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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温哥华连绵的阴雨似乎还残留在记忆的褶皱里,但江朔已经站在了国内最高档的写字楼顶层,俯瞰着脚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都市。

      他回来了。

      不再是那个被父亲流放、需要靠药物维持稳定的病人,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他穿着手工定制的深灰色西装,剪裁完美贴合他挺拔的身形,腕间价值不菲的表盘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泽,几年的海外经历,褪去了他外露的张扬和阴鸷,随即而来的是一种内敛却更令人捉摸不透的气场。

      他没有立刻去找凌曜。

      这是他在无数个被噩梦和药物控制的夜晚,反复权衡后得出的结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父亲的掌控欲和手段,在自己羽翼未丰、尚未真正掌握权力之前,任何对凌曜过分的关注和接近,都可能成为父亲用来拿捏他的软肋,甚至可能给凌曜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他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的风险,哪怕只是潜在的风险。

      他将那份几乎要破膛而出的渴望与思念,强行压制在冰冷的面具之下,转化为在商场上攻城略地的动力,他需要权力,需要足以抗衡甚至超越父亲的绝对力量。

      到那时,他才能无所顾忌地,将他的月光重新拢入怀中。

      江氏集团副总经理——这是他回国后,江父给予他的第一个正式职位,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安抚。

      江朔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或急切,他恭敬地接受了任命,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和效率,投入到了工作中。

      他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商业头脑和铁腕手段,第一个被他盯上的,就是集团筹划已久却因对方背景复杂、关系盘根错节而迟迟未能拿下的城东那块黄金地皮。

      对方公司的老板是个难缠的老江湖,软硬不吃,之前的几轮谈判都僵持不下,江朔没有选择硬碰硬,他花了大量时间深入研究对方的背景、软肋和真正需求,甚至动用了一些非常规的渠道,搜集到了一些对方不愿为人所知的“把柄”。

      在最后一次关键谈判上,当对方再次倚老卖老,试图以势压人时,江朔没有动怒,他只是慢条斯理地翻开面前的文件夹,将几张看似无关却意味深长的照片和资料复印件推了过去,语气平静无波:“李总,关于贵公子在澳门的事情,以及贵公司上一季度那份‘巧妙’的财务报表,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更坦诚地聊聊这块地皮的未来。”

      对方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脸色变了几变,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眼神却冷得像冰的江家少爷,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压力。

      那场谈判的结果,是江氏集团以低于预期成本10%的价格,成功拿下了那块地皮,并且获得了远比之前优厚的合作条款。

      消息传回集团,那些原本对这位“空降”的太子爷持观望甚至轻视态度的董事们,纷纷改变了看法,会议室里,赞誉之声开始出现。

      “后生可畏啊!江副总这次干得漂亮!”
      “看来江董虎父无犬子,我们江氏后继有人了。”
      “手段够狠,也够准,是块做生意的料。”

      江朔面对这些赞誉,只是谦逊地微微颔首,将功劳归于父亲的指导和团队的努力,表现得无可挑剔,但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冷光,却揭示了他真实的内心——这些,还远远不够。

      江林的书房,一如既往的奢华而压抑,巨大的红木书桌后,江林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子,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城东地皮的项目,确实做得漂亮,不仅带来了巨大的利益,更在集团内部为江朔树立了威信。

      “坐。”江林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比平时缓和了不少。

      江朔依言坐下,姿态恭敬,目光平静地迎向父亲。

      “城东的项目,你处理得很好。”江林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地审视着儿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是父亲教导有方,我只是按照您的思路去执行而已。”江朔微微低头,语气诚恳,一副完全服从的样子。

      江林很受用这种姿态,他靠在椅背上,点燃了一支雪茄:“嗯,不骄不躁,很好。出国这几年,你确实进步了很多,也沉稳了。”

      他吐出一口烟圈,缓缓说道:“集团接下来有一个更大的计划,南城科技新区的整体开发项目,这是未来五年集团的重中之重,投资巨大,影响深远,我考虑了一下,决定把这个项目交给你来全权负责。”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重要的信号。将如此核心的项目交给江朔,意味着江林开始真正考虑将他作为接班人来培养和考验。

      江朔心中一跳,一股火热的野心几乎要冲破胸腔,但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适时地流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和“压力巨大”。

      “爸,这……这么重要的项目,我怕我经验不足,万一……”

      “怕什么?”江林打断他,语气强势,“我既然交给你,就是相信你的能力,好好做,做出成绩来,让所有人都看看,我江林的儿子不是纨绔子弟!到时候,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江氏完全交到你手上。”

      “爸,您言重了。”江朔立刻站起身,神情更加“恭顺”,甚至带着点“惶恐”,“江氏是您一手创下的基业,永远是您的,我现在做的,只是尽力为您分忧,帮您守住这份家业而已,我从没想过……”

      “好了好了,”江林摆了摆手,显然对儿子的“孝心”十分满意,脸上露出了笑容,“你的心意我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老了,将来终究是要交给你的。好好干,别让我失望。”

      “是,爸!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您的期望!”江朔挺直脊背,语气坚定地保证道。

      父子之间,一派父慈子孝、薪火相传的和谐景象。

      然而,当江朔退出书房,轻轻带上那扇沉重的实木门后,他脸上所有的恭敬、惶恐和激动都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残酷的平静。

      他沿着铺着厚实地毯的长廊向外走去,步伐稳健,眼神锐利如鹰隼。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他松了松领带,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他举起酒杯,对着窗外那片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璀璨灯火,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光明正大……交到我手上?”他低声自语,语气里充满了讥讽,“呵……老头子,你怎么变天真了?”

      他从未相信过父亲会心甘情愿毫无保留地将权力移交,所谓的“交给”,不过是让他做个更高级的打工仔,最终的决定权,永远牢牢握在江林自己手里。

      可他江朔,要的不是施舍,而是彻底的掌控。

      南城科技新区的项目,确实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也是一个陷阱。做好了,功成名就,离权力核心更近一步;做砸了,万劫不复,很可能被打回原形,甚至更糟。

      但他江朔,从来就不怕挑战,他需要这个项目,不仅仅是为了证明能力,更是为了借此机会,深入集团核心,笼络人心,安插自己的势力,摸清所有的脉络和弱点。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利用这个项目,一步步蚕食父亲的权力基础。哪些集团元老可以拉拢,哪些绊脚石必须清除,哪些关键位置需要换上自己信得过的人……一条条清晰的策略在他心中成型。

      至于凌曜……

      他走到办公桌前,打开一个上了密码锁的抽屉,里面没有文件,只有厚厚一叠照片。全是这四年来,他收到的关于凌曜的偷拍,他拿起最上面一张,是凌曜北大毕业典礼上,穿着学士服,独自一人站在角落里的侧影。

      阳光很好,却照不亮他眼底的沉寂。

      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那人清瘦的脸颊,江朔的眼神变得痴迷和痛苦。

      “再等等……”他对着照片,声音低沉而沙哑,“等我彻底掌控这里,就再也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你会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灼热的液体仿佛点燃了他胸中的野火。

      江朔将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抽屉,锁好,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恢复了那位精明干练、前途无量的江氏副总的模样,他拿起内线电话,声音冷静而充满权威:

      “通知项目组,半小时后会议室集合,讨论南城新区开发案的初步方案。”

      *

      北京CBD的夜晚,是玻璃幕墙、霓虹灯与永不熄灭的野心的混合体。

      凌曜所在的风投公司位于其中一栋摩天大楼的中高层,毕业一年多,他凭借出色的分析能力和吃苦耐劳的劲头,很快在同期中脱颖而出,虽然职位不高,但已经开始独立负责一些中小型项目的初步尽调和跟进。

      工作很忙,节奏快得像一场永不停止的赛跑。看不完的商业计划书,开不完的评审会,出不完的差,还有……推不掉的应酬,这对他而言,是比复杂的金融模型更棘手的挑战。

      他依然不喜交际,厌恶酒精,但在这个圈子里,有些场合,酒杯是撬开话题、拉近关系的钥匙,哪怕只是沾湿嘴唇。

      他学会了在必要的时刻,硬着头皮端起酒杯,忍受着辛辣液体滑过喉咙的不适,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与克制。他通常选择坐在角落,尽量降低存在感,只在被点名时才会起身,抿一小口,然后以“酒量浅”为由婉拒更多的劝酒。

      但即便如此,每次应酬结束,胃里依旧会翻江倒海,头也会隐隐作痛。

      这天晚上,他陪同部门总监接待一位潜在的重要投资人,一位姓王的中年男人,据说背景深厚,但风评有些微妙,喜好酒色。

      酒过三巡,包间里烟雾缭绕,气氛变得热络而油腻,王总显然对凌曜格外“关照”,几次三番将话题引到他身上,目光在他清俊的脸上和纤长的脖颈间流连。

      “小凌啊,年轻人,光会埋头看报告可不行,得多出来见见世面,交交朋友嘛!”王总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地走到凌曜身边,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耳侧。

      凌曜身体瞬间僵硬,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他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挪,试图避开那只手,语气尽量平稳:“王总说的是,我会多学习,我敬您一杯。”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想借此拉开距离,然而王总却就着他的手,非要和他喝个交杯酒,另一只手甚至不安分地滑向了他的后腰。

      “王总,请您自重。”凌曜猛地站起身,甩开了对方的手,脸色冷了下来,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但他知道,不能真的撕破脸,这个客户对公司很重要,他得罪不起。

      “哟?还害羞了?”王总被他当众拂了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更多的是被激起的征服欲,他嘿嘿笑着,再次逼近,“装什么清高?出来玩就要放得开嘛!跟着我,保证比你在这破公司有前途……”

      就在那只咸猪手即将再次碰到凌曜时,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走廊的光站在门口,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这喧闹油腻环境格格不入的冷冽气场。来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眼神像刀子一样瞬间锁定了凌曜身边那个意图不轨的王总。

      是江朔。

      他来北京出差,处理南城项目的一个关键节点,公事办完,他鬼使神差地让司机绕路开到了凌曜公司附近。他没想好要不要见面,只是想离他近一点,却没想到,刚停好车,就透过餐厅的玻璃窗,看到了里面那令他血液倒流的一幕。

      几乎没有思考,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江朔几步跨上前,一把揪住王总的衣领,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

      “砰!”一声闷响,伴随着王总杀猪般的惨叫和杯盘落地的碎裂声。

      整个包间瞬间鸦雀无声,凌曜的部门总监和其他同事都惊呆了,看着突然闯入气场骇人的陌生男人,以及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王总,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江朔看都没看地上的人一眼,仿佛只是随手清理了一件垃圾,他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还僵在原地的凌曜,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容挣脱。

      “走。”只有一个字,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

      凌曜被他拽得踉跄了一下,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让他从震惊中回过神,他看着江朔那张比起少年时期更加成熟冷硬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江朔!你放手!”凌曜用力想挣脱,眉头紧蹙,“你干什么?!这是我的工作!”

      他气江朔的冲动,更气自己此刻的狼狈被他看见,他不需要这种方式的“解救”。

      江朔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深邃。

      “工作?”江朔嗤笑一声,语气带着依旧强势,“这种需要你陪酒卖笑、被人占便宜的工作?凌曜,你清醒一点!”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凌曜被他话里的刺扎到,声音也冷了下来。

      “我偏要管!”江朔握着他手腕的力道又收紧了几分,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盯着凌曜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笃定,“你放心,今天这事,你不仅不会被骂,我保证,明天你就会升职。”

      他这话说得狂妄,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得不信的底气,地上的王总还在哼哼唧唧,但听到江朔的话,以及感受到他身上那股非同一般的气场,竟一时也不敢再叫嚣。

      凌曜的部门总监似乎认出了江朔,他们之前有过合作的,当时他就纳闷那么大的江氏集团怎么会和他们合作呢?现在想来应该是凌曜的缘故,他们居然是老熟人。

      总监脸色变了几变,连忙上前打圆场:“江、江副总?误会,这都是误会……王总他喝多了……”

      江朔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看着凌曜,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跟我走。”

      凌曜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更难堪,他深吸一口气,不再挣扎,任由江朔拉着他,在一片或惊愕和探究的目光中,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包间。

      走出餐厅,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驱散了里面的乌烟瘴气,江朔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手,拉着他快步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

      “够了!”凌曜用力甩开他的手,手腕上已经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他站在车边,路灯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眼神疏离而疲惫,“江朔,谢谢你……刚才解围。但是,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帮我,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自己会处理。”

      他看着江朔,这个曾经带给他无数困扰,后来又似乎试图弥补,如今又以这种强势姿态闯入他生活的男人,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你能不能……不要再插手我的事了?”

      江朔看着他抗拒的样子,听着他疏远的话语,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几年来的隐忍、谋划、以及那份压抑到几乎变形的感情,在这一刻,看着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重山万水的凌曜,几乎要失控地奔涌而出。

      他上前一步,再次紧紧抓住了凌曜的手,这次是双手,力道大得让凌曜无法挣脱。他逼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凌曜,”江朔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急切,那双总是藏着偏执和算计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照着凌曜的身影,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

      就在那句至关重要的话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

      “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清脆急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划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

      是凌曜的手机在响。

      这铃声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将江朔那几乎要冲破堤坝的情感洪流硬生生截断,他后面未竟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他胸口发闷,眼神里闪过一丝懊恼。

      凌曜也被这铃声惊醒,他像是找到了一个挣脱的借口,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几乎是慌乱地接起了电话,侧过身,声音还带着一丝未平复的急促: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林轩熟悉又带着焦急的声音:“曜哥!不好了!我妈她……她情况突然不太好,疗养院刚给我打电话……”

      凌曜的脸色瞬间变了,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电话内容吸引,刚才与江朔之间的对峙和那未尽的告白,仿佛被瞬间抛到了脑后。

      “小轩,你别急,慢慢说,阿姨怎么了?”他语气立刻变得沉稳而关切,背对着江朔,完全沉浸在了另一个需要他的世界里。

      江朔站在原地,看着凌曜瞬间转变的态度和那专注接电话的背影,听着他电话里隐约传来的、属于另一个年轻人的焦急声音,嫉妒和怒意瞬间涌上心头。

      他鼓足勇气几乎要宣之于口的真心,就这样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轻而易举地打断了。

      而凌曜的注意力,也再次,毫不犹豫地,从他身上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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