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日子》林碧山

5、五 灿烂千阳

　　“林，起床了！”
　　身上被拍了一记，我从睡梦中惊醒，本能地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麻利儿的，一会儿我们先去吃早餐，然后出海潜水。”他冲我一笑，然后扬了扬手中的防晒霜，“不过，现在先帮我把后背涂了。”
　　“哦……”我有些茫然地接过来。
　　眼前是他光裸的后背，我的手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一般沿着脊背中央凹陷的曲线往下游走，在指尖触及泳裤边缘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
　　我在手心挤了一大堆乳液，胡乱涂抹完后逃也似的奔向洗漱间，拧块湿毛巾擦了脸，脑子终于清醒了。
　　我想尽量拖延时间好让自己叫嚣的身体回归冷静，但是他却不依不饶地再三过来催促，甚至把我摁在床边亲自帮我擦防晒霜——这真是一桩甜蜜的折磨。

　　牧，你还需要更多试探来确认吗？
　　或者你其实已经在用你的方式惩罚我对友情的背叛？
　　只是他面对我的表情是那样坦荡，就好像所有的龃龉都是源自我的假想。
　　可是，我身体的变化是那样明显，他怎么可能看不到？
　　“对不起……”我的声音很轻。
　　他的手顿了一下。
　　“对不起。”我终于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说出这三个字。

　　屋外的海面反射着清晨的阳光，粼粼的像他的眼睛一样明亮。
　　他忽然低下头叹了口气，然后无声地站起来，默默地走到衣柜旁往身上套了T恤和裤子。
　　“还愣着干什么？”他用手扒拉了一下头发，转过身冲我说，“我饿了。”
　　中式、日式、东南亚式、西式……岛上的早餐丰盛到可以满足最刁钻的胃，我们一边谈笑一边用美食填饱自己。
　　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我们绝口不提，我和他有着多年养成的绝佳默契。
　　我想他终究还是原谅了我，想到这一点，我既欣慰又心酸。

　　吃完早餐，我们乘船去近海浮潜。
　　当我把脸埋进水中的时候，近在咫尺的他玩笑似的把我拽到鱼群密集的另一边，然后用力将我的头往下一摁。
　　突如其来的巨大的耳压让我有种沉闷的疼痛，疼痛之中我清晰地看到眼前有成群的蓝色刺尾鱼，它们悠然地穿行在绮丽的珊瑚礁之间，伸手就可以触到。这时头顶的力道一松，那神奇的美景骤然离我远去——近在咫尺，却又失之交臂。
　　我愤愤地看他，却见他拍打着海浪笑得开怀。
　　我就一点气也生不起来了。

　　他忽然不笑了。
　　“林，你真的是个傻子。”他一手扶着船舷，就那样懒懒地看着我。
　　在他的目光中，我觉得自己像个溺水的人。
　　“我想我让自己陷入了一种危险的处境……”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我的脸。
　　“我早就已经万劫不复，”我笑了，我想我的声音一定很温柔，“爱让想要靠近你却又害怕伤害你。”
　　“爱？”他看上去有些困惑，“你说的爱是什么？”

　　我一时间居然无法回答。
　　爱让我期待也让我痛苦，但我却从来没有想过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爱就是需要，爱就是无法割舍。”我对他说，“就像我对你的感情一样……”
　　虽然我嘴上这样说，但是仔细想想，内心深处又有些动摇。我不禁想到昨晚，在他冰冷地试探时我心底涌上来的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
　　“我对你也有类似的感觉。”他若有所思地喃喃低语，“这就是爱？”

　　他刚刚说了什么？
　　他……也爱我？
　　这一瞬间，阳光下似乎盛开了万千朵绚烂的花，那样张扬地喧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