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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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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王娇娇的事情已经过去三个月,钱清和的状态很差,脸色苍白,精神恍惚,噩梦缠身。唯一的慰藉是,她似乎摸到了这个游戏世界的一些“规则”边缘。
比如,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蹦出几句原剧情台词。再比如,尽管五位仙长都清楚王娇娇事件的真相,但卷宗上记载的,依然是“淫鬼修邪术”的原版故事。最让她焦心的是,与茉莉的联系依旧时断时续。
这天她下山历练,在一家小饭馆吃饭。刚扒了两口,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她眼前一黑,“咚”地一声,额头重重埋进碗沿上!
“哎哟!客官!您怎么了?”店小二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去喊大夫。
就在意识模糊的边缘,茉莉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阿和!阿和!醒醒!听我说!”
钱清和用尽全身力气,勉强掀起沉重的眼皮,在心底嘶喊:“茉莉!我在!”
“阿和!你听着!我在医院!我找到能稳定联系你的办法了!”茉莉的声音又急又快,带着喘息,“之前……之前那次喊你,其实是我在游戏里看到有NPC要对你不利,一着急就喊出声了!当时我手机开着游戏界面!联系突然断了是因为我手机没电关机了!我们第一次能说话,也是因为我电脑开着游戏程序!”
钱清和心头巨震,刚想问关键问题——“滋滋——哔——”
熟悉的电流噪音再次无情地切断了联系,茉莉最后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手机……等我回家……”
联系断了。钱清和猛地睁开眼,额头上被碗沿磕到的地方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嘶——”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龇牙咧嘴。
店小二正手足无措地想扶她:“客官,客官您还好吗?我、我让人去请大夫了……”
后桌一位绿衣女子的低语隐约飘进她耳朵:“……听说了吗?林监正替梁家翻案成功了,高兴得请了酒楼的厨子去研究新菜式呢……”
钱清和一个激灵,也顾不上疼了,一手揉着额角,一手拽住店小二的衣袖急忙问道:“林监正?哪个林监正?梁家又是怎么回事?”
店小二见她似乎无大碍,暗暗松了口气,忙答道:“林监正便是修建广华观和将庆观的林大人,梁家是林大人的同侪,梁司农梁大人。”
钱清和慢慢地松开了手。剧情……这是推进到游戏的第二章了?为了保险起见,她从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塞进店小二手里。
“小哥,我一直在山上住,很久没下山了,这次是头一回来城里给家里人抓药,好多事都不知道。烦请您跟我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儿啊,说来话长喽。”店小二掂了掂银子,话匣子立刻打开了,“得从梁朝承平十四年四月说起。那时候京都可是出了两件大喜事:一是司农少卿梁家和将作少监林家,同一天喜得千金;二是两家老爷还同时升了官!”
“可惜啊,好景不长。第二年,梁家就遭人陷害,被贬到岭南广州那瘴疠之地去了。一晃三年过去,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林监正林大人那是重情重义的人,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替挚友梁大人洗清了冤屈。梁家这才能重返京都呐!”
......
马车里,梁清雪窝在母亲任芳怀中,她扯着母亲的衣带缠绕在指尖随后又拆开,一圈又一圈。“阿娘……我不想回去。”
任芳温柔地抚摸着女儿柔顺的发丝,目光清澈温和。轻声问道:“清雪是怕……疏棠妹妹忘了你?”
梁清雪没作声,只是把衣带缠得更紧了些,小声嘟囔:“我还不记得她呢。”任芳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乐,脸颊贴着女儿头顶,发出轻柔的笑声。
突然,马车猛地加速!车夫急吼吼的声音传来:“夫人!姑娘!抓稳了!后面有人追!”
“阿娘,什么人……”梁清雪话未问完,马车便被一群人围住,强行逼停。任芳脸色微变,下意识捂住女儿的耳朵,眼中掠过一丝深切的悲凉——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车外传来兵刃交击和惨叫声。混乱中,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快下车!上我的马!”是母亲的好友,曾击退南蛮的女将军韩瑛!
任芳毫不犹豫,拉着梁清雪跳下马车,被韩瑛一把拽上马背。骏马如离弦之箭冲出包围,一路狂奔,直到同州城内一家客栈才停下。
韩瑛灌了口凉茶,平复着呼吸:“圣旨大赦,林柏昇就料到翻案后必有人不甘心,会对你们下手。前些日子他的马就被人动了手脚,万幸只扭伤了脚。我放心不下你们母女,紧赶慢赶,总算截住了!”她看着惊魂未定的母女,庆幸道:“还好我来的及时……”
气氛一时沉重。韩瑛目光转向梁清雪,脸上绽开爽朗的笑容,试图驱散阴霾:“这是清雪吧?长这么大了都,可还记得我?我是你韩姨母。”
“韩姨母好。”梁清雪乖巧行礼。
“哎,好好!”韩瑛越看越喜欢,“这文静端庄的模样,跟你娘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兴致勃勃地揭起老底:“你母亲最倔,下了学堂就要吃串糖葫芦,若是吃不到,撒泼打滚的叫人给她想办法。”
任芳脸上飞起红霞,嗔道:“陈年旧事,提这个干什么。”
“不是我吹,就这条街上没有人比得上我做的糖葫芦和点心。”韩瑛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骄傲的模样引得母女俩忍俊不禁的笑声。任芳揶揄道:“是是是,后来你是开一家点心铺子就倒一家,开一家倒一家,最后还是你林姨父出手才救了一家。”
旧日趣事冲淡了紧张,二位母亲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闺阁时光。
翌日天未亮,三人再次启程,入夜时分终于抵达京都林府。
远远地,就看见府门口一个粉绿色的身影,像只不安分的小雀儿,一会儿在台阶上张望,一会儿又跑到街中央踮脚眺望。
“祖宗,您消停会儿成吗?”焦濬哲无奈地用折扇压住林疏棠的肩膀。
林疏棠正想反驳,耳朵却捕捉到熟悉的马车声。她猛地甩开焦濬哲,箭一般冲到街心,看清车上的人影,激动得跳起来挥手:“阿娘!阿娘!”
梁清雪老远就听到林疏棠的声音,十四年了,那个记忆中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已长成明媚张扬的少女。粉绿襦裙配海棠茉莉纹样的褙子,奇怪却又很符合她古灵精怪的性子。鹅黄的发带随她的性格张扬在风中,鲜活灵动。十四年不见,她还是能一眼就能认出林疏棠。
仆从牵走马匹。林柏昇自然地牵过妻子韩瑛的手,热情招呼任芳母女入府。林疏棠故意落在最后,目光紧紧追着梁清雪的背影。她头上没有珠翠,衣衫素净,只有一根木簪和一对白玉耳坠,简单得让她心里发酸——她明明托人送了那么多时兴的首饰胭脂过去,为什么都不用?还有……她怎么长那么高了?自己却……
焦濬哲回头,看见心上人低着头,肩膀微微耷拉着,全然没了刚才的雀跃,不知在难过什么。
林疏棠飞快抹了下眼睛,声音有些发涩,她招来贴身丫鬟红桃,低声吩咐:“快去把我房里藏着的点心、蜜饯、果脯,还有爹爹书房红木盒里的茶饼都拿出来,沏好,送到我屋里去!快点!”
前厅早已备好接风宴。韩瑛拉着任芳坐下,一个劲儿给她夹菜:“快尝尝!看我手艺退步没?我知道你喜欢酸甜味道,还有这酒也是你最爱的桃花酿。”任芳含笑应着,韩瑛夹什么她便吃什么。
这边,林疏棠也是如此。林疏棠凑到梁清雪耳边,热气拂过:“你不要吃太多,我屋里我在屋里跟你准备了好吃的点心。”
于是饭桌上出现了有趣的一幕:林柏昇给韩瑛夹菜,韩瑛给任芳夹菜,焦濬哲给林疏棠夹菜,林疏棠又忙着给梁清雪夹菜。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林柏昇看着妻子与挚友重逢后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心中感慨万千。自梁家蒙难,任芳离京,妻子眉宇间总笼着轻愁,今日总算一扫而空。
“疏棠,快给你任姨母问好。”
林疏棠立刻扬起甜脆的嗓音问安,任芳拉着她的手夸个不停。
“这位是骁勇候之子,人称魔王世子。”林柏昇介绍。
焦濬哲规规矩矩行礼:“任姨母安好。”人模人样时,倒有几分英俊小生的派头。
梁清雪刚向林柏昇问完好,就被迫不及待的林疏棠拽着手腕,一路小跑回了闺房。
门一关,林疏棠就把梁清雪按在桌边坐下,献宝似的推过茶杯:“快尝尝!我爹压箱底的好茶!”又指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点心蜜饯:“这些可都是我偷偷藏的!我娘都没发现!你快吃!”
说完,她又旋风般冲到梳妆台前,捧出一个沉甸甸的妆奁盒子,“啪”地打开:“喏!这些都是我新买的,最时兴的款式!还没来得及给你送去!还有还有,”她翻出几件叠好的新衣,“红桃说你长高了,我连夜叫人给你改了衣服的尺码,你快试试合不合身,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喜欢什么颜色,就挑了些我觉得衬你的……”
梁清雪看着眼前忙得像只小蜜蜂、絮絮叨叨的林疏棠,心中暖流涌动。她拈起一块点心咬下,眉眼弯弯:“这点心真好吃,衣服也好看,首饰我也喜欢。你快别忙了,坐下一起吃。”
重逢的喜悦让林疏棠有说不完的话,从茶桌说到软榻,最后两人并排躺在床上,一直聊到深夜。林疏棠的声音渐渐含糊,她紧紧抱住梁清雪的胳膊,把脸埋进去,闷闷地说:“我好想你。”
梁清雪侧过身,轻轻回抱住她:“我也想你。”
第二天一早,林疏棠就拉着梁清雪去了京都最有名的“云锦阁”挑新衣。两人兴致勃勃地比划着各色料子。
忽然,珠帘后传来几个妇人压低的议论声珠帘后有人提起当朝状元被常胜将军蓝邦之一枪捅穿身体:“听说,这状元郎是土匪出身,可惜了这一身的本事。
“啊?就是那个据说出身草莽的?可惜了,一身好文采……我还想着他和梁司农家那位才女要是都在京城,说不定能切磋一番,定会精彩无比......”
梁清雪拿着布料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面色却依旧平静。林疏棠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立刻挽紧她的胳膊,岔开话题:“我爹说他的文章是真有见地!我觉得你和他肯定能聊到一块儿去!”
“哦?”梁清雪挑眉。
林疏棠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角落,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眼神还警惕地瞟了瞟四周:“我爹说,他文章里提了女子科举的事儿!说什么‘君子之资,不在男女,不在贪欲,不在权贵贫贱。在于民,正,廉,清。’后面还狠狠骂了那些整天泡在歌舞坊的贵人,说他们仗势欺人,逼良为娼,是断国运的肮脏事,骂得可狠了,比那些老学究还犀利!”
“这样的文章也能中状元?”梁清雪有些诧异,仅凭抨击几句权贵,说几句女子可走科考为官的话就能成为状元,这也能拔得头筹?
“他肯定有过人之处嘛,我也就听我爹吃饭时提了一嘴。”林疏棠不欲多谈,转身招呼伙计:“掌柜的,这几匹料子订了。这几件成衣按我姐姐的尺寸改好,和料子一起送到林府。”
正付钱时,店门被推开,走进来三位引人注目的女子。为首之人手持拂尘,一身野菊紫道袍,面容圣洁悲悯,宛如神像。左右各跟一位粉雕玉琢的仙童,神情漠然。
林疏棠赶紧扯了扯梁清雪的衣袖,声音压得更低:“就那个,穿野菊紫袍那个就是国师净秋空,邪门得很!她身边是她的仙童双子。以后你一个人出门碰到她们,千万绕着走!”
“国师?”梁清雪刚回京,尚不知情。
“嗯!说是陛下龙体欠安,全靠她献的‘保颜续命丸’吊着命,才封了国师。”
“邪乎着呢!听说观星测天象、排兵布阵都行。夏天前就算出南方洪涝、北方大旱,夏末凉国偷袭,结果全应验了!总之……离她远点准没错!”
净秋空目光似无意般扫过梁清雪和林疏棠所在的方向,唇角似乎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带着仙童施施然走向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