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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动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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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朔闻言坐直了身子,眼珠子左右转了转却躲不掉她凝视的双眸,遂尬笑了两声故作镇定道:“你发现啦?真聪明!”
柳望曦冷笑了一声向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双臂搭在扶手上随着椅子的节奏一晃一晃的,歪头眯着眼道:“发现了,你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有的。”沈临朔很快冷静下来又恢复了从容不迫的样子,浅笑着道:“我爹确实是七年前的中秋去世的。”
“那你的未婚妻呢?”
“确实也有,不过是两年前退亲的,原因嘛…我现在不能说。”
不能说就是有问题。
柳望曦瞥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和他这种嘴里没实话的人沟通起来实在是自讨没趣。
她起身要走,也不顾身后沈临朔的挽留,可到了门口推了半天门才发现…门被从外头锁上了?
大概是师弟或者师父晚上散步路过,以为自己没关门就顺手锁上了。
天老爷,她可不想夜不归宿啊!
“怎么了?”沈临朔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来。
“又被锁上了…”柳望曦绝望地走到身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这一趟我是真不该来。”
“和我在一块你就那么难受吗?”
沈临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他很少这样。
这段时间,柳望曦经常能听到一些老百姓和官府的人对沈临朔的讨论。他们说他做事雷厉风行,待人却很亲和很少发脾气,总而言之是个好官。
千人千面,柳望曦对他的印象都来自外形和几次接触,喜欢他也是真喜欢,只是爱说谎这点她有些接受不来。
她抬眸看他,抿唇有些不甘心的说道:“没那么难受,只不过不知道你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多少让人有些不自在。”
“我也就那一件事骗过你。”话音刚落他想起什么,又接了一句:“还有一件……”
不等他说,柳望曦“嘶”了一声似是忍无可忍,“你真的…”
“是李夫人的事!”沈临朔赶紧说道。
“李夫人?”柳望曦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那个怀孕没多久,找县令夫人要叶酸的李夫人。
“没有李夫人,那是我瞎编的。”沈临朔坦然道:“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看我?”柳望曦的心又七上八下起来,他不会又在说谎吧?
许是她的语气过于明显,沈临朔迈步逼近,低沉着道:“又不信?”
柳望曦无话可说。
他双手抱胸似是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向后院走去,到门口时又停下回过头看她。
那一处因接近室外,恰有一簇月光挥洒进来,柳望曦看见他低垂着眼眸一脸惆怅,继而面色犹豫道:
“你…可曾有一丝心悦于我?”
柳望曦仍是一言不发。
他不再犹豫,转身走到她面前站定,伸出右掌讨要起来:“钥匙。”
柳望曦:“?”
“门口的钥匙。”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要这个干嘛?”柳望曦嘴上这么说,身体还是十分诚实地将手中钥匙递至他掌心。
沈临朔没说什么,步履匆匆向后院走去。
柳望曦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就见他掀起下袍稍微助力快跑了几步,在墙上蹬了几下便灵巧地爬上了院墙,纵身一跃而下。
柳望曦:?
所以他能出去啊?
又过了一会,听着脚步声在门口响起,她谨慎地拿起一旁的扫把小心翼翼靠近。
哐啷几声后,门板被掀开。在这条寂寥的街道上,月光如水般挥洒下来自树叶间透过,留下点点光斑。
屋檐下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沈临朔立在那儿定定看着她,如她之前一样一言不发,只能看到两只眼睛在夜里隐隐有些光芒。
对于他之前的问题,柳望曦无法给出答案,也不知该如何再面对他。
她沉默着走出安济坊,目视他将门锁上,接过他递来的钥匙,听他低着头轻声道:“我送你?”
于是她又不肯走了。
“我送你都不行?”沈临朔左右探看了一番,真的有些担心了,“可是晚上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
“这是你管辖的范围,你不信任这里的人吗?”柳望曦总算开口。
“我来这里又没多久。”沈临朔赌气回她,“何况民风这种事,又岂是几个月就能改变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并非那种没脸没皮的人。”他很快又调整了状态,淡淡道:“送你到街口我就走。”
“难道比起未知的危险,我更让你恐惧?”他自嘲一笑,“我应该没这么坏吧?”
柳望曦摇了摇头,迈开脚步走着。
沈临朔确实如她所言,只送她到最近的街口便走了,路上没找她说过一句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也是。
中秋这天,柳卫季乡试最后一场结束,一家人坐在一块吃着团圆饭。
分月饼的时候,柳卫季冷不丁开口:“出来的时候我在考场外看到沈大哥了。”
柳望曦拿筷的手一滞,又神情自若地夹着菜,哦了一声。
“谁是‘沈大哥’?”柳元忠问。
“这你都不知道呀?”妻子罗氏递了个眼色笑呵呵道:“是之前调任咱们这的一个四品官,有段时间和望曦走得挺近的。”
“婶婶~”柳望曦撒着娇,请她不要再说。
柳元忠却连酒也不喝了,急着问儿子:“他个子多高?相貌如何?人品如何?家里几口人?”
柳卫季:“……”
“爹,你冷静一下。”他起身给父亲碗中添满了酒,“沈大哥只是托我给你们问好,人家办完差事明天就回去了。”
“回哪?”柳望曦下意识问道。
话音刚落,她又塞了一口饭在嘴里,眼珠子转了转囫囵着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我没问他。”柳卫季却这么回她,“他问我考试如何有没有把握,我们随意聊了几句,他就被身边人喊走了。”
柳望曦没再问他。
互助会的成员已经拓展到了两百多人,系统也成功升级,如今不仅可选择药店更多,连处方药和一次性针管针头都能短暂提供。
只是最先促成这件事的人却没能当面感谢他。
她之前还承诺沈临朔事成之后答应他一个小要求,可他经过那晚以后像是人间蒸发似的,竟真的再未见过他。
柳望曦这才明白两人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若不是沈临朔主动亲近她,只怕她要见他一面都难。
也许她不该怀疑他的动机,明明自己先动心的,真等到他开口的那一刻怎么反而犹豫了呢?
大约又过了一个月,乡试放榜了。
柳卫季竟真的高中了!
街里街坊的人踏破了柳家的门槛,有送礼的有要请吃饭的,还有要给他说亲的。
柳卫季本就生得好看,平时就不少姑娘家同他抛媚眼伺机攀谈的,可他大抵有自己的一套择偶观,明明人也不差却始终没能和任何一个女子走得亲近。
家里头三个孩子,柳望曦年近二十不考虑婚嫁,早已成了街坊口中的“老姑娘”。柳元忠夫妇俩虽然急,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又怕说多了惹孩子烦,因而由着她去,反正一辈子不嫁也养得起。
柳卫季,十八了还没定亲,儿时和他一个学堂的发小如今孩子都会走路了。
倒是小女儿柳岁岁还不错,和青梅竹马的邻家小伙相处很好,虽然那人是个孤儿,但柳家不缺钱,招个上门女婿不是难事。
送走了最后一批上门说亲的人,柳元忠气得破口大骂:
“你这小子,书香门第不要,达官显贵不要,商贾之家也不要,你想要什么?要天上的仙女吗?你是那块料吗?”
柳卫季却摇头晃脑道:“‘书中自有颜如玉’,爹,你就别管我了。”
又安抚了一番父母,柳卫季瞧着他们心情还不错,乘胜追击道:“爹,娘,还有个事,明年三月春要在汴京会试,我大概现在就能出发了,手头方面…”
罗氏立时皱眉道:“这么早?年也不在家过了吗?”
“汴京路途遥远,路上大概得耽误一到三个月,等到过年再去行程未免太紧,若是遇上船期延误等问题恐误了大事。”
柳元忠点头应允道:“这是大事,不要耽误了孩子。夫人,你去取些银子来。”
送行那日,柳望曦好像看到了沈临朔。
柳卫季选的是一艘官船,听说造价将近两万贯,端的是富丽堂皇。
柳岁岁眼馋,蹦跳着也要上去,口口声声父母厚此薄彼,说的夫妻俩哈哈大笑,应了她等她兄长尘埃落定,一家人都去汴京。
解了绳扬起帆,柳卫季的身影越来越小。
柳家几口人都转身回去了,只有柳望曦站在渡口望着远去的船只发呆。
柳卫季站在船头还在摆手,示意她快些回去。就在柳望曦要走的时候,船舱里出来个人拍了拍柳卫季的肩膀,他便头也不回跟那人进去了。
分明是沈临朔!
近在眼前的距离,他也不肯出来相见。
柳望曦的心里忽然赌起一口气,这男人怎么这样?对她一点耐心也没有吗?仅仅是得不到回复,便干脆从此对她避而不见,若是真的喜欢又怎会如此?
可思念这种东西真的奇妙,若是不管不顾也就罢了,她越是想着忘了他,就越是能清楚地记得他。
柳卫季到了汴京后陆续来过几封信,信中描述了当地的繁华和他如今的现状。
他在国子监读书,柳望曦不得不想到那个让她想忘又忘不掉的男人。
如今两人断联已久,他还在遵循着当初的约定,替她照顾弟弟吗?
信的最后,柳卫季告诉父母,汴京城东惠民局有位医官丁母忧,职位空了下来。沈临朔如今是提举太医局公事,主管惠民局,替她保留了位置。
“如今司衙牒文已备,只待二姐轻装北上。沈大哥每遇儿时,必殷殷相问二姐行期,其意拳拳,儿亦感佩。若得成行,不妨携小妹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