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改造 ...
-
等秋安好不容易走到座位旁边,周围人的眼神都直了,在旗袍开衩处隐隐绰绰的白皙肌肤不知被他们用眼神侵犯了多少遍。
但他们似乎都看不到一直贴着秋安的斛律承。
斛律承坐在秋安的位置上,眼神示意,秋安露出几乎是哀求的表情,可什么都由不得他,黏腻的触手卷着他的腰,扯着他的腿,逼着他迈步,然后操控着他缓慢地坐在斛律承的大腿上。
秋安原本只是小心翼翼地坐在斛律承的膝盖上面一点【坐在哪儿看清楚点】,但下一秒那些触手就猛然收紧,他不得不扳着桌子,腿抵着地面,才没有整个向后仰倒。
斛律承的呼吸就在自己耳边轻轻抚着,耳根处温度都升高了【耳边看到了吗,到底是想到哪里去了】。
秋安几乎要崩溃了【作者也要崩溃了,到底摸个大腿要锁我几次啊,不是意识流啊,没有车啊,窦娥冤啊】。
秋安不知道大家是看不到斛律承和那些触手的,他只觉得所有人、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针尖似的,密密麻麻地刺着他裸露的皮肤。
秋安焦虑地咬起手指,无暇顾及去思考为什么没有人对他提出异议,或是像往常那样对他投来“鄙夷”的目光,嘲笑他不知廉耻。他已经被触手和羞耻感折磨得几乎要晕过去了,没看到教室里的人眼神齐刷刷地看着他,却又不是真的在看他,那瞳仁是散的,灰蒙蒙的,像蒙了翳的玻璃珠子,里头空无一物,他们嘴角咧开的弧度像是用尺子画出来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眸子里没有好奇,没有嘲弄,甚至没有焦点,只是一片死寂的虚无。
秋安像是一个放在大庭广众下展示的可怜的漂亮玩偶,而台下的观众,是无数双被吊着的、空洞的眼眶。
秋安紧张的情绪在老师点名叫他站起来的那刻崩到了极点。
“秋安,这道题你答一下。”
秋安的身子竟是软的,像是暑天里晒得微化的蜡,几乎要站不稳。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背脊上却一阵阵发寒,眼前先是一黑,继而泛起一片模糊的金星。那黑板上的字迹氤氲开来,成了一团流动的、灰白色的雾,无论如何也聚不拢焦距。
他努力睁大了眼睛,那双漂亮的黑眼珠里汪着水汽,微微颤着。视线拼命想穿透那层雾,却只看见老师模糊的轮廓,和黑板上更大一片模糊的白,仿佛整个世界都隔了一层毛玻璃。
“这么简单的题都答不出来?”老师的声音划破寂静扎进秋安的耳朵里,“我都讲几遍了?”
不是这样的。
秋安喉咙里干得发紧,他想开口,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指尖冰凉,死死抠着桌沿,骨节都泛了白。一股酸热的气浪猛地冲上鼻腔,眼前霎时更模糊了——不是黑板,而是被骤然涌上的泪水给糊住了。他急忙低下头,用长睫毛盖住了眼底的狼狈,生怕那水汽凝聚成珠,滚落下来。
时间黏稠地流淌着,每一秒都拉得极长。他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地敲着胸腔,也听得见旁边同学细微的挪动声。他像被架在文火上细细地烤着,羞窘的热度从耳根一路烧到脖颈,与他体内那股黏稠寒冷的气息交织着,逼得他几乎要颤起来。
见秋安不说话,老师便让他继续站着,并让他下课到办公室一趟。秋安唯一庆幸的是老师至少没有当众批评他奇装异服,只是罚站而已。
等秋安脑袋空白捱到下课,发现斛律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他有点奇怪自己为什么无知无觉,但马上又被老师提醒去办公室给唬忘了,从后门溜了出去。
好在这间教室离办公室近,他不需要穿越整条走廊,再经历一遍羞辱。
秋安紧张地把门虚掩着,垂头走到老师面前:“老师……您叫我。”
老师的语气冷冰冰的:“秋安,你的成绩是全年级倒数第一你知道吗?”
“知道……”
“你知道?知道上课还不认真听?”
秋安的声音细如蚊呐:“我、我跟不上。”
没有精神力的人活在拥有精神力的人群中很辛苦,他明明认真听讲了,但知识就是不进脑子,还在纠结上一个知识点的时候老师已经连续讲了好几个知识点,一转眼写了一黑板,而周围的同学看着没怎么听讲,但考试的时候他们又都会。
从小到大秋安都觉得自己很笨,他去问同学核心引力算法的原理,却只得到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说这不是小学基础吗?
可怜的秋安小学就差这些天龙人一大截,天天坐在教室里小手规规矩矩叠放在桌上最认真听讲,到头来考试还是倒数第一,扑在妈妈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妈妈把小秋安抱在怀里轻声安慰,说学不会也没关系,人生不是只有学习。
等妈妈因病离世,秋安再次被整个世界落下。
老师很不能理解秋安说的“跟不上”,他自认为已经讲得很基础了,再基础都得回去重读小学了,秋安居然还说跟不上。
“你做过智力检测吗?”老师问。
闻言,秋安飞快地抬眼瞥了一眼面前的老师,那眼神里没有怨怼,只有一种被误解了的、无处诉说的惊惶与难过,像是一只被无心踩痛了尾巴的小动物,不明白为何突然受了责难,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清了却不敢相信。他没有争辩,只是垂下眼睫,那长长的睫毛像两排湿漉漉的鸦羽,轻轻颤动着,嘴唇抿得紧紧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下弯着,勾勒出一道柔软又脆弱的弧线。他并不哭,但眼睛里已蒙上了一层清亮的水光,汪汪的,晃动着,将落未落,令人心头发紧。
秋安低着头没看到老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似乎原先想说的话不是这个,他生硬的转了话题:“我可以让你跟上课程的节奏,但前提是你必须听我的话。”
“老师,我一直很听您的话。”秋安鼻翼轻轻翕动了一下,极细微地,像是要吸回那点不争气的酸楚。
老师沉默了半晌,然后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铺天盖地地把秋安整个笼罩住了,秋安只能仰着头看他。
老师的眼珠泛着一种非人的、幽邃的绿光,那光泽令秋安莫名地战栗,仿佛在无数个破碎的梦境边缘窥见过同样的色彩。男人的手掌覆上来,盖住秋安的眼睛,低沉的声音从秋安的耳道里缓缓流过:“秋安,接下来你会有点痛。古老的脉搏将与你同步,你的感知将被重塑,不要抗拒,不要害怕,等你醒来,就会来到我们的世界。”
秋安感到覆上他眼睛的手掌,冰冷得不似活物,皮肤下似乎有无数细微的、不可名状的蠕动感,令秋安汗毛倒竖。
他突然倒退两步转身想跑,结果门把手居然拧不动了,明明他没有锁门,晃了一眼,居然连门把手都不见了。
秋安颤栗起来,他根本不敢回头,因为身后又响起了那种缓慢蠕动的、非人的声音——那到底是什么怪物?为什么正常人类会变成那样?
秋安的世界天翻地覆,他从未想过自己生活的地方会变得如此陌生。
那低沉的声音缓缓渗入秋安的耳道,强制灌入他的意识深处:“妈妈,你不喜欢我吗?为什么……不看我?”
秋安尖叫起来:“我不是!我不是你妈妈!”
“你是……”那声音在秋安的颅内嗡嗡作响,触手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秋安身边,一根腕足轻轻点在秋安的肚皮上,腕足上裂开一条缝,像嘴唇,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妈妈?你忘了吗?你生下了我。”
秋安已经吓傻了,一个劲的重复着:“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生下任何东西。”
男人的躯体靠过来,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抚着秋安的肚皮,像一名抱着怀孕妻子的丈夫,嘴里说的话却不合常理:“妈妈,我是从这里出来的,你想起来了吗?我在你的孕囊里长大,然后从你的肚皮里钻出来,吮吸你的母乳。”
不是的……
秋安摇头。
明明顾溪已经帮他排出了那些卵,顾溪说这都不是真的,顾溪……
等一下,顾溪是谁?
秋安一瞬间完全想不起来顾溪的长相和声音,像是有人突然强制擦除了他脑海里的记忆,不允许他回想起关于另一个人的任何事情。
秋安的眼里透出迷茫。
男人又说:“妈妈,你生下了我,你是我的母亲,也是我的妻子。”
我怎么可以既做你的母亲,又做你的妻子?
这不对。
这根本不对。
这……不对吗?
秋安的眼前浮现出男人从他肚皮里钻出来吮吸母乳的画面,一会儿又变成自己和男人融合在一起,肚皮渐渐鼓胀,一颗颗卵在孕囊里孵化,变成了无数的男人,他们吮吸自己的母乳变得强壮,又成为他的新任丈夫。
秋安每天每时每秒,都有不同的丈夫。
这些丈夫生下来就会打架,每天打得头破血流,活到最后的最强大的丈夫才有资格占有“母亲”,献祭给“母亲”成为祂的力量源泉。
秋安吃掉了自己最强壮的丈夫,拥有了更多的孩子,更多的丈夫。
秋安被脑海里陌生的记忆吓得毛骨悚然,但意识似乎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在惊惧恐慌中挣扎,一半麻木不仁地陷入绝境。
“妈妈,你想起来了吗?”男人还是老师的模样,他跪在地上,痴迷地用鼻尖蹭弄着秋安肚皮上的布料,似乎有些不爽自己和“母亲”最亲密无间的地方被一层布料隔开,一挥手,那件原本紧裹着少年的绛红色旗袍开始了一种违背常理的液化,旗袍变成如同浓稠的、尚未凝固的血液,开始沿着他的锁骨、胸膛、腰肢向下蜿蜒流淌。
秋安站立着,眼睁睁看着旗袍的消亡,粘稠红色褪去后,其下隐约显现出苍白的、仿佛从未见过日光的躯体,那躯体上似乎也浮现出与地上液体共鸣的、脉动的纹路。
无数触手在秋安理智堤溃的那一刻贴了上来,把他整个都包裹了起来,精神力从每一个孔洞里灌进来,灌得几乎要漫溢出去。
有一片巨大的、湿冷的阴影,缓缓漫过心智的堤岸。继而,某种东西便开始在秋安颅内生根了,生出一种冰冷的、滑腻的充盈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着的触须正沿着他的神经脉络悄然蔓延,重新编织着他的思绪。
他的身体也跟着起了变化。皮肤愈发苍白,透出一种玉石般的、非活物的冷光,皮下却隐约有极细微的、流水般的蠕动感,仿佛正有无数卵泡在温顺地孕育、成形。他那双曾漾着水光的黑眼睛,此刻看去,竟深得骇人,像是两口凿得太深的井,井底映不出天光,透着股无机制的空洞。
秋安偶尔会无意识地抬起手,指尖细细地颤抖,像是在空气中感知着无数看不见的、依偎而来的幼体,它们亲昵地吮吸着他的穴虎口。一种广漠而恐怖的慈爱,正缓慢地取代秋安曾经的人性。他那副漂亮的皮囊还在,内里却早已被悄然置换,成了一口温暖、丰饶、专为生命准备的巢穴。
“妈妈……母亲……”老师的外皮融化,露出那双祖母绿的眼睛,露出斛律承原本的模样,他痴迷地把脸靠在秋安的肚皮上,舔舐着他的汗液,兴奋地浑身都在颤抖——秋安即将变成他的母亲!他一个人、专属的母亲!
秋安抱着他的脑袋,在斛律承的兴奋的目光中缓慢低头,赐予他一个来自母亲、来自妻子的吻。
嘴唇相接的那一刻,斛律承的心脏都快要爆跳出胸膛了,如果他是正常人类此刻应该已经因为心跳过快而猝死了,但他只是追逐着秋安的嘴唇,像饥饿的孩子吮吸母乳那样,吮吸着秋安的舌头,把秋安的津液全部卷走。
秋安好像要说什么,斛律承停下动作侧耳去听。
母亲温柔可爱的嗓音在他耳边萦绕:“阿承,你可以去死吗?”
等斛律承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举起了一把刀,狠狠刺入自己还在跃动的心脏,鲜血炸了出来,溅到秋安光洁的皮肤上,斛律承盯着那些刺眼的血迹,心想,怎么把母亲弄脏了?他应该用更温和一点的方式自戕的。
母亲……
斛律承用最后一丝力气看向秋安。
秋安却只是冷漠地看着他倒下,没有夸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