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心我心》秋之翰轩

27、第二十六章 祈求

　　为了不再连累她，为了不再牵扯她，为了能让深爱的女子有一个好的归宿，剑卿举起手臂，对准自己的气脉，运上仅有的力气，要向自己做出最后的了结。
　　只有他本人知道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是多么的痛苦与难舍。“剑卿，你要干什么？”可他怎么也想象不到，书晨的话音未落，自己便被她点住四处大穴，再也动弹不得。
　　“书晨，你……”真的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迟疑地望着她，眼角的泪串儿再一次陨落。
　　“一直没有来得及跟你说，我虽不懂武功，却学过如何点穴。没想到这次，竟帮助我做了这么大的事。剑卿，你知道刚才你在做什么吗？如果你真的已对自己了结，那么现在此处一定是你我两具尸体！”她的泪早已比他流的更多。
　　“无论如何，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就算真的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说罢，书晨背起奄奄一息的剑卿，朝庄外之路迈进。她的身体是那么弱小，在跟着我经历这几番混乱的交战过后，定已筋疲力竭，又怎能承担得了我这样重重的压力。本是要一生一世保护她，而此时却已成为她最大的负担，剑卿的心已揪成碎片。“书晨，放下我……”他一直弱弱的低吟着……
　　不只是冷风吹得劲了，空中的雪花也飘的更加急了，很快便将这对生死恋人身上落满了刺眼的白色。书晨不会因山石之路艰难而有丝毫退缩，她的内心始终对前方充满希望。她知道现在唯一可以保全剑卿性命的就是自己的坚持。在一步步前行中，她都不停在为自己打气，一定要努力，一定要坚强，一定要做配得起忠义大侠的女人。
　　风雪不会因书晨的毅力而为他们留有一丝情面。她知道，只要到了前方有人烟的镇子，他们就有救了。可自己的双腿已经软得打颤，步子也迈得越来越小。在奋力前行之余，她发现已有时间没有听到他让自己停下来的声音，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剑卿……”他垂在自己双肩的手臂是那么无力的摇晃，她的心里特别不安。立即停下脚步，放他在怀中。看到他面色惨白如纸，两行泪痕已冻结成冰，整个人陷入昏迷，完全没有了意识，书晨的魂魄都被吓飞，抚着他的脸呼唤：“剑卿……你醒醒……”他的脸、他的手，冰凉得没有一点温度，他的脉搏微弱到自己听不清楚，她从来没有如此恐惧的害怕失去一个人。一定要救活他！书晨连忙解下自己的斗篷，围在剑卿身上，这样就好像他一直在被自己的拥抱温暖着，同时也注给他继续生存的力量。
　　不知是被飞舞的雪花模糊了双眼，还是她的力气已经用到了极限。前方的路全然看不清楚，书晨只凭直觉在缓缓的挪着。剑卿的身体虽然很是消瘦，但他毕竟是一个身段修长的男子，再加之书晨连日来奔波在外没有任何休息，她每迈出的一步都已艰难至极。身体各处早就冻得不听使唤，在厚厚的雪地中留下的每一个脚印，都饱含着书晨的血泪和艰辛。
　　何时才能再见曙光？她真的怕自己坚持不住，此时此刻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了，眼前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纵然企盼着对他的爱能够感动上苍，而现实仍然残忍得无可奈何。那么也罢，就让我与剑卿一同葬在这片雪地，等待来生再续这段情缘。“扑通”一声，两人倒在雪中，任寒风肆虐，任劲雪纷飞。
　　就在书晨闭上双眼等待死亡的时候，恍恍惚惚中听到有人轻唤她的名字。这一定是幻觉，她浑身虽已麻木，可大脑还算清醒，努力挣扎着看向对面，竟然是一个真实的人影。他飞一般跑上前来，俯身将她抱起，是那么温柔又是那么焦急。“书晨，有我在，你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的声音永远都那么动人，特别是夹着关切和深情在里面之后，真的能够唤起濒临绝望之人的听觉生机。她的视线随着他的声音和他温暖的胸膛，渐渐清晰，他还是那么一张俊朗秀美的脸颊，只是多了两道热流和无限忧伤。
　　两天前的林云医馆，子阳正忙得不亦乐乎，阮鹏便急匆匆跑进前厅。
　　“馆主……”
　　他知道他一定有事，否则绝不会这么莽撞。一面诊着患者一面询问，“怎么了？”
　　阮鹏扫视着厅内的人群，有些犹豫怎样开口。“但说无妨。”“林小姐她并没有回闲云山庄，而是去了七毒山寨……”
　　“什么？”听到这一句话，子阳如同五雷轰顶，震碎了魂魄，自己都已心跳欲出，更无心再医治旁人的病。“你，你为什么没有拦住她？”
　　“我，我怕拦她不住，使她更不高兴，特跑回来向您告知实情。”
　　“这个傻丫头！哎，怎就被李剑卿迷成了这个样子！”子阳悲叹片刻，立即收拾起了行装。“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她，无论如何都得把她找回来。”子阳已经急得火上了房。
　　“我跟您一起去！”
　　“好，你去备辆马车，我骑快马出发，在七毒山底汇合。”
　　“是。”
　　子阳一面策马扬鞭，一面懊悔不已。我干嘛要对书晨说那些呢，怎就没有想到这个傻丫头真的可以为他豁出性命。七毒山庄那么危险，若有散失可怎么办。在涉及心爱之人生死安危的关头，他已无暇吃醋他们的感情，并放下了所谓的嫉妒。居然在不停的祈祷着书晨能够在那里遇到剑卿，因为和他在一起，定会被他保护，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让书晨更安全。
　　已到山底，正当他犹豫该走哪一条路上寨的时候，发现茫茫雪海中闪着一道亮红，在微弱的移动着。那一定是书晨，他再熟悉不过她的那件斗篷。激动之余，下马，徒步冲上前去。而跑到近前的时候，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呆住。她一身单衣、如履薄冰、精疲力尽，却将棉衣披给了他，还背着他一路前行。也不知道她这样子已经走了多久，真的如同千万把剪刀在绞着子阳的心。
　　看着他们双双倒于雪地，子阳的泪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她为了他可以尝尽辛苦、不畏牺牲，做出超乎想象的事情，就像我为了她一样。温柔抱起几乎冻僵的书晨，他没有丝毫责怨，有的只是心疼。
　　“对不起书晨，我来迟了，不过别怕，我们现在就回医馆，你一定会没事的。”说着，他解开自己的披风裹住书晨单薄的身体。
　　“子阳，真的是你……”她终于抓到救命的稻草，眼里闪烁着欣喜的泪珠。
　　“当然是我，我一直在找你。”
　　“子阳，救救剑卿……求求你，子阳……一定要救他……”
　　她从未对自己报以如此渴盼的眼神，尽管为的是另一个男人，也是自己的情敌，他仍然毫不犹豫的应下了她。“我答应你……”他的心再一次痛到滴血，却不可能拒绝她的每一件事。
　　“谢谢你……”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她如释重负的晕厥过去。
　　“书晨，书晨……”他紧紧的抱着她冰冷的身体，要用自己全身温度来为她取暖。
　　这一场面将前来与子阳汇合的阮鹏也惊个不轻。“馆主，他们这是……”
　　“别问那么多了，我们现在马上回医馆救人。”
　　子阳将书晨抱上马车，可阮鹏却诧异地看着他。“你真的要救李剑卿？”
　　“我比你更想他死，但是我答应过书晨，就一定会救他。”
　　“可是，想找这样的机会都难，今天……”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书晨伤心，如果那样的话，我又怎会安心？”忍痛说罢，子阳将剑卿也抬上了马车。“你骑马返回，我来赶车。快走！”
　　一路飞驶返回医馆，子阳立即安置好二人。见剑卿深受剧毒命悬一线，子阳倾尽所能为他疗伤解毒。为了保其性命，他不惜运用自己内力传输到剑卿身体。大汗淋漓走下床来，子阳已是疲劳满身。再次搭上剑卿的脉搏，仍然微弱得很。毒的本质虽不算烈，可他接的那一掌实在太重，子阳绞尽脑汁为他继续诊治。
　　已至深夜，待剑卿情况稍稍稳定，子阳便又匆忙来到书晨房间。她脸色苍白，唇角干裂，虚软的躺在那里还没恢复知觉，是跟自己在一起时从未有过的憔悴。不敢去想这几日她受了多少的苦。看着自己深爱之人为了她的情郎而险些丧命，他的心又不知多少次的从灼疼到麻木。“书晨，你就真的那么爱他吗？可不可以把对他的爱匀给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让我也感受到被你爱着是什么滋味。”他轻轻握起她的手，泪流直接落在她的指尖。原来流泪是一种揪心的痛，此时的痛泪既为全力以赴甘愿牺牲的书晨，也为被之虐成遍体鳞伤的自己。他突然间开始理解她，爱情就该是这个样子，只不过自己爱的是她，而她又爱的是他。
　　这一夜对子阳来说无比煎熬，如果知道书晨能够承受这么大的磨难，那么他绝不会做出歼灭七毒山庄的事情。对书晨的怜爱搅着自己所做之事的忏悔，使他心乱如麻。前前后后想着自己、书晨、剑卿之间的爱恨恩怨。上苍为什么这样安排，让我们有缘无份，又让他们爱的死去活来，这样刺激着我折磨着我呢？
　　子阳彻夜未眠一直守在书晨床边，直到天亮。她的身体开始微动，渐渐有了意识。
　　“书晨……”他激动地又握起她的手，而得到的回应却是她喊着内心始终惦念的人：“剑卿……剑卿”他已失望透顶，却仍未放下她的手，将难过埋在心里。“书晨，是我。”此时她已睁开的双眼落于他疲惫的脸上，知道自己已经获救。
　　“子阳……”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伊人泪瓣滑落枕边。
　　他连忙拭下她的泪，温柔安慰道：“书晨，没事了啊，以后都不会再有危险了。”
　　她却恍然间心急如焚：“子阳，剑卿他怎么样，你有救他吗？”
　　他用失落对着她的紧张。“你就是要我去死，我都会照做的，何况是救人呢？”
　　“谢谢你子阳，他在哪？现在怎么样？”说着便要立即起身去看剑卿。
　　“书晨，快躺下休息，你现在虚弱得很，不能够下床。”
　　“我没事，剑卿在哪？我要去看他。”她的执着超出他的想象，在如此空乏虚弱的情况下竟然挣开他的手臂。不顾一切跑出房外……
　　书晨想到剑卿还没有苏醒，但却没能想到他会是眼前这个模样。本就消瘦的脸颊，颧骨更加凸起，惨白得不见一点血色，扁扁的身体静躺在那里，瘦得仅剩一团柴骨。她的心已不能再疼，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却又被那股冰冷吓得呆住，他当前的样子就如一具尸体一样没有气息没有温度。她颤抖的把着他的脉搏却怀疑此时的自己已经失聪。“剑卿…剑卿…”她心疼到窒息，已哭不出声音。
　　“你应该知道要解他体内的毒，内耗是特别大的，他现在各处机能都在低谷，恢复是需要时间的。”
　　“这些天他都没有吃东西是吗？”
　　子阳对着书晨的质问在心寒之余沉默不语，可看着她心如刀割的悲泣，又禁不住无限怜惜。“书晨，你难道忘了解毒期间不能进食？难道以为是我故意饿着他吗？”
　　“可是我实在受不了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受不了啊。”她心疼到不能再疼，用泣不成声释放自己所有痛苦的情绪。
　　“书晨你别怕，再忍忍，他挺过去就没事了。”他一面抚着她的头，一面擦着她的泪安慰。书晨的目光始终不离剑卿的身体，
　　“从现在起我要一直留在这里，一刻也不会离开，一直等到他醒过来……”他知道怎样都说服不了她，也只好任由她。
　　努力平复着心情，恢复自己的医者身份。书晨用湿热的毛巾拭着剑卿暗淡惨白干瘦的脸颊，润着他脆裂无色枯槁的双唇，暖着他孱弱青紫冰凉的手心。之后便不肯眨眼的静静守着他，恨不能自己代替他受尽这些折磨和委屈。
　　慢慢的，为了能够保证他体内有能量。她先试探着喂给他水喝，见无恶劣反应，又开始喂给他流食。如此精心的照顾，已羡煞一旁的子阳。她自己都还没有养好，整日拖着虚弱的身体却对他这般无微不至。他此时心里的滋味不知嫉妒与羡慕哪一面更多一些。“书晨，这是我为你熬制补身体的汤药，喝了吧。自己康复好了，才更有精力照顾他不是吗。”
　　“谢谢你，子阳。这几天真的太辛苦你了，叫我怎么谢你才好。”
　　“书晨，你我之间用得到说谢字吗？还是那句话，你要做什么，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去做。”
　　“子阳……”对着他含泪的双眸，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内疚。
　　“如果把他换做是我，你也同样会这么做吗？”
　　他很认真的问着她。她沉默片刻，“我，会的……”看着她闪躲的目光，他的心里已有了自己的答案，微笑着落下泪来的样子将本就俊秀的脸庞变得更加凄美。
　　在书晨悉心照料之下，剑卿终于有了好转。即使是指间那细小的波动，也能被她清楚的发现。
　　“剑卿……”她立即俯下身去，轻轻将他已有反应的手指握于自己掌心。她的动作她的声音都是那么温柔，柔得可以融化他体内的一切毒素。而他也像想要急切感触她的温柔，生怕捕捉不到，就会永远与她失之交臂。努力挣扎着打开双眸，他首先看到了自己在生死线上想着、恋着无数次的女子。她变得比从前瘦弱和疲顿，但对望自己的眼神却同以往一样充满阳光充满希望。他没有气死回生的激动，而是给了她最想看到的微笑。
　　“剑卿，你终于没事了，太好了……”这大概是她平生第一次喜极而泣。
　　“此生还未娶到你，我怎舍得死呢？”他的声音低弱得很，她却入耳入心听得清晰。
　　“瞧你，身体虚弱成这个样子居然还有心说这些。”他没有力气抬起胳膊为她擦泪，她便握起他的手掌置于自己脸颊，剑卿一直梦寐以求的触感，被他这次真真切切感受个够。
　　门外子阳的心情却跌落低谷。他再清楚不过，经历此番事情之后，他们的感情更加深厚，深到不可撼动。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与书晨再无可能。而最为可笑的竟然会是自己，费尽心思所做的一切恶事，几乎将自己变成恶魔，到最后却成了为他们推波助澜的成全。既失去了书晨，又酿成大错的自己这个恶魔，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