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望》灵宁弦

39、疲惫

　　得知存在第三方刻意伪装、意图离间后，沈溯和林未晞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压力倍增。敌在暗，我在明，对方甚至能精准模仿孙炜的衣着习惯，这说明他们对主角们日常生活的观察细致入微，渗透程度可能远超想象。

　　校园生活仿佛蒙上了一层更厚的阴影。每一次走廊里的陌生面孔，每一次课间不经意的碰撞，甚至老师点名时稍微的停顿，都似乎带着别样的意味。林未晞比以往更加警惕，她多年训练形成的本能让她像一台高速运转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一切异常信号。

　　而沈溯，则将他敏锐的观察力发挥到了极致，他不再仅仅关注靠近林未晞的人，也开始留意那些看似无关的细节。

　　这种高度戒备的状态极其消耗心力。林未晞眼底的青色痕迹又深了一些，沈溯虽然表面上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但偶尔在无人注意时，眉宇间会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们需要破局。被动防御只会让对方不断试探，直至找到漏洞。

　　周五的计算机课上，老师讲着基础的编程逻辑，林未晞看似在认真听讲，指尖却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一串与课堂内容完全无关的复杂代码。她在尝试构建一个反向追踪模型。对方既然能发送短信，能利用监控制造假象，就必然会在数字世界留下痕迹。她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微小的、被刻意抹去的脚印。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在学校的公共网络下进行，风险极高，但她必须冒险。沈溯坐在她旁边，看似在打瞌睡，实则身体微微倾斜，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角度，用身体挡住了可能来自过道方向的视线，为她创造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操作空间。

　　课间，林未晞去洗手间。站在洗手台前，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指，她抬头看着镜子里脸色有些苍白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就在这时，隔间里走出两个别班的女生，一边补妆一边闲聊。

　　“哎，你听说没？三班那个沈溯，最近好像和隔壁职高的什么人走得挺近的？”

　　“不会吧？他不是跟我们班那个转学生……嗯，虽然现在好像闹掰了？”

　　“谁知道呢，有人看见他在后街那边，跟几个看起来不太像学生的人说话，不过，我听说好像都是男的。”

　　女生的闲聊声渐行渐远，林未晞关掉水龙头，水流声戛然而止，她的心却猛地一沉。后街？不太像学生的人？沈溯在做什么？她立刻排除了沈溯与“暗影”有关的荒谬想法，但一种新的担忧涌上心头——他是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调查，甚至可能涉入了危险？

　　她不动声色地回到教室，目光掠过沈溯的座位。他正趴在桌上，似乎真的睡着了。但林未晞注意到，他垂在桌下的手，指尖有不易察觉的磨损痕迹，像是最近用力摩擦过什么粗糙的东西。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是担忧，是感动，或许还有一丝气恼。气恼他可能独自涉险，却什么都不告诉她。虽然他们约定要“演戏”，但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

　　下午放学，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南城的秋雨带着刺骨的凉意。林未晞没有带伞，她拉紧校服外套的领口，准备冲进雨幕。

　　刚走出教学楼，一把黑色的雨伞悄无声息地撑在了她的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水。她愕然转头，看到沈溯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手里拿着另一把伞，但显然，这把黑色的、更大的伞是给她的。

　　“拿着。”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你呢？”林未晞看着他手里那把明显小一号的折叠伞。

　　“我骑摩托车，用不着。”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伞是新的。”

　　他考虑得很周到，避免使用任何可能被追踪的私人物品。林未晞接过伞柄，上面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谢谢。”

　　“嗯。”沈溯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进雨里。

　　“沈溯。”林未晞忽然叫住他。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带着询问。

　　雨丝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朦胧的帘幕。林未晞看着他被雨打湿的几缕黑发，深吸了一口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后街…小心点。”

　　沈溯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惊讶，有了然，还有一丝被关心后的细微波动。他没有问她是如何知道的，只是点了点头，沉声说：“知道。”

　　然后，他转身，大步走进雨幕，撑开那把小雨伞，骑上摩托车，引擎声响起，很快消失在街角。

　　林未晞撑着那把黑色的伞，站在原地。伞很大，将她完全笼罩，隔绝了外界的风雨和窥探。伞骨上还挂着他递过来时不小心碰到的雨滴，正缓缓滑落。她看着沈溯消失的方向，心里那份气恼不知不觉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相互支撑的感觉。

　　他并非想瞒她，只是选择了更危险的方式去保护她。而她，也在用她的方式，试图为他扫清障碍。

　　雨水敲打着伞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林未晞握紧了伞柄，转身走向回家的路。她的步伐比之前更加坚定。

　　她知道，沈溯的去处或许危险，但他那句“知道”，意味着他明白了她的担忧，也会更加谨慎。而她自己，必须加快反向追踪的进度。敌人已经出招，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这个雨天，因为一把伞和一句简短的提醒，两颗在迷雾中摸索的心，靠得更近了。他们各自行走在危险的边缘，却因为彼此的存在，生出了无限的勇气。这场斗争，早已不再是林未晞一个人的战斗，而是他们共同的战役。

　　回到出租屋，林未晞反锁好门，第一时间检查了沈溯给她的那把黑伞，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才将它放在门边。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连绵的雨幕，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加密的临时通讯通道。

　　她需要将今天听到的关于“后街”的传闻和自己反向追踪的初步想法，用最隐蔽的方式传递给沈溯。同时，她也要开始准备一些“小礼物”，给那位躲在暗处的第三方，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