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猎魔但老婆是恶魔》夏夜之下

7、“引狼入室”

　　严辞“噌”得一声从座位上弹起，一行冷汗顺着脸颊流下。他僵硬地立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盯着葛槐序的背影。
　　完蛋完蛋，要是被老头子发现凌白夜是一只恶魔，那自己就会直接被判为嫌疑人。
　　毕竟，还有一个人没有被捕啊！
　　真的是，自己为什么要犯昏？早早杀掉他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凌白夜不要说傻话自爆，将事情推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就行。
　　“严辞。”
　　“啊……是！在！”
　　他直了直腰，尽量保持冷静。
　　葛槐序倒也没去叫醒凌白夜，而是走到严辞身边，眼角上瞥和他对视，“这位是？”
　　“朋友……”
　　“朋友？严辞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啊！”萧白华冷不丁地插了句嘴，顷刻间严辞的额前就铺满了一层冷汗。
　　坏了她怎么还记得……
　　“你不是说他是你超远房亲戚吗？”萧白华围着他转了一圈，似乎没有找到什么破绽，于是走到葛槐序旁边，一脸贱笑地用胳膊肘戳了戳老头：
　　“部长，你看大家案子刚刚办完也累了嘛～可不可以……”
　　“我可不记得你有什么亲戚，这到底是谁？”
　　面对老头的压迫感，严辞不得不承认他离父亲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他的嘴角微微下撇，紧接着眉毛一低，双手抬过肩，摆出一副“我认输”的态度：“真的是瞒不过你们。他叫凌白夜，前几天晚上我在路上碰到他在翘门锁，耗了点时间才把他捉住。但萧白华又在那时候叫我回去办案，就不得不把他也带着了。”
　　似乎编得挺顺利嘛。严辞乘胜追击，叹了口气转头扫视了一圈警务部的同事，“为了不影响办案，我就说这是我亲戚，这样你们也不会把精力放在他身上。”
　　“……”
　　葛槐序似乎有些怀疑，但又没有什么证据，只能试着继续追问，“所以为什么不把他移交给民务部处理？既然是普通的小偷的话。”
　　“部长，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好像刚回来啊……”眼看老头已经落到自己的话里，严辞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唇角也上扬了几分。
　　总算是混过去了。
　　谁知老头根本不在乎这个。他走到凌白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给叫醒，紧接着严辞就听到了他这辈子所听到的……最恐怖的话：
　　“明天来警务部，我会考核你的入队资格。”
　　入队？！让一只恶魔加入猎魔的警务部？！
　　开什么玩笑啊！！！
　　严辞和刚刚睡醒的凌白夜一致认为是自己累昏头了，满脸不可思议地干瞪着葛槐序那张风干豆皮脸。
　　“我……我？”凌白夜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对准自己，脸上就是一个大写的“不愿意。”
　　“是的，看你有些用。就这么定了。”
　　不要因为是部长就自作主张啊老登！
　　严辞听着葛槐序的荒唐话，在他背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但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把凌白夜这只恶魔招进警务部，和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虽说恶魔之间没什么同胞情可言，但要信他能帮忙猎魔的话，那还不如信自己年底能全款拿下一辆车。
　　但问题是自己现在又不能直接说出凌白夜的真实身份，要不然他也要跟着完蛋。
　　活了二十四年，他可算知道有苦说不出是种什么感受了。严辞站在门前，满脸的苦涩，却只能抿住嘴看凌白夜傻子似的呆在原地，居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不行！为了警务部，绝对不能让他进来！否则今后要再想杀他就难了！
　　“我不……”
　　“同意！我同意！双手双脚同意！”
　　没等他把话说完，一只手就直接从他脸旁擦了过去，笔直地竖在面前。
　　萧白华面露激动，眼里迸出的亮光几乎能把严辞给闪瞎，“报告部长，警务部需要年轻的血液，你看看我们同事这么少，都要累死了。”
　　明明是你看上了凌白夜的脸吧。
　　虽然他不得不承认，凌白夜长得就是很讨大众喜欢的那种白净类型，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
　　“我认为，让一个普通人卷入如此危险的活动是不可取的，还请您慎重。”他一把拉过凌白夜，提着他的领子将其与葛槐序隔开，目光犹如出鞘利刃，毫无闪躲之意。
　　无论如何，必须将凌白夜阻挡在门外。
　　“严辞，从一开始你就挺奇怪的。你不会是……吃醋了吧？”看见严辞这副表情，萧白华浅浅惊讶了一下，但又立马捂住嘴偷笑了出来，“哇塞好少见，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在意自己的地位耶。”
　　“行了，你也没省心到哪儿去。”眼看场面有些不受控制，葛槐序一挥手示意两人安静。随后走到脑子已经宕机的凌白夜面前，露出了一丝慈祥而不失严肃的笑：
　　“严辞，这家伙和你很搭，都是感知系的，你们的追踪过程我全程在看。既然这样就归到你手下吧，好好训练昂。”
　　“不是……这么随意？！”
　　“不然呢？特别警务部的招新就是看缘分啊，你指望有什么考试在全国筛选有特殊能力的人吗？”
　　啊？这么说，这里的所有人都有像严辞那样的异能喽？！
　　想到这里，凌白夜立马矮了半截，工用探照灯一样瞪大眼睛来回扫描周围的人。自己这要是真进队了，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的葛槐序越说越起劲，抬手将额前几根花白的硬发捊到脑后，表情也是愈发得意：
　　“想当年我也是队里公认的帅哥啊，那时候你小子还是个毛蛋儿呢……”
　　“包的部长，他现在也没长大多少。”萧白华一边附和，一边狠狠把严辞想要反驳的话给打了回去。
　　阿谀奉承啊萧白华，为了假期不择手段了啊。。。
　　严辞深知已经没有反驳的余地了，只能默默哀叹一声不幸，将“战场”留给萧白华。从事后她响彻云霄的尖笑声就能猜出，她又一次成功了。
　　好消息是，自己免去了加班，还获取了一天休假；但问题在于凌白夜这个家伙，该把他送到哪里去？
　　推开警务部的门已是下午。秋风吹过，天朗气清；几根老旧电线穿过街道上空，分割开纯净无云的蓝天，犹如碎裂的镜面。
　　丝丝缕缕的阳光穿过裂隙，在水泥阶上打上光斑。虽谈不上温暖，但也让人心情舒适。
　　“上车。”严辞抖了抖大衣，边扣扣子边将单车上的梧桐叶扫下。
　　“干嘛？！你……你又要给我绑哪里去？”凌白夜听后直接弹了起来，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也不知是惊到了还是秋风太冷。
　　严辞淡淡一瞥，握住车把手掉了个头，“回家，不然去哪儿？”
　　“回……回家？！你居然有房子啊。”
　　“你居然没有吗？”
　　“……”
　　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讨人（恶魔）嫌，怪不得没人肯听他的呢，舔个嘴能把自己毒死。
　　不过凌白夜倒没马上照做。他双手插兜走到严辞面前，身体一侧便搭在了车把上；西沉的阳光磨亮半边眼镜，将那头白发连同金色的眼睛都打上高光：
　　“你想带我回去？别大半夜被吃掉都没人发现啊……”
　　“……”严辞没理会他的“威胁”，只是稍稍叹口气，左手用力回扯，一道黑线便从指缝中溢出，瞬间将另一头的凌白夜扯得身形不稳。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他本能地护住脖子，眼角也泛起几点泪花。
　　“欢迎尝试。”
　　随着黑线收回，知道威胁无用的凌白夜也只能爬上后座，满脸不情愿地撇过头。
　　“叮铃——”
　　车水马龙间，带着碾碎枯叶的细响，整座槐城逐渐被夕阳笼罩。
　　拐过几个十字路口，他们来到了一处挺有年代感的住宅小区。小区在装饰上仿西洋风格，植被也是出奇的茂盛，较矮的楼层面都覆满了爬山虎，在阵阵秋风中显出斑驳锈色。
　　“你就住这儿啊，还……挺有生活气息的？”
　　凌白夜一边跟着，一边躲开小区里追逐打闹的小孩，仔细观察附近。
　　没走多久，严辞便转身朝一幢楼走去。楼道里没有电梯，只有脱了漆的栏杆和贴在墙上的开锁广告，以及潮湿的霉味。
　　不知为何，在踏入楼道的一刹那，凌白夜就忍不住哆嗦了几下。本能告诉他，这里似乎有什么很奇怪的东西。
　　“到了。”
　　严辞来到一扇门前，“咔哒”几声将锁打开。
　　就在门开的瞬间，凌白夜的瞳孔突然放大。伴随着强烈的恐惧，他死死攥住左胸的衣服，呼吸频率越来越快。
　　那是……那是……
　　一阶的气息！如同血脉压制般的、绝对的恐惧！
　　不行……必须逃走！
　　凌白夜再也无法忍受，趁着腿还没软之前赶紧转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楼梯口奔去。
　　发现他异常反应的严辞立刻伸手，试图用影绳将他拽回来。然而面对一阶恶魔的气息，凌白夜发疯似的想要逃离这里，甚至不惜将自己勒到呼吸困难，也要朝门外挣扎。
　　“呜呜……”他喉咙里不断发出低吼，额前的尖角也长了出来，撞在墙壁上划出道道白痕。
　　啧，没办法啊，这样下去暴露的可能性很大。
　　严辞深吸一口气，将影子拉作线飞快地缠绕上手臂，接着扑过去将手臂直接塞进了凌白夜口中：
　　“这里没有其他恶魔，都是以前的事了。”
　　直到手臂被咬得发麻刺痛，凌白夜终于冷静了下来，生出来的犄角和耳朵也逐渐缩了回去。
　　等到严辞将他拖上沙发，他才彻底缓了过来，“你他妈就住这里？！你……”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能感知到啊。真是了不起的能力。”严辞低垂着头，眼底满是恍惚，以及不可思议。
　　“哈……哈？”看着他反常的样子，凌白夜一把将领口扯开，呼吸终于顺畅了些。他蹲坐在沙发上，一脸懵地看着严辞走到窗前将所有窗帘拉起，接着打开了家里的灯。
　　房子不大，灯罩也因为年代而微微泛黄，整个空间充斥着温暖的光线；房子里的家具和装饰极少，以至于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干净却也少了生机。
　　“我只是讨厌夕阳。”严辞说着，将大衣脱下整齐地挂在柜子里。修身的藏青色衬衫塞进裤子，将他的线条勾勒地完美如画。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住在当年的案发现场。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找到一丝线索，哪怕二十年来都没有。
　　他一定要亲揭露到当年的悬案，为此他将不惜一切。
　　“你你你，你和死人住一个房子就不怕闹鬼啊你！”凌白夜脸直接吓得惨白，抱着沙发上的枕头缩成一团，“疯子。”
　　“哦？你个恶魔还怕鬼？”
　　“当然怕啊！我都不吃他们的……所以只是感官……”
　　真是开了眼了，居然还有怕鬼的恶魔。
　　严辞抬手托着下巴，忍不住发出一声笑。讲真他成为警员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蠢的恶魔，甚至蠢到给他一种“这家伙的危险程度还不如吉娃娃”的错觉。
　　当然，这不可能，他毕竟还是一只恶魔。而恶魔这种东西，最擅长的就是迷惑人了。
　　“你没有房子，平时住哪儿？”严辞坐到茶几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边喝边问。
　　要是有信息，万一可以找到恶魔的聚居地呢？虽然恶魔之间基本不会合作。
　　“柜子。”凌白夜的戒心保质期不超过一分钟，躺在沙发上思考了一下便回答了。
　　“哈？我是问你住哪，柜子是什么地方……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可以雾化啊，然后缩小体型从柜子缝里钻进去睡里面，工作的时候再出来啊。”
　　说罢，凌白夜摊开双臂，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表明他还是对恶魔这种生物了解不够。
　　行吧，是自己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严辞没有回话，只是转身进了房间的浴室，顺便强化了一下凌白夜脖子上的影圈。
　　好不容易休息，先洗个澡吧。
　　听着房间里哗哗的水声，凌白夜陷入了沉思。这下好了，没有抓住任何一次逃跑的机会，还被直接困死在警务部，还得和这种精神自虐狂住在一起，真的是……
　　凄惨。
　　“喂。”
　　“？！”凌白夜被吓了一跳，回头便看见严辞湿着头发站在他身后。黝黑深邃的目光从碎发下出露，盯得他浑身发毛；宽阔的胸膛在黑衬衫下似乎有些拘束，以至于只能半敞着，露出雕塑般坚实的躯体。
　　“你今天睡这里，衣服什么的去我那边拿。”严辞伸手指了指沙发，随后去厨房打开了冰箱，“嗯姆，忘记买菜了好像。”
　　“不是凭什么啊？你睡床我就睡沙发了？”凌白夜当场表示不服，弹起来就是一通抗议。
　　“嗯，你也可以睡另一个房间啊。那是我姐的，如果你不介意和她的魂一起住的话。”
　　“那……那还是算了……”（怂）
　　罢了，反正现在还不饿，先睡会儿吧。
　　就在他躺到床上，迷迷糊糊要睡着时，一阵尖叫直接给他炸了起来，紧随而来的还有一股烤肉味。
　　严辞顿时慌了神，翻身下床直奔厨房。只见凌白夜正跪在地上缩成团，抓着自己的手腕不停颤抖；而那只手也是，散发着阵阵焦糊味儿。
　　在他旁边，空煤气灶上正腾着火，火苗直往上窜。
　　“你又在搞什么啊？！”严辞赶忙上前关火，把痛出原型的凌白夜拎起来，下意识地打开水龙头冲洗他那只烧伤的手，“想趁我睡觉烧死我？”
　　“没有，只是饿了。”
　　严辞都要无语了，“你不会做饭可以理解，煤气灶也不会开就过分了……”
　　“你见过哪个恶魔吃东西要烧的？”
　　这一下子给他问住了。好像……确实，恶魔口乞人应该都是生啃来着，要不然《汉尼拔》估计要拍续集了。
　　“你们恶魔也不是饿了就要口乞人吧？”
　　“不是啊，只是本能反应需要，平时是吃和你们一样的。”
　　“你平时不吃饭？”
　　问到这里，凌白夜抽回被烫伤的手，脸埋在胸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我吃便利店的……”
　　“这么多添加剂没把你毒死也真是个奇迹。”严辞无奈一拍脑门，转身开冰箱门从里面拿了卷挂面出来，“随便对付几口吧。”
　　但凌白夜似乎很不服气，“你也不见得每天做饭吧。”
　　“泡面。”严辞倒不掩着，回答和打蛋的动作一样干脆。
　　“那你还说我？！”
　　“工作需要。”
　　……

　　等一阵闹腾完，时间也不早了。自打进入警务部工作后，严辞的生物钟就完全和普通人反了过来，以至于晚上居然没有什么睡意。
　　他盯着头顶慢慢转动的吊灯，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关掉了开关。
　　为了追寻线索，为了心中的执念，他不曾放松过一秒。每次都全力以赴，每晚都彻夜无眠，他早已习惯了这些。
　　假期……好久没有了吧？还真有些不习惯，虽然只有一天。
　　抬起手腕，上面是一根细如发丝的影线，一路延伸至客厅。虽然不至于能控制凌白夜的挣扎，但检测他的行动绝对没问题。
　　黑暗中，客厅里没有声响，影线正规律地起伏着。很显然，他已经睡着了。
　　真是心大。
　　严辞静静合上眼，将被子拉到鼻下，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马上……马上就可以了……
　　求求了，再回想起更多吧，他需要更多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