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雪初》邱若然

1、Passage1

　　雨至，仿佛正在清洗世界的一切。雪白的墙面将吟唱的自然与沉寂的人们分隔开。
　　“哗——哗——”的雨声、“滴——滴——”的检测仪声是这间昏暗病房的全部声音。
　　哲正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不同于往日“六分街魅魔”的形象：银灰色的碎发因绷带包扎微微翘起，发尾不时滴落水珠，浅灰披肩被滴落的水珠浸出一朵朵淡粉色的水墨花。
　　此时，他正望着病房的天花板，苍绿色的眼眸中透露出疲惫。哲望了一会，转而看向病床。悠真沉睡在病床中：他的额头处缠绕着一层层纱布，渗出的血迹隐约可见；他戴着呼吸面罩，输液瓶滴落的一滴滴药剂，映出以骸化后逐渐流逝的生命。哲想到这里不禁眉头一皱，但逐渐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紧接着，他站起来走到床头，俯身将额头抵在悠真的额头上，如绿林般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悠真的面庞。

　　“活下去，悠真”。

　　他的脸轻贴悠真的侧脸，在他耳边轻声道……

　　一片漆黑，只闻得水滴声。悠真身处其中，缓缓睁开眼，我……在哪里？他缓缓起身，短暂的头痛让他有些失神。过了一会，悠真清醒过来，他环顾四周，只可见漆黑。突然，周围出现许多小小的光团，小小的光团渐渐汇集于他的正前方，形成一个兔子的形状——准确的说，是邦布的形状！兔状光团渐渐变暗，露出实体，是伊埃斯！他感到很意外，但惊喜远超于此。
　　“伊……”没等悠真说完，伊埃斯便开口道：“悠真，是我，哲”。悠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比如这是哪里等等，但哲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你一定要活下去，悠真。还有，我……”什么？“等等，哲”！或许由于梦境与现实相连，悠真想追赶渐行渐远的哲，但无力的双腿让他无法前行，只能无助地坐在原地。哲渐渐升到上空化为兔状光团，光团不断扩大将漆黑的四周化为片片黑色的玻璃碎片，不断扩大的光团吞没了整个梦境，甚至是悠真！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猛地一个起身。“太好了，悠真醒啦”！小苍角开心地喊道。“浅羽君，你还好吗”？月城柳看着正大口大口喘气的悠真问到，“呼——呼——我没事，月城……只是做噩梦而已……”听到柳的话后悠真调整了状态，虽然像平时那般，但额头不断滚落的汗珠无不提醒他梦境中发生的事，星见雅还未说出慰问的话语，他抢先一步问道：“雅课长，哲在哪里”？话一出口，一片死寂，仿佛时间止于此刻。悠真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低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脸，他的手紧紧攥着棉被：“求求你们，请告诉我……他……在哪里”……作为原HAND王牌部门的天才浅羽悠真，竟为了某个人而低下头。
　　“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能接受的话，那么，我告诉你，悠真”。星见雅边说边向窗外望去，她仿佛又置身于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想起了妈妈，也想起了结束妈妈生命、孩提时的自己。“我接受。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接受”。悠真缓缓抬起头，金色眼眸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雅深吸一口气，转头走到病房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唰”一声拉开布帘。
　　布帘后，一个人正倚靠在角落的病床旁，那是——哲：他的头紧贴病床的围栏，一只手垂于胸前，另一只手被手铐拷在围栏上。此情此景刺入悠真眼眸。他起身想走到哲的身旁，但沉睡许久的身体怎能支撑他，“咚”一声摔在地上，胳膊和膝盖处的伤口被再次撕裂并渗出鲜红的血液，但他仍一步步向前爬。看到这一幕的小苍角上前一步想扶起悠真，但她的胳膊被人拉住——是柳姐，她摇头示意苍角静静看着就好。
　　悠真爬到哲身旁并将他抱在怀中，月城柳推推眼镜开口说道：“浅羽，放心，虽然哲……”月城停顿一下，说：“他不久前查出患有以太适应性综合症，但目前情况比较稳定，除了……”“除了什么？”“除了患有严重的并发症——疼痛，哲……才刚刚入睡”。悠真看着抱在怀中的哲，不禁皱眉：他看起来很疲惫，近乎无血色的唇，眼角处泛有青灰，最让他难受的是哲颈部右侧渐渐向上蔓延的以骸印记。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以骸印记蔓延至整个面部的那天，是被侵蚀者人格消失的那天，也是……想到这里，悠真把哲抱得更紧了。伤口渗出的血液早已将哲的衣角浸湿，但他毫不在意。

　　“咚咚咚”，是敲门声，苍角说：“我去、我去开门！”是新艾利都治安局一行人，还……还有TOPS财联的人！“诸位，好久不见。”TOPS财联顾问面带笑意、率先开口道，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近日，新艾利都治安局与TOPS财联发表联合声明：所有患有以太适应性综合症的患者，无论是上层管理者还是居民都应集中隔离。”顾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当然，在【新艾利都之战】中几乎所有患者都因以太能暴涨导致病情恶化而死亡，除了……”财联顾问将余光定格在静静沉睡的哲的身上，悠真下意识将怀中的哲抱得更紧。治安官朱鸢上前一步：“TOPS财联联合新艾利都治安局对患有以太适应性综合症的患者采取一对一监控，以防止新艾利都居民受到伤害，即日起生效”。说罢，她便将文书“刺入”财联顾问的臂弯。苍角听完也沉不住气了，如同小孩子撒气般喊道：“太……太欺负人了，就是……欺……什么嘞……对，是欺人太甚！”柳刚开口：“我们……”“我好像记得治安局无权干涉对空部的决议”悠真将抱在怀中的哲轻轻放下，然后扶着病床的护栏强撑着站起。

　　“我，浅羽悠真，现在是哲的监护人”！

　　“不愧是对空部原王牌部门的精英”TOPS财联顾问“称赞”道，紧接着将装有一枚胶囊的透明药盒扔到悠真的病床上：“到那个时候，你知道应该做什么”，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咚”一声巨响，悠真倒在地上，“悠真”！大家不约而同喊道并跑过来，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他面带笑意回答道：“我没事”。“哐当”一声，赛斯单手握拳砸在病床的护栏上：“可恶，根本帮不上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哥哥的！”“不要这样，赛斯。你的哥哥位高权重，他也有自己的顾虑……对他来说……这件事很棘手……”，下一秒悠真扶额：“我……有点……困……可能……要休息一会”，他耳边最后的声音，是大家呼喊他的名字……

　　哲悠悠醒来已是深夜。身体的痛楚让他想要落泪，他害怕悠真会像老师去世后自己担心铃一般担心他，于是选择忍耐。意料之中，悠真正背对他坐于病床一角。“哲，你醒了”。悠真面带笑意转身看向他，然后挪到他的身边。
　　两张拼起的病床宛若一张巨大的双人床，悠真在这头，哲在那头。
　　悠真躺在哲的右侧，手轻抚他的脸，也轻抚他泛红的眼眶：“不用对我隐瞒什么，因为没有必要”，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封闭内心的枷锁：铃在他面前“消失”、无法救下无辜的新艾利都居民，以及“破旧不堪”、疼痛难忍的身体等，终是让不甘的泪水从红肿的眼眶落下。“不哭、不哭……哭花就不好看了……”悠真顺势将他搂在怀中，用一只手的指腹轻轻抹掉滚落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