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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窗外有蓝天』个鬼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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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租房子买房子,最常听到的是『view is for sale』,好吧!既然景观是有价的,窗子大不大?多不多?就显得十分重要啰!
哦!对不起,其实我要讲的不是窗户的问题,是我住的这种公寓房子,特有的逃生梯(fire escape)。
直接从每层居住单位的屋里开窗爬出去,从顶楼到地面,用金属楼梯让大家紧密地『敦亲睦邻』连在一起的那种。
我晓得,这样的场景,会让人联想起不少好莱坞电影的经典画面。
『西城故事』里,纳妲莉华的『TONIGHT』是在这里唱的;『麻雀变凤凰』最后,当李察基尔高举玫瑰花束大喊的时候,茱莉亚萝勃兹是在这里喜极而泣的;甚至『六人行』里那些搞笑得很迷人的俊男美女们,也都是在这里钻进钻出地,增进情谊。
一开始,我的确有短暂地享受到一些些浪漫,和惬意。
起床的时候,跳进来几只松鼠,又跑走。
下雪的时候,开窗站出去,让雪花盖得满头满脸,一边大声唱凤飞飞的歌。
然后,直到有一天…
住在我楼下的,是两个组乐团,在附近酒吧表演的女孩。鼻下穿孔,头发姹紫嫣红,我向来敬鬼神而远之。
半夜一点多,吸血鬼或狼人最爱选来变身的那个时段。我还在准备我的期中考试,先是听到楼下大吵叫嚷的声音、摔吉他的声音,我,直觉要有大难临头。
果然没多久,我的大窗户「啪啦」开了。
其中一个比较美丽的,不请自来。右手提着一瓶我叫不出名字的酒。
那次,她哭了一个小时,抱怨女朋友是猪头两个小时,等我背着她下楼去「归还失物」,已经快天亮了。
这个经验,给我带来莫大的经神压力。
从此,我看到那两扇大窗,联想的还是好莱坞电影,但开始变成恐怖片,『半夜鬼上床』之类的。
那种『会不会突然又闯进一个谁?』的恐惧感,相当困扰着我。
我研究那窗上的锁,发现实在是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所谓「防君子,不防小人」。
问题是:美国人对于君子小人的定义,明显跟我并不相同。
我去买了两面深色的窗帘,可每当天气晴朗的时候,我看着不能尽情享用的太阳光,总要生自己的闷气。
也搞不懂这么广大的人口,这么悠久的历史,难道我是唯一一个看着自己的窗外有一个什么人都可以笑着进来打招呼的梯子,而心里觉得毛毛的吗?
我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潜意识里,总还是准备着随时又会再冒出个什么人,或者鬼。
呵!也没让我等太久。
有次入夜,落起倾盆大雨,我在卧室里看史蒂芬金刚出炉的恐怖小说,猛然听到大窗子「刷啦」被打开,然后是「砰砰砰,登登登」,有人从窗子跳到沙发,再一路往我的寝室奔跑过来…
我丢下史蒂芬金,心想:妈的!真地见鬼了!
也没敲门,房门被大力推开,一个一米八多的男生,披头散发,赤着脚,光脚丫流着血,浑身湿透,像哈德森河捞上来的浮尸。
『杰夫哥,救我!』
说的是日本话,嗯!不是鬼。
细看是房东的小儿子吉米。在学校学了不知什么武术,一个人在顶楼阳台练,大雨一下,慌张下楼,光脚碰在不知什么尖东西上。
怕让家里的大人骂,先躲来我这里善后。我替他放热水,更衣,裹伤,还煮热牛奶压惊(天晓得谁更惊?)。前后折腾两个多小时。
从那次以后,「杰夫哥」彷佛成为他生命里为最值得依赖的人。那阵子恐怖的防火梯,被他光顾得挺频繁。
约女朋友到顶楼吃披萨,顺便带下来给我鉴定。刚买新牛仔裤,到我这来用剪刀刷子弄成破旧。偷买了马丁尼,藏到我这里来。
这一些,全部都是从那个『广结善缘,欢迎光临』的窗子进来。
我让他搞得烦不胜烦,几次暗示沟通,完全无效。又不想让小毛孩把我归类成不合群的「阴阳怪气大叔」。
然后,又是一个傍晚,我在给我养的五个波斯猫轮流梳毛,亲眼看他大马金刀地,笑嘻嘻又从顶楼下来。
『打工买的,不想给家里知道。』他把一台DVD PLAYER,和一台电视游乐器,端端正正放我桌上。
『放你这。你可以玩,我有空就来。』我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反转电视机,当场就安装了起来。
事后,我一想不对劲,『我有空就来』?那是什么意思?这扇窗摆明了就要永远冲着他唱:何日君再来?
乖乖隆地冬,这样还得了!
不过,也算是平白送了个让我当坏人的「把柄」过来。
我在两天后,很郑重地把他从正大门领了进来。一字一字,郑重地说:『从今天起,欢迎你来找我,但一律按铃,我会替你开门。不准你再从窗户进来,你把我…我的猫吓坏了…』
我又补了致命的一句:『你的电动玩具,我帮你保管好,不过,只要你又跑来吓我的猫,我就交给你多桑。』
小鬼嘟着嘴,用日文叽叽咕咕地抱怨一堆。我不理他,当他面,我把窗户顶端的环扣扣上了。
但就像我不相信那个环扣的安全性,吉米不再从窗户窜进来以后,我仍然没有卸下我对那个窗,和那个梯的防备。
我去买了一根棒球棍,也在墙上贴了几张李小龙的海报,这,才勉强自己一点一点一点地,去习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