哥让我来的。”
　　原来清虚道长既得了便宜，也毋需徒孙在眼前晃荡，打发他去瞧瞧另一个“乖徒孙”可曾回来，小段便乘势告退去通向后山的后门处看看，结果正好遇上独自回转的慕容庄，吃惊之下一问，慕容也不多说，只将马缰抛给他，说“墨骢知道她在哪里”，便拂袖而去了。
　　小段这才急急赶来，这期间，我已经收服了金宝当宠物。
　　“宠物？”小段瞧瞧我，又看看金宝，脸上表情甚是古怪，“三妹妹，你可知道你这条小蛇不是一般的蛇？”
　　“当然不一般啊，”我笑眯眯抚摸金宝，“像不像个赤金镯子，戴着很酷吧？”
　　“呵，”小段笑了，“此蛇名为灵犀金环，极其罕见，我也只在书上见过，没想到能亲眼目睹。据说原本是前唐朝的一位天竺僧人带入中原，当年只带了三对，因此繁衍数量极少。这种灵犀金环细如小指，长不过七寸，全身赤金，双目赤红，生就一对毒牙，其毒液可令人神志昏聩、知觉麻痹、血脉紊乱，一旦被咬不能及时救治的话，伤者就会全身皮肤溃烂、出血不止而死。”
　　呃，这么厉害啊……想起刚才几乎被金宝咬伤，我背后惊出一身冷汗，看着掌上已经吃饱了鸟蛋柔柔滑动的金宝，头皮有些发麻起来。
　　“那，那，我还能养它不……”我喃喃道。
　　小段笑笑，“这种灵犀金环之所以被称为灵犀金环，据说因为它原本生长在庙宇之地，受多了香火诵经，灵台得开，能辨人认主，体察心意。”
　　“所以，它既然肯认你，便绝无可能伤你。”说到这里，他深深看我一眼，“三妹妹，你第一次见到灵犀金环便能将其收服，教哥哥好生佩服啊。”
　　我想了想，又愁眉苦脸道，“就算金宝不咬我，我也不希望它咬别人啊。咬了坏人倒还罢了，万一咬伤了好人，我可去哪儿给人找解药啊……”
　　他闻言一怔，随即舒展了眉眼，玉般容颜皎然绽放。
　　“还真是巧了，咱们天山派素踞雪山之巅，那里终年冰雪不化，山脊高处正是解毒圣花天山雪莲的生长之地。说起来本门功夫虽见长于气功剑术，轻功更是独步天下，可在江湖上最出名却是炼丹修身养生之术。这灵犀金环的毒别人可能解不了，却难不倒本门弟子。只因此蛇来自西南热土，自带了一股热毒，而本门以天山雪莲秘制而成的九转清心丸刚好是一味清凉解毒的灵药，除了能解一般的江湖百毒，也恰好能克制灵犀金环的热毒……”
　　我摸了摸金宝，真正喜笑颜开。

　　既然无事，小段牵过墨骢，微抬皓腕，“三妹妹，来得甚急没带上你的玉骊，咱们只得同骑而归了。”
　　我不以为意，“没事，反正我也不会骑马。”
　　“……”小段默了一默，终于甚么都没说，又上下打量我一番，忽然抿嘴浅浅一笑，“没想到三妹妹穿成这样，倒甚是风流别致……”
　　唔，真会说话。我刚要笑纳，却很不争气地打了个喷嚏。
　　他失笑，宽了外袍递给我，我也不客气，赶紧披上。
　　才要上马，他忽地“噫”一声，伸手在我鼻子下方轻轻抚过，我吓一跳，却见他一根手指伸至面前，苍白修长的指节上一抹殷红，居然是血迹。
　　“□□，你受伤了？”他皱起了眉。
　　“没有啊……”我莫名其妙，伸手揉一揉鼻子，袖子上也沾了一点血迹，都不知道甚么时候流了点儿鼻血，因为不厉害，所以根本没注意。
　　“哦，大概是之前老和尚那个至刚至阳的内力火气太大了。”
　　小段点点头，扶我上马，自己也飞身上来，提缰踩镫，一声轻叱，墨骢疾驰而出。

　　哎，还是小段哥哥贴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