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师门太难带》阮亦久

1、预言家

　　“这位大哥，我观你印堂发黑，似有血光之灾啊！”

　　楚江月站在闹市分岔口，见人就拉，拉到人之后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张嘴就来：“但是你运气好，遇到了我，我与你有缘，不要银钱998，只要银钱98，祛灾灵符带回家！”

　　被拉住的大哥一脸晦气：“小师傅，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说我有血光之灾了。”

　　“第一次，你说我有血光之灾，我买了灵符还没走回家，半路就被老柳家的牛车撞了，确实没出血，但是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

　　“第二次你说我有血光之灾，我又买了一张符，结果我家房子塌了，我恰好在地下室酿酒躲过一劫。这次也没见血，但是我被埋在地下整整三天才被人救出来。”

　　“小师傅啊，”大哥长叹一声，“我现在觉得就算有血光之灾也挺好的。”

　　被牛车撞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那三个月，被埋在地下没吃没喝的那三天，现在回想起来都生不如死。大哥怀疑楚江月是故意整自己的，但是没证据。

　　楚江月选择性失聪：“你就说这血光之灾解没解吧。”

　　“……”大哥无言片刻，崩溃道，“放过我吧，薅羊毛也不能总逮着一只羊薅啊！”

　　说完转身就跑，二百斤的身子愣是跑出了闪电残影，就怕楚江月追上来继续念叨。

　　他现在的身子骨可经不起再一次催残了。

　　“诶——”

　　大哥跑的再快，也没能快过楚江月的动作。楚江月一把揪住大哥的后衣领，将人往后一拖，躲过了一把因主人第一次杀人而不熟练脱手的飞刀。

　　围观的热心群众喧闹着报了官，伤人者见势不对想跑，被楚江月甩出一条绳索捆了起来。大哥觉得眼前场面太过刺激，踉跄两步仍心有余悸，索性两眼一黑晕倒在地，磕的头破血流。

　　“……不带这么碰瓷的，哥。”楚江月念在大哥照顾了自己两回生意的份上，等官兵前来把伤人者带走后，拖着大哥去了医馆。路上石子颇多，楚江月一不注意，导致大哥伤上加伤。

　　面对医院大夫谴责的目光，楚江月摸了摸鼻子：“太重了，背不动。”

　　虽然没能成功化解大哥的血光之灾，但是把大哥及时送到了医馆，解了大哥的性命之忧，至于性命之忧怎么来的先别管。今日的“日行一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楚江月松了一口气，赶在日落之前回到了无渡宗。

　　刚到宗门口，她就因左脚先踏入宗门遭雷劈了。

　　“轰——”

　　天雷落下，将地面炸出个大坑。

　　楚江月躺在坑底，缓缓吐出一口黑烟：“……”好想问候天雷全家。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下一秒，一道拇指粗的天雷迎头劈下，溅起的尘土把楚江月埋了个严严实实。

　　严实到楚江月眼前开始放走马灯。

　　恋爱脑的师尊，瞎了眼的师姐，浪翻车的师兄，错付情的师弟，再加上倒霉催的她，一个宗门，整整齐齐，黄泉路上再续前缘。

　　走马灯放完，楚江月忍不住“呸”了一声，却吸进去不少沙土，噎得她赶紧闭上嘴，生无可恋地感受着越来越稀薄的空气，默哀自己命不久矣。

　　因着自己从小就能预见未来的本领，再加上死缠烂打的厚脸皮，成功拜入当今修真界第一人夜沂徊门下不过数载，现在这一切都要成为泡影了吗？

　　楚江月越想越伤心，在夜沂徊救她重见天日后，扑过去一把抱住夜沂徊的大腿，嚎的撕心裂肺：“师尊！我差点就见不到您了啊！”

　　夜沂徊动了动腿：“松手。”

　　“我不！”楚江月一把鼻涕一把泪，悄悄往夜沂徊身上抹，“师尊您是不知道啊，我看见——唔唔唔！”

　　楚江月突然说不出话了，像是被人下了禁言术。她惊恐地张了张嘴：“唔唔唔唔唔！”师尊救命啊！

　　夜沂徊若有所思地看着楚江月，这像是天道法则：“无碍，之后谨言慎行，过几日便可恢复正常。”

　　“唔唔？！”几天都不能说话，对于一个喜欢说话的人来说简直是酷刑，楚江月急了，“唔唔唔！”不要啊！

　　“閉。”夜沂徊抬手给楚江月下了道禁制，这次楚江月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夜沂徊指了指头顶：“预知本就是逆天而行，有损气运，更不可明说。日行一善可中和其害，你却不知收敛，如此，便思过去吧。”

　　——

　　楚江月被关禁闭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宗，大家不约而同地前去嘲讽，顺带探望。

　　“听说师妹今日被雷劈了，”穿着花里胡哨长袍的男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幸灾乐祸地开口，“定是平日里德行有所亏欠，才引来了雷劫。”

　　“老二，你这话就不对了。”白衣女子抱着一把剑，不赞同道，“师妹平日里最喜积德行善，虽然每次都能闯出更大的祸，但你能说那是师妹的错吗。”

　　两人一唱一和，不能说话的楚江月在一旁听的难受极了，一激动，给两人也下了禁言术。三人沉默着面面相觑，眼里全是对对方的指责。

　　谁说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看着大师姐和二师兄吃瘪的模样，楚江月舒坦了。

　　姗姗来迟的谢客拾看见这一幕，转身就要走，被离门最近的郤清拦住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小师弟快帮我把禁言术解开！

　　“听不懂。”谢客拾面无表情，“我只是一个跑腿的。”

　　说着，他递给楚江月一瓶养元丹：“师尊说你什么时候突破炼气境，什么时候再出去。”

　　楚江月现在是筑基初期，相当于修仙刚入门，离炼气境还有一个大境界，也就是三个小境界。

　　“那完了，我要一辈子困在宗门里了。”楚江月比划着，“以后你们可要常来看我啊，不然我会自闭的！”

　　无渡宗是个很特殊的宗门，全宗上下只有五个人，除此之外再无活物。究其原因，和无渡宗宗主夜沂徊有关。

　　当今修真界无情道式微，各大宗门都明令禁止弟子修无情道。夜沂徊天赋出众，七岁便拜入天下第一宗昆仑宗的逍遥散人门下，前途本是一片光明，他却剑走偏锋，转修无情道。逍遥散人一怒之下废了夜沂徊的修为，将人逐出了昆仑宗。

　　夜沂徊因此沉寂了一段时间，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是渡劫境巅峰，已有和昆仑宗对抗的实力。但这也坐实了坊间“无情道即魔道”的传言，民间跳出来一大批“正义之士”，展开了对夜沂徊的讨伐。

　　“如果不是走了歪门邪道，他的修为怎么会提升那么快！”

　　“一甲子前的教训还不够吗！修无情道的就该滚出修真界！”

　　“……”

　　夜沂徊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有不长眼的闹到面前，也从不为自己辩解，直接手起刀落，换得耳边清净。久而久之，也没人敢叫嚣了。

　　前些年不知怎的，夜沂徊心血来潮，占了南边一座荒山，取名“无渡山”，又开创了一个宗门，叫“无渡宗”。无渡宗创立的那一天，天降异象，龙吟凤哕，百鸟争鸣，其他宗门嫉妒的牙痒痒——这是被天道承认的标志。

　　无渡宗何德何能！

　　恰逢各大宗门开山纳新，修真界关系网错综复杂，在各大宗门明里暗里的施压下，无人敢去无渡宗。夜沂徊对此也不恼，下山游历时陆续捡回来四个孩子，每一个都有悲惨的身世，非常适合修行无情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沂徊发现自己错了。

　　大徒弟郤清话虽少，却喜欢阴阳怪气；二徒弟乐柯玄自诩风流，更像是合欢道人；三徒弟楚江月性子跳脱，几乎每天都在闯祸；唯有小徒弟谢客拾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是喜欢和其他三人混在一起，夜沂徊时常担心他会被带歪。

　　这四个徒弟分开来都在修真界新生代中排得上名号，但聚在一起……

　　很容易被团灭。

　　比如现在。

　　三徒弟的天道禁制时限刚过，就又闯出祸来。夜沂徊看着蹲在一旁不停吐花的楚江月，冷声道：“解释。”

　　几人你怼我我怼你，最后乐柯玄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递上手中的书：“师尊，师姐不知从哪翻出一本杂书，说是什么上古秘籍，非要让我们一起练。师妹刚念了一句口诀，就开始不停吐花，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解，只能来找您了。”

　　夜沂徊接过书一翻：“南疆整蛊之术，时间一到便会自动解除。”

　　谈话间，楚江月吐花的速度越来越慢，在咒术效果消失后停了下来。她吐出来的花五颜六色的，品种多样，谢客拾看了很久，终于没忍住，弯下腰捡起来拢在一起，组成了一把花束塞到楚江月手里。

　　“这样就顺眼多了。”刚刚花乱七八糟堆在地上太刺眼了，还是整齐点好看。

　　乐柯玄张了张嘴：“那是师妹……”吐出来的，再好看也不能直接上手拿啊，多不干净多不卫生啊！

　　话说到一半，乐柯玄在师弟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住了口。

　　他默默移开眼，视线落到楚江月身上，发现师妹怔怔地看着手里的花束，脸好像还有点红。

　　脸红？师妹？对着师弟送的花？师弟间接性的洁癖和强迫症？

　　思绪一转，乐柯玄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他猛地抓住郤清的手臂，被郤清一巴掌扇在头上也没顾上还手，结巴着表达自己的震惊：“你、你们……！”

　　实际上花粉过敏的楚江月茫然抬头：“……？”

　　夜沂徊觉得自己在看一场闹剧，他抬手禁了所有弟子的言：“静心。每人宗规百遍，明日给我。”

　　说完便转身离开。

　　屋内几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都回了自己屋舍，开始抄宗规。

　　楚江月没抄几个字，就止不住地打喷嚏。

　　花已经扔进了乾坤袋，鼻尖似乎还能嗅到花粉的气味。楚江月揉了揉鼻子，觉得师弟似乎对自己有意见。

　　不然当时屋里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把花给她？就算是自己吐的花，该过敏还是得过敏啊！

　　得找个时间，和师弟谈谈心……阿嚏！

　　笔尖的墨水随着喷嚏滴到纸面上，形成大块墨迹。楚江月烦躁地将这页纸撕下来，揉成一团准备扔掉。

　　好烦，有墨迹又要重写了。

　　等等，重写？

　　楚江月嘿嘿一笑，重新展开纸团，在空白处写下一段话，折成纸鹤：“去！”

　　她被禁言了，传音符用不了，但还能写字啊！传统的书信方式就是好用！

　　纸鹤摇摇晃晃地起飞，刚飞出窗户就掉下来了。楚江月疑惑地探出头去，“砰”地一声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是夜沂徊布置的结界，未到炼气境无法离开结界范围。

　　“……这下完了。”楚江月捂着脑袋，老老实实坐回去继续抄宗规，“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