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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熟悉的陌生人(二) ...

  •   【因为年轻】

      公司的饭堂内,安绿音带丝疲惫地走近打饭窗口,看了眼菜式,今晚的选择并不多,也许是因为已过了吃饭的时间吧。

      打菜的黄姨解下一边口罩正在跟其他的工作人员聊天,见来了人,将口罩戴好,也不问她吃什么,每种都给她装上点,“怎么搞的,每个小周末都看到你来吃饭,年纪轻轻的,应该多往外面走动走动嘛。”戴着口罩的说话声带点嗡嗡的尾音,黄姨早与她相熟,从学徒到现在,她在星辉已是好几个年头了。

      安绿音笑了笑,经黄姨一说才想起今天是周五,一般来说,每到周五晚上,吃饭堂的人都会减掉大半,所以饭堂准备的菜式相对也会减半。

      “没办法,我没人要呀,只好到你这来报到了,再说,外面的东西哪有饭堂的好吃。”其实她在外面吃饭的次数五根手指可数有余,一是她确实囊中羞涩,另外就是,在饭堂里都是些见过或打过交道的人,会在熟悉的环境下她会吃得安心点。

      黄姨笑了,眼角的笑纹深深浅浅的全挤在一起,“那是,我们饭堂绝对实惠干净,做菜的师傅也是拿了牌照的,一点都不比外面那些馆子差。”那自豪的语气,就像是在说她家的孩子考试得了高分似的。

      安绿音讨好地点点头,其实对她来说,再好吃的菜,反反复复吃了几年,她的味蕾早就麻木的没感觉了。

      黄姨将打好饭菜的铜盘子递给她后,又加一句,“什么没人要,那个姓韩的呢,怎么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见人了?你跟人家掰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应该趁年轻把握机会,不然,再过两年行情就不走俏了,到时得后悔的。”

      安绿音见虚传的旧事被提起,一阵无奈,忙拿起盘子胡乱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向餐厅。同时能容二百多人就餐的大堂只坐了三五个人,空荡荡的,在入夜时分显得特别冷清。她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对着面前的一盘杂乱,突然失了胃口,只拿起筷子在上头挑着玩。

      黄姨口中姓韩的人,是个玉石收藏家,爱好收集各种翡翠原石及其他稀奇石头,名字叫韩伟信,是她作为一个雕刻师傅时的第一个客人。

      想起雕刻,她放下筷子,摊开手掌,细细看着自己的双手,指腹的茧子早已柔软了下来,一些被刻刀剉伤的地方也早已愈合,只留下些细如丝线的白色伤痕,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怔怔看着这些细痕,心内突然闪过那双布满大块白斑的手,以及他指腹硬实的茧子,只有对铸造充满火热及喜爱的人才会让那双手布满痕迹仍毫不介怀的吧。

      曾经的自己也有过对一件事满心火热的时候,那种澎湃的激情总会在她刻出每一件成品时涌现,那时的她对未来总是充满向往。只是,激情不知在何时熄灭了,现在的自己,得过且过,生活的中心变得虚无空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心内突然一一掠过小妈及那些已化为尘土的亲人,一阵寒意突袭,让她打了个冷颤。忙拿起筷子,夹起一些内容往口内塞,吃完就快点离开吧,餐厅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太低了。

      霓虹闪烁,昏黄的街灯被婆娑的绿化树遮挡着,斑驳的灯光照在每个路人身上,突明突暗的人影变得虚虚实实。安绿音心不在焉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耳边讨价还价的声音,小摊贩的吆喝声构成一片嘈杂,与行人擦肩而过,几次都差点被碰倒,于是,她选择走在近马路边的单车道上。身边不知何时跟了辆银灰的跑车,让周边的行人对之侧目,而正在出神的安绿音却毫无所觉。

      就在快要走过街口转角的时候,车上的人按响喇叭,那近在身旁的喇叭声把安绿音惊搐了下,心神刹那间回归。拍着心口看向身旁的炫目跑车,有点愤懑,市区里早就禁鸣喇叭了,难道这辆车不知道吗!呃,应该说,难道这辆车的主人不知道吗?

      车窗缓缓滑下,墨黑的束发,眉额,鼻子,然后是薄唇及下巴,相继而现,五官一点点拼凑出梦里男人的冷然和温柔。让安绿音忘了气愤,换上一脸茫然,这张脸,在突明突暗的夜色中浮现,有种令她屏息的惊悸。

      “喂,别告诉我你认不出来了。”被她真愣愣的目光看得一脸赫然的秦子鉴发出波段。

      拔尖阴柔的音质,打破了安绿音的茫然,“秦师傅,现在才走呀。”

      “上车,送你一程。”

      安绿音向他摇了摇头,“我家就在这附近,没必要坐车,谢谢你的好意。”看着他的脸,心内无端地冒起一个想画的念头,好想画,想画他,这种久违了的热情冲动让她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

      秦子鉴看着她,片刻后,向她挥挥手,然后升起车窗,以让跑车觉着憋屈的速度,隐于车流里。

      安绿音收回视线,以着一种很久没出现过的冲劲急步往住处走去。

      回到小房间,急急跪趴在床边,伸手够床下的画板。被一层塑料薄膜罩着的画板,上面夹着一叠素描纸,面上那张,画的是一棵大树,枝叶繁茂,生机蓬勃。

      将台灯打到最亮,坐在床沿,一手抓着画板,拿笔的手抚了抚粗糙的纸面,边找着下笔的点,黑长的笔头,粗粗勾勒,然后依着脑海内的形像细细描绘,先是眉额,然后是眼睛,狭长微翘……。

      当最后一笔结束后,安绿音颤着手将碳笔放下,目光却缠着画中人不放,不,这个人根本不是秦子鉴,相同的容貌,却完全不同的神态,画里人眉目英气,唇边一抹宠溺,发长过胸,左包右的衣襟,怎会这样?闭上眼往床上倒去,她似乎让一抹虚幻的身影扰乱心神了。

      ◎◎◎◎◎◎

      抚摸着眼前的翡翠石料,被磨去那一层石皮后,表面似是上了层腊般,光亮柔润,指下温腻的触感,令人爱不惜手,这是一块专供客人参观及给一些新手揣摩的展览料石,表面经过打磨过才会有这般润泽。

      自从不再雕刻翡翠后,安绿音每次看工场上的师傅开翡翠料,都有种奇怪的血腥想像。艳色绝伦的部分被机器剜下来后,就要经这般钻孔机那般刻刀或打磨穿心,或雕骨纹肤,将那份自然的美态变成人们想要的各种奇形怪状!翡翠是大自然的恩赐,是积聚亿万年天地灵气的精粹,但,那亿万载风华,却,不敌人类的贪念,不敌那锋利的器皿。

      牵起嘴角给自己一个讥笑,又生无谓的感叹了,摇了摇头,安绿音,你别忘了自己是做哪行的。想起自己那块翡翠,灵气吗?她只觉诡异,诡异的让人恨不能将它砸碎,但每次她对它起歹念,身边总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场景,让她不敢下手。

      收起思绪,帮忙其他工作人员将展览用的石料搬到仓库,忙活了一阵后,再环视了这间临时为他准备的工作室,那面挑高的玻璃墙,从工场外的走廊便可观看内里的场景,她心里暗暗虚汗一把。选用这里的原因,秦子鉴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很,这间工作室,本来是半开放的展览室,这是陈经理故意安排的,到时可能会有人进行拍摄,公司想借秦子鉴的名气作宣传以提升星辉珠宝的艺术形象。但这点,似乎并没有取得秦子鉴的同意,完全是经理的主张。

      她聪明地选择不对他透露半点风声,免得引起他的抗拒。若工作过程中莫名出现很多学徒及客人隔着这面玻璃墙参观,或出现一些扛着摄影机的工作人员,希望到时他不会气得砸了这间工作室。

      “听说你曾经是个雕刻师傅。”

      特殊的声音,让安绿音愣了下,看着他熟悉地给切割机换上切片,眼睛却没有看她。
      “嗯,学徒三年,正式成为师傅两年。”这样算来,她曾经跟这些冷冰冰的机器呆在一起五年了呢,现在想来真不可思议。

      “啊!”秦子鉴惊讶地抬起头,五年?但她现在看起来仍那么年轻?

      看出他的疑问,安绿音一个苦笑,“你是第一个没有在第一次见我时说我年轻的客人。”
      因为年轻,一件雕刻精细的玉器挂件让未露脸的她得到盛誉,而当她的真面目曝光后,那件作品却被说成抄袭及幼稚,因为年轻,一份得到高度评语的设计手稿因她的露脸而被贬低成一张小娃娃的胡乱涂鸦,因为年轻,她的告白被当成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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