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望》灵宁弦

27、试探与裂痕

　　林未晞的精准反击像投入深水的一颗石子，涟漪荡开，短暂的平静下是更深的暗涌。接下来的几天，那种被窥视的黏腻感果然减轻了许多，对方似乎暂时收敛了爪牙。

　　但林未晞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知道，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沈溯将她的戒备和疲惫看在眼里，那份担忧像藤蔓一样缠绕心头。他不再直接追问，而是将关心融入到更细致的观察和行动中。他会提前到教室，帮她擦好桌子；会在她凝神时，不动声色地挡住可能来自窗外的视线；会在放学人流最密集的时候，自然地走到她外侧，用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将她与陌生人隔开。

　　这种无声的守护，林未晞能感受到。每次他看似随意地挡在她身前，或是将她冰凉的指尖裹进掌心时，她心里那座因秘密和恐惧而筑起的冰墙，都会悄然融化一角。但越是如此，那份“可能连累他”的负罪感就越是沉重。

　　裂痕出现在一个周五的下午。学校组织高三学生进行体能测试，其中一个项目是八百米跑。跑道旁围满了加油的学生，气氛热烈。

　　轮到林未晞所在的小组时，她按照自己的节奏奔跑着。就在她经过弯道时，看台方向忽然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似乎有人起了争执。林未晞下意识地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就在那一瞬间，她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对面教学楼顶层的某个窗口，有一点极其细微的、不自然的反光一闪而过！

　　是望远镜？还是摄像头的镜片？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瞬间乱了节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不是错觉！

　　对方不仅没有放弃，甚至已经嚣张到在白天、在校园里进行实地监视了！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仅仅是为了那个U盘，还是……已经发现了沈溯对她的特殊意义，想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甚至感觉那道无形的视线正冰冷地钉在自己背上。她越跑越慢，脸色苍白，最后几乎是强撑着冲过了终点线，然后扶着膝盖，剧烈地咳嗽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未晞！你没事吧？”周雨婷和几个女生立刻围了上来。

　　沈溯原本在跑道另一边等着自己组别测试，看到林未晞的状态不对，立刻穿过人群冲了过来。他拨开围着的女生，蹲下身，扶住林未晞的肩膀，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焦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心很烫，透过薄薄的运动服传来灼人的温度。林未晞抬起头，对上他满是担忧的眼睛，那里面清晰的恐慌像针一样刺疼了她。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没事，只是跑累了，但那个冰冷的监视镜头像噩梦一样在她眼前晃动。

　　“我……我没事……”她声音虚弱，试图推开他扶着自己的手，动作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抗拒和疏离。

　　她不能让他再靠近了，太危险了。

　　沈溯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抗拒。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的担忧迅速被错愕和一丝受伤取代。他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闪躲的眼神，那个一直盘旋在脑中的猜想几乎得到了证实——她在害怕，而她的恐惧，似乎正源于某种与他相关的、她不愿让他触及的危险。

　　周围同学的关心和议论声仿佛都隔了一层膜。沈溯缓缓站起身，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没有再试图靠近，只是声音低哑地问：“真的没事？”

　　林未晞避开他的视线，点了点头，强撑着站直身体：“嗯，可能有点中暑，休息一下就好。”

　　沈溯没再说话。他看着她被女生们搀扶着走向阴凉处，背影单薄而倔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被排除在外”，痛恨她独自承担风雨时，自己却只能像个傻瓜一样站在安全区里徒劳地担心。

　　体能测试的后半段，气氛明显冷了下来。沈溯沉默地完成自己的项目，成绩一如既往的优秀，脸上却没了平时的张扬，只有一片冰冷的沉寂。林未晞坐在树荫下，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他方向的那道复杂目光，里面有关切，有疑问，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拒绝后的受伤和压抑的怒气。

　　放学铃响，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校门。夕阳依旧，但并肩而行的默契消失了，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名为“秘密”和“保护”的鸿沟。

　　走到分岔路口，沈溯停下脚步，没有像往常一样说“明天见”，而是看着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决绝的意味：

　　“林未晞，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

　　“我不问，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或者我不在乎。等你觉得……可以告诉我的时候，我一直在。”

　　他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要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直抵内心。然后，他转身，骑上摩托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未晞站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消失在车流中，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知道，她亲手推开了他，也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裂痕。这场无声的攻防，受伤的不仅仅是潜在的敌人，还有她最想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