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望》灵宁弦

43、倒计时

　　那条深蓝色的裙子，被林未晞小心地收在衣柜最里层，像是一个被妥善珍藏的、关于未来的承诺。

　　每次打开衣柜瞥见那一角幽蓝，她心头都会泛起一丝微澜，随即被她强行压下。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计划已经进入最关键的校准阶段。

　　周末两天，沈溯和林未晞如同隐没在都市阴影里的幽灵，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他们的交流更多地依赖于那部加密手机，信息简洁、精准，不带任何多余情绪。

　　「印刷厂东南角通风管道有松动，可作为备用出入口。」沈溯的信息附带一张模糊但角度刁钻的照片。

　　「收到。信号增强器已模拟测试，覆盖范围符合预期，但持续高强度使用可能过热。」林未晞回复，附上一段简短的性能分析代码。

　　「明白。我会控制在临界点以下。撤离点B，三号巷口垃圾箱后阴影区，确认无障碍物。」

　　「确认。A点监控盲区比图纸标注扩大约0.5米，已调整布防方案。」

　　像两个最精密的工程师，在组装一件极度危险的武器，每一个螺丝的松紧，每一根导线的连接，都必须分毫不差。沈溯凭借其对空间的敏锐感知和街头智慧，将废弃印刷厂内外摸得烂熟，甚至模拟了数种可能发生的追逐和拦截路线。

　　林未晞则在她的数字领域构建防线，加固“诱饵”的伪装层，设定好一旦触发后的多层追踪程序，并反复测试紧急报警装置的响应速度。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着他们。林未晞的睡眠时间被压缩到极限，靠浓咖啡和强大的意志力支撑。沈溯则变得愈发沉默，那双总是漫不经心的眼睛里，锐利的光芒越来越盛，像时刻准备扑击的猎豹。

　　周日晚间，最后一次线上核对后，加密通道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计划的所有细节似乎都已就位，箭在弦上。

　　片刻后，沈溯的信息再次亮起，内容却超出了战术范围： 「害怕吗？」很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包裹着紧张和冷静的外壳。

　　林未晞看着那三个字，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了几秒。

　　害怕吗？

　　当然。她不是无所畏惧的神，她只是一个十六岁、被迫提前面对成人世界最狰狞一面的女孩。

　　她害怕失败，害怕连累沈溯，害怕“暗影”的阴影彻底吞噬掉她刚刚窥见一丝光亮的平凡生活。但这些情绪，她一直强行压抑着，因为它们对完成任务无益。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 「怕。但必须做。」

　　真实，且坚定。

　　沈溯的回复很快过来，同样简短： 「我也怕。但我会在你身边。」没有华丽的安慰，只有最朴素的陈述。害怕是共同的，但守护的决心也是共同的。这句话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有力量。

　　就在这时，林未晞的加密设备突然发出一声不同于往常的、极其细微的蜂鸣警示。她心头一凛，迅速切屏查看。是那个她布置的、用来监控“诱饵”周边数字环境的被动预警程序被触发了。有极其微弱的、非正常的扫描信号，在她设定的虚拟陷阱外围一闪而过，速度极快，几乎难以捕捉。对方也在做最后的侦察。

　　「有动静。」她立刻将警报截图和简要分析发给沈溯，「信号特征与之前不同，更隐蔽，可能是高级别探查。」

　　「收到。计划不变，提高警惕。明晚按计划进行。」沈溯的回复带着冷硬的决定性。

　　对话结束。林未晞关掉设备，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遥远的路灯光晕，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影子。她走到衣柜前，没有打开，只是将手掌贴在柜门上，仿佛能感受到里面那条裙子冰凉的缎面。

　　明天晚上，一切就将揭晓。是猎手，还是猎物，亦或是两败俱伤？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复杂的代码或危险的场景，而是沈溯说“我会在你身边”时，那双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认真的眼睛，以及那条裙子上，如同真正星辰般闪烁的碎钻。那些微小的光芒，在这一刻，成了她对抗巨大恐惧的、唯一的精神支柱。

　　与此同时，沈溯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前，看着楼下路灯旁几只飞蛾不知疲倦地扑打着光晕。他手里捏着那个给林未晞的GPS报警器，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怕，怕计划出错，怕保护不周，怕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失去光彩。

　　这种恐惧，比他以往面对的任何街头混战都要强烈千百倍。因为他有了真正想要守护的人。他拿出手机，翻到相册里唯一一张照片

　　——是上次篮球赛时，他无意中拍到的，林未晞坐在场边低头看书的侧影，阳光洒在她睫毛上，安静美好。他看了很久，然后锁上屏幕，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无论如何，明晚，他绝不会让她独自面对。

　　夜幕深沉，南城灯火阑珊，看似平静的城市之下，两股暗流正在加速涌动，向着同一个交汇点奔涌而去。最终的对决，只剩下最后十几个小时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