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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闲云居内藏经纬,冷眸渐起探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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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皇城渣滓的咸鱼翻身
第四章:闲云居内藏经纬,冷眸渐起探究心
接下来的几天,王奕鸿过上了比上辈子当社畜时还要规律的“创业”生活。
天不亮就起床,和王伯一起和面、调酱、生火、摊饼。为了提高效率和产量,他甚至指挥王伯用捡来的破砖头和泥巴,在院子里临时垒了个简易的馎饦炉,可以同时烤两张饼。
酱料也开发了“新品”:除了基础的咸香酱,他还尝试用那点可怜的糖和香料调了点“甜面酱”口味的,甚至异想天开地想弄点“辣酱”,可惜辣椒就那么点,干瘪发黑,威力有限,只能算增加一点风味。
饼的种类也多了“豪华版”——夹一点王伯精心炼猪油剩下的、酥脆喷香的油渣。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油渣饼卖到了五文钱一张,居然也颇受欢迎。
每天,他和王伯推着借来的破旧独轮车(用未来三天的饼钱做抵押借的)去街口出摊。生意一如既往的好,往往不到晌午就能卖个精光。
疤脸刘果然又来了两次。王奕鸿如法炮制,每次都用“刘哥,您今日气色似乎……”、“刘哥,我看您今日不宜动土,更不宜收重金,恐冲撞了……”之类的玄学话术,配合着恭敬递上的三文或五文“茶钱”,一次次把他忽悠走。
疤脸刘虽然每次都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怕真的触了霉头,加上王奕鸿态度恭敬,给的钱虽然少但也是天天有,比那些一文不给还得动手的硬骨头要“舒服”点,居然也就这么半推半就地维持了下来。但他那双贪婪的眼睛始终盯着王奕鸿越来越鼓的钱袋,警告着王奕鸿这种平衡极其脆弱。
王奕鸿心知肚明,必须尽快找到更稳定的出路。摆摊终究不是办法。
他的“信息收集”计划也开始悄无声息地进行了。
每天出摊,他不再只是埋头做饼卖饼,而是耳朵竖得像天线,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主动跟熟客、甚至旁边的小贩攀谈。
“张大哥,今天收工早啊?看来码头今天活儿顺?”
“李婶,瞧您这喜气洋洋的,是不是家里有啥好事?听说东市布匹降价了?”
“赵老板,您这炊饼生意也好起来了啊!听说最近南城那边施工,多了不少劳力?”
“刘哥,您见多识广,听说昨晚城西快刀门和百莲教又呛呛起来了?为的啥啊?”
他问得很有技巧,看似随口闲聊,家长里短,绝不直接打探敏感信息,往往从对方自身或众所周知的事情引申开去。加上他的饼确实好吃,人也变得“和善”爱聊(与原主形象反差巨大),大家也乐意跟他多说几句。
每天收摊回来,王奕鸿顾不上休息,立刻钻进自己那间破屋,找来一些打磨光滑的薄木片和烧剩的木炭条(买不起纸笔),用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简化字,快速记录下今天听到的、认为可能有用的信息:
“码头孙把头抱怨漕帮抽成又涨了百分之一——漕帮资金紧张?内部矛盾?”
“粮店伙计说江南来的粮船迟了三天——运河拥堵?还是南方有雨?”
“兵部李主事家管家来买饼,闲聊说他家老爷最近常深夜才归,心情烦躁——兵部有紧急军务?还是人事变动?”
“城西赌坊斗殴,死一人,伤者众,疑似快刀门与地鼠帮争地盘——江湖势力摩擦加剧。”
“听雨楼外围弟子购买十张饼,提及楼内近期大量采购药材——听雨楼重要人物受伤?或有其他用途?”
这些信息杂乱无章,看似微不足道,但王奕鸿用现代信息管理的思维,尝试将它们分门别类:经济、民生、官场、江湖、军事(边缘)……他相信,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背后,可能隐藏着有价值的趋势和线索。
当然,目前这些都还是最原始、最底层的信息,价值有限。但他乐此不疲,把这当成一种必要的积累和练习。他甚至开始琢磨着,能不能发明一种更高效的密码系统来代替现在的符号。
王伯对少爷每天对着木片写写画画很是好奇,问起来,王奕鸿就神秘一笑:“记账,王伯,这是新型记账法,以后咱们发家了全靠它。”王伯似懂非懂,只觉得少爷越来越有老爷夫人当年的风范了(虽然老爷夫人也不会记账)。
这一切,自然都没有逃过西厢房里那双冷冽的眼睛。
林墨然越来越疑惑。
这个王奕鸿,太反常了。
每天早起贪黑,辛苦做饼卖饼,没有丝毫怨言(虽然偶尔会听到他小声抱怨腰酸背痛),甚至乐在其中。对待那老仆态度平和,有时还会开开玩笑。面对地痞的骚扰,他不仅能巧妙周旋化解,似乎还在暗中观察和记录着什么。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事事,惹是生非,眼神也不再浑浊猥琐,反而时常闪烁着一种专注和思考的光芒。那种光芒,林墨然只在某些智者或将领眼中看到过。
他到底想干什么?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不像。他那写写画画的木片,那偶尔凝神沉思的表情,分明是在谋划着什么。
而且,他做的饼……香气确实诱人。几天下来,即便是林墨然这般意志坚定的人,也有些抵抗不住生理本能的渴望。尤其是每到深夜,饥饿感袭来时,门外却不再有食物放置。那个男人,似乎笃定了她不会吃,之后便再也没有尝试过。
这天傍晚,王奕鸿收摊回来,清点着这些天攒下的铜钱,居然有将近二百文了!一笔“巨款”!
他兴奋地计算着:“王伯,照这个速度,再攒一段时间,我们或许就能租个小铺面了!不用再风吹日晒,也不用天天应付疤脸刘那帮人!”
王伯也满脸喜色:“真的吗少爷?那真是太好了!咱们开个饼铺!”
“不,不只卖饼。”王奕鸿眼中闪着光,“我想开一家食肆,卖些不一样的吃食。嗯……或许可以叫……‘闲云居’?怎么样?”
“闲云居?”王伯琢磨着,“好名字!听着就雅致!”
“雅致啥啊,糊口罢了。”王奕鸿笑笑,心里想的却是,“闲云”二字,正好契合他未来想要低调收集信息、幕后操作的梦想啊。嗯,这名字起得真有水平!
他心情大好,看着手里那些记录信息的木片,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拿起一块新木片,用炭笔开始勾勒一些奇怪的图案和符号,嘴里还嘀咕着:“二进制太麻烦……摩斯密码声波传播不行……简单点,数字替代法?或者部首偏旁编码?得弄一套适合这里的情报加密体系……”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西厢房的窗后,林墨然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看着他对着木片写写画画,眉头紧锁又时而舒展,嘴里说着完全听不懂的古怪词汇(“二进制”、“摩斯”、“加密”),她的好奇心被推到了顶点。
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矛盾。他能放下身段去做最低贱的营生,却又时不时流露出一种超越这个时代和环境的智慧和气质。他看似懒散抱怨,实则行动力惊人,并且似乎在暗中进行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计划。
他……真的只是王奕鸿吗?
林墨然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探究欲。她决定,不能再这样被动地观察下去。她需要更近距离地看清这个人。
机会很快来了。
这天晚上,王奕鸿为了试验一种新调制的、据说能“提鲜”的蘑菇酱(他冒险在城外采的,反复确认无毒),在厨房忙活到很晚。王伯早已睡下。
小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还亮着微弱的油灯光芒。
林墨然悄无声息地推开西厢房的门,如同暗夜中的一道影子,融入了夜色之中。她没有靠近厨房,而是如同鬼魅般绕到厨房的后窗,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缝隙,可以看清里面的情形。
她看到王奕鸿正对着一个小陶罐,小心翼翼地添加着各种粉末和汁液,然后用一根筷子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品尝,随即眉头紧锁,摇头晃脑。
“不对……鲜味不够……缺少谷氨酸钠啊……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自言自语地抱怨着,然后又尝试加入另一种香料。
他的表情专注而认真,鼻尖甚至沾上了一点黑色的灰烬,看起来有几分可笑,又有几分……莫名的吸引力。
忽然,他似乎被烟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手忙脚乱地去找水喝,不小心碰倒了旁边一个空碗,“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扶起碗,紧张地四下张望,生怕吵醒了王伯。那副做贼心虚又笨手笨脚的样子,彻底颠覆了林墨然对他之前“深藏不露”的猜测。
林墨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幸好及时捂住了嘴。她迅速收敛心神,再次恢复冰冷的表情,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笑意,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就在这时,王奕鸿似乎终于调制出勉强满意的酱料,长舒一口气。他拿起一张白天剩下的、已经冷掉的饼,抹上厚厚的酱料,下意识地就张嘴要咬。
然而,动作到一半,他却停住了。
他拿着那张饼,犹豫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瞟向西厢房的方向。
沉默了几秒钟。
他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
然后,他拿着那张抹满了酱料的饼,走到厨房门口,却没有像上次那样放在门口,而是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对着西厢房的方向说道:“林姑娘,睡了么?我新调了点酱,味道还成,就是咸了点,得配着饼吃。这张……给你当夜宵吧。放心,没下毒,我以身试法……呃,是以身试过了。”
他的语气尽量显得随意,甚至带着点实验小白鼠的无奈,但其中那丝笨拙的、试图示好的意味,还是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说完,他将饼放在门口一个稍微干净点的石墩上,然后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重大任务般,迅速转身回了厨房,吹熄了油灯,摸黑溜回自己房间去了。动作快得仿佛生怕被人看见。
小院再次陷入寂静。
月光下,只有那张抹着深色酱料的饼,静静地躺在石墩上,散发着与以往不同的、更加复杂的香气。
林墨然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来到石墩前。
她低头看着那张饼,又抬头看向王奕鸿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无比。
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置之不理。
她在石墩前站了很久。
夜风吹起她额前的几缕发丝。
最终,她伸出手,极其迅速地拿起了那张饼,然后像一阵风似的,闪身回到了西厢房。
房门轻轻合上。
黑暗中,传来极其细微的、咀嚼食物的声音。
(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