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也要学魔法吗》落凡枝

24、黑水湖

　　咕噜……咕噜……
　　吞咽是声音越来越大，怪物虎视眈眈望着他们，口水一滴滴往下流。

　　怪物几乎要从水里溢出，他们眼睛很小，深黑色突起的眼珠不停转动，精准锁住几人的身影。
　　他们四肢完全退化，身上的鳞甲泛着冷光，指蹼在粘腻的水中滑动，缓慢爬行着。

　　“苏鲁威，是你刚刚说要喝水的吧？”希勒尔的脸扭曲成一团，“这个水真的能喝吗？你看清楚一点！”

　　“……这是蜥蜴人，他们虽然长得丑恶，爱捉弄人，同时内心阴暗，捉摸不透……但他们性情温和，不喜欢与外人交际，同样不会轻易攻击人。”游戏助手接着说。

　　这样的话给斐郁乐带来很大的信心，至少他们不会因为误闯蜥蜴人领地被一口生吞。他率先踏出，试探着开口：“真是抱歉，我们走错了，不是故意打搅。”

　　“你们，不会指望我说出没关系吧？”
　　空荡的溶洞里回荡着诡异的声音，蜥蜴人往他们的方向爬动，桀桀地笑着，“你们身上好香，正好有点饿了……”
　　蜥蜴人的身躯庞大，全身为弓形，长长的尾巴挡住他们的去路。

　　“别过来啊，我身上的肉很不好吃！”苏鲁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瞎跑，没想到意外掉进水中，爬行大军伺机围上来。
　　就像思考今天要吃什么的时候从天掉落一只香喷喷的烤鸡，蜥蜴人不断靠近，指蹼一下又一下拍打着他浸没黑水的身体，苏鲁威哆哆嗦嗦，“我出去给你们找吃的行不行，你……你就放过我们吧。”

　　蜥蜴人没理会他的求饶，他歪着头，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牙齿刺向苏鲁威！
　　苏鲁威在水里狂轰乱叫：“啊！不要！欸……？”

　　蜥蜴人一把叼过他身上的卷包菜。
　　它离开根枝后变得蔫巴，在一滩成分成谜的黑水里躺了那么久早就变得不好吃。但蜥蜴人还是很满意，嚼得干干净净。

　　“哈，不吃我啊，你们不早说？”苏鲁威反应过来后怒气冲冲嚷着，“这么多人为什么专门吓唬我！”
　　一只蜥蜴人潜浮水中，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你的肉，不好吃，不想咬你。”

　　希勒尔很快反应过来，他高举起手上的蔬菜冲过去：“我这还有！新鲜的！”
　　他顺带把盛怒下的苏鲁威从水里扯出来，苏鲁威的黄发忽明忽暗，晚一秒就要被点燃。

　　蜥蜴人一直在游动，目光在触及斐郁乐身上时亮了。
　　“你的肉，应该好吃。”他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你自己尝过吗？”

　　“？”斐郁乐不知道他在问什么，但如实回答，“没有，我不爱吃，比起这个我更喜欢魔果。”

　　“等等，你们的交谈我怎么完全参与不进来。”法莫铷礼貌打断道，“我知道摄食是天性，但此刻我们先抛开它进行些一些更有深度的谈话：我们几人走错路了，请问这是哪里？”
　　蜥蜴人面色不善，但还是回答：“从外面来的都该知道，山脉是两座交叠的峰垒，中间的垭口将它们连着——就是这了。”

　　他们原本应该踏上翼人的洞穴，可山脉里通路错乱无序，他们不认得那些石头，误入另外一条岔路口，改道走进这片属于蜥蜴人的黑水湖。
　　斐郁乐“啊”了一声：“那我们离翼人的洞穴很远，还有其他的路能出去吗？”

　　“当然有，但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的。”蜥蜴人吐出舌头发出“嘶嘶”的响。“除非你们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在山脉里进来又出去，我们的家可不是玩闹的地方，你们要做什么？”
　　“蜥蜴人住在山脉中间，也能感受到山裂的震动吧。”斐郁乐回答，“山裂实在扰人，我们想到上层找巨人聊聊，看能不能请求他们放好自己的东西，不要随便丢弃。”

　　蜥蜴人明显躁动起来，虽然斐郁乐听不懂，但总感觉骂声很激烈，看上去他们对巨人意见很大。

　　“我带你们出去。”最后，蜥蜴人对他们说，“祝你们尽快打倒巨人。”
　　他挪动身体，爬到洞口为他们找路。

　　刚才那只呆愣愣的蜥蜴人甩着尾巴来到他们面前。
　　“你们，要不要喝水。”怕他们不敢，他自己还咕噜灌了一大口，“这水，当然能喝。”

　　“再也不用了，我现在一点都不渴。”苏鲁威手上亮起火苗，他烤干湿漉漉的服饰，再把粘在身上一团团黑疙瘩摔在地上。

　　“好吧，会让我，等到你们渴的时候。”蜥蜴人被拒绝了也不气馁，继续和他们说，“你们，认识翼人？翼人不喜欢和我们说话，他们有提过我们吗？”
　　斐郁乐在脑袋里搜罗很久，“似乎没有。”

　　他安慰道：“没关系的，你们的领地靠得不近，或许只是没有交往的机会。”
　　“你们别管他，总是觉得翼人有个翅膀很厉害。”水底的蜥蜴人听不下去，浮起来踩他一脚，“你泡水里要翅膀干什么？”

　　被压制的蜥蜴人自顾自和他们说：“你们，有见过半人马吗，他们说自己是精灵族的远亲，实际，他们是魔法异变的产物，和精灵一点关系都没有。翼人才是精灵的远亲。”
　　他说话越来越顺畅：“半人马、牛头人，中层的恶霸。或许你们还知道咆鬣牛，牛头人被他们大打一顿，领地也被撞损，他们完全不敢有动静，山脉里少了一半烦人的声音。”

　　斐郁乐听得入神，追问道：“那屿奇山脉的领主呢？关于他的传闻格外稀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领主，很神秘，但不难猜，大家都说是咆鬣牛的首领。”蜥蜴人说。

　　“为什么这么说？！”希勒尔震惊。
　　“山脉的领主，当然是最强的。”蜥蜴人被同伴压进水里，他一边吐着泡泡一边说，“好像是，他们从诞生伊始就住在山脉上，和巨龙一起。”

　　“他们住在山脉上，怎么巨人干的事一点也不干涉？”斐郁乐说出他一直想问的。

　　“强者的行为总是难以摸清，再说了，半人马整天欺负蚁工我们也不会去理会。”探路的蜥蜴人哼哧爬到他们脚边，“无意义的闲聊到此结束，我找到出口了，你们跟我走。”

　　这条路他们走得格外艰难，脚下的石头长成一个个毛茸茸的球，只有蜥蜴人能在上面轻松行走。
　　四人跟在后面，他们除了要提防脚下狡猾的石头，还要小心蜥蜴人无意识扫动的尾巴。这对他们来说要更加艰难，苏鲁威甚至在怀疑蜥蜴人是诚心诚意想把他们摔成泥巴的。

　　头顶上的石头没有经过干预，它们都有属于自己的生长想法。斐郁乐小心翼翼地躲过第一个锥子，第二个，一声闷响，他终于在最后一个困境来临前被成功打倒。
　　“怎么还没到。”斐郁乐疼得倒抽一口气，低声抱怨。

　　“到了到了！我闻到山脉外空气的味道了。”蜥蜴人一个高兴直接霸气甩尾，成功撂下三个人。
　　“都趴着干嘛？”蜥蜴人有些不懂，“终于发现这样走路有多舒服了？”

　　“狼狈、失败的人类。”法莫铷跪在地上喃喃道，“我不会愿意回忆起这一幕的。”

　　“我好像也闻到了。”斐郁乐跨过他们，三两步走到前面。
　　干燥炽热的气息向他扑来，相隔多日再次感受到阳光，这让斐郁乐的心中升起雀跃。

　　山脉的外形和他们刚踏进来时差别不大，但许久未见又给他带来点新奇的感觉。
　　在斐郁乐得知屿奇山脉是活的以后，他对山脉主体多了些关照，这里每一滴水，每一粒石砾都是山脉呼吸的缩影。

　　也许它会抱怨蜥蜴人泡在黑水湖里，和矮人一样怒斥巨人的捣乱行为，可山脉说的话他们都听不到。

　　地表出现的龟裂仍未消失，裂痕断断续续，他们无法准确判断这块地面是否能承下他们的重量。
　　山脉大部分时间是可靠的，至少他们这样认为。地上裸露的岩石相比下层要大得多，有些像矮人的房子一样，连形状都很像。

　　他们正处于陡峭山脊的中部，这一大片尘土中，除去他们以外只剩一棵矮小的果树，它像是随意插着的方向杆，上面的果子是黑色的，又小又瘪。

　　斐郁乐回过头，对面的山上绿意暗长，高大的树撑起叶子，几乎连成一片。
　　他想，巨人的罪状又能多加一条。

　　向上爬行的过程令人倦怠，苏鲁威甚至在后悔没有在离开前向蜥蜴人请教爬行的技巧。他们大口喘着气，每经过一个小山峰都要奖励自己歇息片刻。

　　希勒尔能令植物生长的魔法突然间倍受欢迎，长出的果子有些还没成熟就被苏鲁威一把抢过。法莫铷连精心准备的温先生故事集都不讲了，只是一味沉默地吞咽。

　　斐郁乐也有些苦恼，往常这种踏行时刻游戏助手都会陪他漫无目的地聊天。自从他们离开黑水湖以后，助手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没有再说话。
　　倒不是担忧它突然消失，斐郁乐只是好奇它在忙什么，但又不好问。

　　“嘿，你们看那是什么？”
　　大概是过了两天以后，这时他们已经攀登上屿奇山脉的上层领地，眼前相对平稳的山路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一座巨大的堡垒平地而起，它由石头堆砌而成，几乎占据整个山顶。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巨人，从远处看他们和普通的人类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的毛发很长，并且长期不打理，密密麻麻遮住大半张脸，铜古色的皮肤在太阳的炙烤下与山脉混为一色。

　　巨人手上的石头单放出来都能当作小山看待，如今被单手拎起。他们拾起地上的石头，从高处狠狠锤下，石头固定在建筑的缝隙中。
　　有些石头被砸击成更小一块，爆发出巨大的冲力，周围尘土飞扬。

　　“这是巨人的住所？”斐郁乐抬脚就要往前走。
　　希勒尔却有些迟疑：“他们看上去和传闻中一样不好惹，贸然靠近会不会不太好？”

　　“还等什么，我们不就是来找麻烦的吗？”苏鲁威跟上斐郁乐，对着远处大喊道，“你们！停一下！”

　　他们向着山上狂奔，背包压着肩膀生疼。
　　一路咋咋呼呼的终于被注意到，抓着石头的巨人听到了些不重要的声音，他很快将目光锁定在脚边的几个小东西身上。

　　斐郁乐最先注意到巨人的异样，空气中的烟雾流动方向突然转变。巨人跺了跺脚，地面开始剧烈摇动，沙子泥巴全部糊到他们脸上。

　　踹了一脚空气的巨人瓮声瓮气道，“什么人都敢来山脉上层！滚回去！”
　　“咳咳！”苏鲁威吃了一嘴沙子，不服气嚷道，“脾气那么暴躁，难怪你们在山脉里没朋友！”

　　“这里没有人能当我的朋友。”巨人嗤笑，对他们起了些兴致，“上层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要是不乐意随时能将你们踩成肉泥！”
　　“波亚，和他们废话什么，每天的活多到做不完哩！”其他巨人完全不想管，抱怨道，“快把他们赶走。”

　　“你们正在修建房子吗？”斐郁乐突然说，“或许我们可以帮上忙。”
　　巨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们能帮上什么，连一个石头都抬不起来！”

　　“总会有办法的。”斐郁乐从背包里翻出一撮深棕色的毛，一本正经地解释，“你们扔石头的声音太吵，咆鬣牛有些生气，叫我来喊你们小声点。”

　　巨人疑犹不定：“怎么会！可别想吓唬我们。”
　　但他还是蹲下，伸出宽厚的手掌。

　　阴影笼罩在他们身上，斐郁乐面不改色，将手上的东西放过去。
　　巨人波亚把手握成拳头，张开手掌后毛发依旧亮丽，没有因巨大的冲击损坏一毫。

　　波亚面色阴沉，不情不愿地开口：“我姑且相信你们有这样的实力。欢迎你们来到石头城，山脉上层的第一批客人，当然也会是最后的。”

　　说完波亚起身，带着无处发泄的怒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