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瑟和西奥多》阿飘别闹

25、第 25 章

　　西奥多前脚刚离开公会，几个零散的冒险者和小团体就议论开来。其中嗓门最大的是一个头发盖着半边脸的男人，他嘴角歪斜，露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
　　“瞧见没？又一个嫌命长的。”他用拇指戳了戳刚被撕下委托书的空位，“等他死了，尸体烂在迷雾里，协会立马就会捏着鼻子把委托费补上。不！说不定还会更高点。”，周围随机响起几声干涩算不上善意的附和。这个委托在板上挂了太久，有些人看不上这微薄的报酬和偏远的地点，而另一些人则精明地算计着，等着某个倒霉蛋用性命去垫高这份酬金，等着委托人或公会被迫提价。
　　“韦姆村那鬼地方，雾大得连亲娘都认不清，祝他好运吧。”阴郁男人最后总结道，引来又一阵稀稀拉拉的笑声。
　　而此时，被祝愿的西奥多，正站在不同的岔路口，眉头紧锁地盯着手里那张画得歪歪扭扭的地图。羊皮纸边缘磨损得厉害，上面的墨迹模糊不清。
　　安瑟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毫不掩饰的调侃：“你原来是路痴啊，我居然现在才发现。”
　　西奥多面无表情地把地图折起来，塞回怀里，完全无视了他的吐槽，只干巴巴地问：“所以，现在走哪边？”
　　安瑟故作深沉地停顿了一下，“你刚才走的是右边那条，明显错了。现在，走左边。”
　　“……”
　　西奥多沉默了，他抬脚走向左边的小径。
　　雾气渐渐浓了起来，像乳白色的纱幔缠绕在林木之间。安瑟换了个话题：“说真的，你接这个委托，是因为它一直没人接，还是因为韦姆村就在迷雾谷附近？”他提到迷雾谷时，语气稍稍认真了些。
　　西奥多的脚步没有停顿，声音平稳：“都有。”
　　“但我得说，这个清理魔物的任务，估计和那个人关联不大。”安瑟分析着，“听起来像是从石雾镇那个魔物窝点里流窜出来的漏网之鱼，但对付普通村民够用了。”
　　西奥多望着眼前吞噬一切视野的浓雾，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潮湿的水汽沾湿了他的头发和外套。
　　安瑟倒是乐观起来，乐呵呵地说：“放松点，考验，这都是考验。你看我们这一路走来这么安全，连只兔子都没跳出来吓唬人，说明这条破路就是村民常走的路，没错的！”
　　西奥多抬起头，看了看几乎被树冠和浓雾遮蔽的天空，语气毫无波澜：“你说的对。”
　　安瑟被这直白的认同噎了一下，干咳一声：“…咳，对。”
　　西奥多不再说话，继续沉默地穿行在雾气弥漫的小路上。天色一点点暗沉下来，直至完全被黑夜笼罩，雾气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幽深，只有他腰间挂着的小提灯投射出一小圈昏黄的光晕。
　　忽然，西奥多猛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我听到声音了。”他低声说。
　　安瑟一个激灵，也安静下来感知外界：“……是从前面传来的，要到了。”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惊叫、哭喊、杂乱的奔跑声，还有野兽的咆哮。
　　“很乱，出事了。”西奥多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先一步动作，朝着村庄的方向狂奔起来。
　　韦姆村村口一片混乱，火把的光芒摇曳不定，将人影拉得很长。村民们拿着工具围成一个颤抖的圈，惊恐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一只体型硕大的黑狼正低着身子，啃食着地上一个人的胳膊，鲜血染红了土地。旁边，一个两三岁的孩子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一个男人脸色惨白，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锈的砍刀，身体因为恐惧剧烈颤抖着。“你们…你们让开！我…我跟这畜生拼了！”他喊着就要冲上去。
　　就在他迈步的瞬间，西奥多掠过男人身边，巨大的剑身直接砍向黑狼的脖颈。
　　那黑狼异常警觉，猛地向后踉跄跳开。它呲起染血的獠牙，发出威胁的低吼，试图震慑这些两脚生物。
　　然而在跳跃的火光下，它不自然地前腿还有浑浊的眼睛彻底暴露了出来。
　　西奥多一言不发，迅速将吓呆了的孩子和地上不知生死的伤者挡在自己身后。那个刚才要拼命的男人反应过来，连忙冲过来一把抱起孩子，塞进身后一个老妇人怀里。
　　“西奥多，它要逃！”安瑟急促地提醒。
　　“跑不掉的。”
　　经过三年多的生死锤炼，他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力越来越强，曾经难以驾驭的体质强化如今已经运转自如。
　　他脚踝下泛起淡淡的橙色微光，下一刻，他的速度暴增，拖出一道残影，瞬间逼近试图逃跑的黑狼。
　　黑狼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后腿抽搐着重重摔倒在地，如今它只剩下残喘的力气了。西奥多双手握紧剑柄，没有丝毫犹豫，剑尖对准它暴露出的咽喉，就要给它最后一击。
　　“等等！别杀它！求求你！”
　　一个头发散乱眼睛哭得红肿的女人疯了似的从人群里冲出来，扑到西奥多面前跪了下去。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几天前被它叼走了！它肯定知道我的孩子在哪！它一定知道！钱，或者其他东西，只要我能做到，什么都给你！求求你，先别杀它…”女人语无伦次。
　　这时周围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都好几天了…”
　　“那娃…估计早没了。”
　　“唉，这……”
　　女人的声音在这些低语中变得越来越微弱，充满了绝望。
　　那只垂死的黑狼发出嗬嗬的声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拖着残破的身体，一点一点，固执地朝着村外浓雾的方向爬去。
　　西奥多盯着那匹狼看了几秒，缓缓收回了即将劈下的大剑。他反手抽出了腰间的短剑保持戒备，一步步跟在那匹黑狼身后。
　　最终，黑狼将他引到了一个隐蔽的低矮洞穴口。而它也彻底耗尽了力气，瘫倒在洞口，等待着生命的终结。
　　西奥多看着它，没有让它继续痛苦下去，短剑精准而迅速地没入它的要害，结束了它的生命。
　　洞穴里很阴暗，但在角落的干草堆上，西奥多看到了一个还在轻轻动弹的婴儿，旁边甚至还有两只毛茸茸，刚睁眼不久的狼崽，此刻他们正依偎在一起取暖。
　　安瑟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叹息，声音在西奥多脑中回荡：“母爱不分种族。回去吧，腥气太大了。”
　　西奥多小心翼翼地抱起那个幸运的婴儿，又将两只狼崽揣进口袋里。
　　回去时，那个绝望的母亲还守在村口，看到西奥多从雾中浮现的身影后，她立刻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之后她更是从西奥多手里夺过了孩子，然后紧紧地，死死地搂在怀里，带着哭腔反复说着：“谢谢…谢谢…谢谢你…谢谢……”
　　西奥多这时才注意到更远处火把下站着另外两个人，其中那个紧握双拳，身形焦急，正是最初要冲上去和黑狼拼命的男人。
　　安瑟了然：“估计是为了那个被咬伤的女人。”
　　西奥多无奈：“但我不会治疗。”
　　就在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他和安瑟几乎同时想起了那个被他们暂时遗忘的存在。
　　“天使肯定会。”西奥多的声音很低，更像是自言自语。
　　安瑟犹豫了一下：“…我试试。”
　　“您是......”
　　在安瑟祷告完之后，淡绿光球果然出现了，亦如初见，光球在安瑟周围上下转着圈。
　　安瑟看着他，说：“明光天使殿下，这里有人受了重伤，濒临死亡。希望您能否向她布施您的恩泽？”
　　光球停了下来，悬停在他眼前，光芒柔和地闪烁着。
　　安瑟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摊开向上。“可可以吗？”
　　光球安静下来，他绕着手掌轻盈地转了两圈，最终，他缓缓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