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晓缘深浅》楚郎

11、第10章（一）

　　从地铁站口出来，路过购物广场，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妖娆的女郎带出一阵韵味十足的眼风，姿态撩人。单缘驻足欣赏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妖娆的女子正好符合张老头的审美品味。事实上很多时候，很多种美女，都很符合张老头的审美。
　　曾经单缘百思不得其解，在如此多的审美中，为什么独独有那么一种审美，也许审美的本身无甚特别，却偏偏躲不掉，逃不开，就要那么抓心挠肝的伤情一回，才算成全了一段爱，或者一段恨。
　　纠结到最后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太过于执着，是谁说来着，人不能太执着，当对原味红烧牛肉方便面太执着的时候，出现了老坛酸菜横扫市场，便会有那么点儿难于接受，当对身材太过执着的时候，排骨精变成了多么崇高又难以实现的精神念想。
　　那么，爱一个人爱到执着，是否终归爱的只是这一份美好到透彻的执着呢？
　　单缘就是用这么一个荒谬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对祁力的肖想的。世人只要不执着，就能放开，放开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所以单缘一直觉得于宴非常放得开……
　　通宵场人并不算多，基本上出得起这80块小钱的情侣们也基本上出得起小宾馆的春宵一夜，而且还供应热水器和床铺。所以，这个似乎是绝佳的野战的场合似乎就不那么绝佳了，不能冲澡不能善后的。人际寥落，单缘很是喜欢。
　　于宴取笑她：“我说你这古怪爱好还真是顽固啊，老大一个人了还爱跑电影院，还就爱看通宵场，黑咕隆咚渗得慌。”
　　单缘倒没有什么特殊的偏执，仅仅是喜欢这种认真看一场电影，投入一份别样的人生的那种感觉。人有时候总想做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却难于实现，只能寄托到旁的物事上。
　　况且这样很省……一整晚的电影连续播放，只收一场电影的票价，多值……
　　跟祁力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几乎每周都要固定去一次电影院，专买通宵场，一夜看到，或者睡到天明，然后手牵手带着困意满足离开。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本来是单缘一个人的活动，增加了一个人，沉溺在甜蜜里，都适应到密不可分了，最后活生生的扯开。等到回到了一个人的时候，那种空旷孤寂感，几乎要将心都撕裂。得到后再失去，真的是可怕的折磨，因为尝到过那一份甜蜜，就不愿意回到空虚。
　　很长一段时间里，单缘都刻意的规避这个消遣方式，就像关闭一段过往。
　　有一天中午，阳光明朗，编辑部里来了一封粉丝的信，小姑娘用煽情的笔触倾诉了一个忧伤的故事，那篇故事并不见得多么的打动人心，还用了一半以上不明所以的火星文，可见单缘读的有多么艰难。不过有一段话却让她怔了好一会儿，那段煽情的话是这么说的：信物遥寄相思，不管我们之间现在还有没有爱，他送我的这个吊坠，就算他现在要找我要回去，我也不会还给他，至少，这是我曾经爱过一场的痕迹，我至少完全拥有过他的一段人生。
　　单缘似乎真的是一无所有，她有点懊恼自己的爱情如这个小姑娘所说的确实是了无痕迹，当初断了就断了，分手来得太突然，半点没有拖泥带水，家庭变故之后，一些两个人之间小情调的东西也没那个功夫拾掇，辗转几年，早就什么都没有了。早知道如此，真该当初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找祁力要一点分手费，好歹也算是一个祭奠。
　　突然就觉得自己的逃避有点可笑了，既然没有实体的纪念，为什么要连“两个人的通宵场”这样的精神回忆都抹杀掉呢，真的不必这样来确定或者逃避一些什么。
　　电影开了个小头，是一部晦涩的文艺片，冷幽默由于太过于冷，于是显出那么一点惆怅的忧伤。男主角有着文艺青年统一的悲愤和不被理解的理想，观众们统统被这个小青年吸引了，帅得一塌糊涂，还这么禁欲气质，真是姑娘们心中不可多得的脑补对象。剧情正说到小青年跟女友分手了，正躲角落里舔舐伤口，背景音是那么的凄迷而且愁伤，最大化的渲染出了女友跟前途，未来和理想，之间莫可奈何的冲撞。小青年埋首独自愤懑的背对观众的脑袋瓢，情到深处的肩膀微微耸动，将故事推向了一个小高潮。观众此刻都屏息凝神，心绪一个劲儿地跟着小青年的肩膀颤颤悠悠。
　　单缘不能免俗的也跟着颤悠，扯一扯于宴：“你说这导演，真是太折磨人了喂，人小青年都荡漾成这样了，他也不给个正面特写，可急死我了！那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多挑战人啊。”
　　于宴不可思议地把单缘望着：“小姐这真的不是毛片……你是哪里挖掘来的这些个想法……”
　　单缘很无辜地把于宴望着：“……我就这么人道主义的一看啊。”
　　于宴用“我不认识你，也别说你认识我”的眼神嫌弃地扫了一眼单缘，瞬间觉得自己思想上很高大，这种优越感一度膨胀了他的已经很膨胀的自信心。
　　他喝一口可乐，润一润嗓子，觉得作为朋友的立场，有必要纠正一下单缘的人生观，可惜他忽略了一个事实，单缘的人生观，在整个童年到青年时代，已经被于宴彻底的扭曲了。他循循善诱：“你难道不觉得，一个男人，实现自我价值，是个人人生的最高的追求吗？你看那小青年，理想那么遥远，钞票也很遥远，女人也遥远，他活的该有多文艺多憋屈啊！”
　　单缘很努力的思索一番，认真道：“可是刚刚那个镜头确实好让人想入非非哦！”
　　于宴清晰的听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哗啦啦的碎了，可是他跟小强一样不死心，跐溜再啜饮一口可乐，重振河山道：“这电影主题这么鲜明，又是青春又是未来的，热烈又颓废……你脑子不能总那么龌龊……”
　　单缘很是奇怪：“我知道这片子热烈又颓废啊，你看小青年那小眼神儿……可你这么激动干嘛啊，我一直不知道你骨子里这么愤青的……”
　　于宴痛心疾首：“人生啊……”
　　单缘睁大眼睛等着他的慨叹。
　　于宴突然反应过来，他怎么想到跟一个白痴谈人生呢，于是草草结束了这个高调开头的会谈：“人生就是如此的伤神。”说罢忧伤的吸尽了最后一口可乐，顿感寂寥。
　　单缘很会察言观色，决定给似乎陷入低潮的于宴再去拿杯可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