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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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你会去朝歌。
我知道刚烈桀傲如你，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父兄之仇，不共戴天。我一直以为你会和姬发，姬旦等兄弟从长计议。可这样的鲁莽，的确不像我的雾央会做出的傻事。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混进建楼的人群，在纣王巡视之时伺机暗杀。以你的聪慧，你应该知道这样做只是飞蛾扑火。
那时，我看到你托人送来的东西，便知你会凶多吉少了。那是一只锦袋。里面是一小块龟甲，上面刻满了你的名字。
不过已经碎掉了，在挡住邑姜短剑时破碎的，我一直以为丢了，没想到你居然珍藏着。还有两朵干枯的桃花。还有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对异常罕见的粉红色泽的桃花玉，上面烧着你我的名字。
我的泪扑扑往下掉。雾央。我们就这样彼此错过。我一个人呆在你的房间里。点上如豆灯火。发现你的床底居然有很多刻上字的龟甲兽骨。我看见你刻在上面所有的心情。
你一遍又一遍的刻下我的名字。妲己。你说，妲己，我好恨自己身为女子，如果我是男儿。我要娶你为妻。
你说，也许你二哥才是真正可以保护我的人。你说，你只想看见我幸福。你只要远远看我便满足了。你说：“妲己？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违心的话？看到你与二哥在一起明明那么难过，还要把你往他身边推？妲己，你说我不记得去年桃花？可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你坐在桃花树下的样子，单薄无依，让人心酸……”雾央，为什么要我现在才明白你的感觉。你为什么要深深隐藏。
然而雾央。你知不知道我爱的是你？我爱的自私，我爱的胆怯！我居然只想要你保护我，却没有仔细考虑你的心情。一直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痛苦中，竟然没有看到你比我还要痛苦。
雾央，为什么我们彼此相爱，却爱的绝望而胆怯？我们相爱，却彼此猜疑和试探，彼此怀疑对方的爱，彼此伤害……这不是我爱人的方式。可我却用这痛苦的方式爱你。
雾央，我还怎么敢奢求你的爱？
我哭的昏天黑地，直到不省人事。雾央，我又看到你站在桃树下，有阳光斑斑驳驳的映在你的脸上。你的头发高高束着，穿一身骑马男装。
英姿飒爽。笑容灿烂而温暖。你对我说，妲己，你这么柔弱，我会保护你。
不，不。雾央，一直以来都是你想着我，保护我。这次，换我来保护你。我会报你未报完的仇，末了，我去找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要选择另一条路。
雾央，你干嘛在哭？不要，我要看到你的笑容。
模糊中好像看见姬发。他坐在我身边，对我说：“我知道你不是青君。妲己，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你。那时我十岁。和父亲一起去拜访你爹冀州侯。我看见满树的桃花开的正美。远远的，你梳着童花辫，一跳一跳的向我走来，有阳光在你身上伴着桃花的阴影明明灭灭……”我的意识在姬发越来越小的声音中逐渐走远。似乎回到最初的地方。
我似乎又听到那彩衣女子妖艳的笑声：“妲己，你终于还是回来了。女娲娘娘已改变你的命运。嫁与姬发不好吗？为什么你要选择回来做一个毒妇妖妃呢？”
我只是为雾央回来。我甚至可以为雾央去死，又怎会畏惧这些无畏的骂名呢？
也许，妲己的命运就是妲己的命运。早已注定，无法改变。纵然做了一场商青君的幻梦，也只是体验一段刻骨铭心的疼苦。在有着雾央的梦里，我早已耗尽了一生的爱怜。再也无力爱恨。
雾央，我走上你死去的那楼，豪华奢美于我却步步是血。
我给它取名“摘星楼”。这楼，摘掉了我永恒的明星，留给我永远的黑暗。
我甚至不敢问起你是怎么没有的。但有一次抚摸娘留下的银光匕首时，小帕偶尔提及，有一个伺机谋刺纣王的女子，本来就要成功的，却突然伸手去夺纣王腰间别着的这把匕首。本来该刺进纣王心口的一剑就歪了一边，只刺伤了纣王的左臂。
我就想起雾央曾问我：“妲己，今年生辰，你想要什么礼物？”我说：“要是娘留给我的银光匕首能找回就好了。”本只是随口说说。那时，谁都知道这匕首已是纣王的爱物，他为爱妃精心保管，谁也不让碰。
可是，雾央，你为什么要如此认真？你认为妲己的开心会比你的生命重要？没有你在身边，我永远不可能开心。雾央，你为什么这样的傻？
我一直一直梦见你。你笑，你哭，你叹息，你轻轻的说，妲己，我会保护你。当我哭着醒来，仍然听到你轻轻说，妲己，我会保护你。雾央，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不会再让自己遇见你。
宁愿我们从未遇见，也不愿你如此消失不见。
为了助你西歧成就大业，我开始周密计划。反正我是不祥的女子，我爱的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我娘，我爹，还有最爱的雾央。连小帕也身染重疾去了。
所有人都不见了，只留我一人在这个冰冷可怕，充满心机和陷阱的地方。我狠心怂恿纣王剖出比干之心；我设计让纣王无礼武成王之妻贾氏，致使武成王之妻之妹皆惨死在摘星楼。成功逼反黄飞虎武成王，为西歧添一虎将。我一个又一个除掉威胁西歧的大臣。我建造鹿台，铺设酒池肉林，迷惑纣王暴政，发明各式惨绝人寰的刑具，让他渐失民心。
此时，西歧姬发已渐成气候。
前1057年，姬发伐纣，东面而迎岁，至汜而水，慧星出。
这一年，桃花异常美丽。我什么也不说，只是揉碎手中的桃花。一片一片，凋零无依。我看着这满目碎红。没有雾央，所有的桃花只是悲伤。一切都是碎的。
自从雾央没有的那一年，我就养成了揉碎桃花的嗜好。揉碎所有粉嫩的心事与幻想。因为再也没有办法重来。
姬发终于攻开了殷商三百年厚重的城门。史上这么有名的牧野之战，结束得简直象一个笑话：十七万人的殷军，面对着六万人的周兵，忽然像约好一样，转身倒戈相向。纣王，可怜的子辛。你一向骄傲自负以为天命在你。可你终究败了。
我看见纣王浑身是血，带着一脸的疲惫与忧伤。纣王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妲己。我一直怎么爱你。”空无一人的鹿台上，纣王的声音如此苍凉。他的确老了。一夜之间，便颓然现出老态。“妲己。为什么不能爱我？”纣王突然说。原来他是知道的。我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爱与不爱，他分得如此明白。对不起，子辛。我早已耗尽了一生的热望与爱怜，没有办法再爱上别人。“妲己，难道我做的还不够？”不，子辛，你为我已做的太多，甚至葬送殷商300年来的基业。只是，我早已没有力气感动。看着纣王仰天痛苦呼号，随即自焚身亡。我又有一种异物堵着喉口的感觉。这么多年，我看到一个凶残而无常的霸王，可他的心很疼。终究我也没能为他落泪。子辛，你和我一样可怜。为什么要去爱人？为什么在爱与不爱之间追逐，最后落得身心俱疲？我们这一场自私的游戏，连累太多无辜的人陪葬。
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王宫已是火海。我静静洗尽铅华，现出最初美丽的裸脸，换上一身白衣素裙。拿出那把雾央曾拼了性命也想抢夺的匕首。突然一个人紧紧握住我的手。“妲己，妲己！”我看到姬发眼中泪水，“妲己，我说过会保护你。妲己，和我回家。”
姬发，这个眉眼像极了雾央的男子。他在说，和我回家。不，姬发，你不是我的家，雾央才是。我摇头：“让我去见雾央。”突然挨了重重一个耳光，“邑姜，是你。”我捂着脸，“你不该打我，你怎么会了解我的心情？”
“你以为雾央想要你死吗？不是！你根本不懂雾央有多么痛苦！你以为雾央不知你对她的感情？她只是想你幸福！所以雾央才会选择离开啊！笨蛋！妲己，你这个笨蛋……”话没说完，邑姜便抱着我泣不成声了。是啊，她为了伯邑考活着。可是，我不会有这么坚强。尤其在知道雾央的心情以后。
原来事情是这样。
雾央，你匆忙选择离开，你让妲己情何以堪？我不会原谅你突然离去。现在，我眼前只有一片火海。雾央，我选择的这条路，在踏上时我就已经知道这终究只能是一条死路。我没有办法回头。
反手银光一闪，我飘然倒地，看到喉间的鲜血。我听见姬发和邑姜大声叫我的名字。我没有回头看他们，这一切于我已不再重要。我一直往前走，直到眼前出现了满地揉碎的桃花……
这揉碎的桃花竟是如此的刺眼啊。恍惚中，映出雾央俊美的容颜来。
雾央，是你来接我了？
雾央，我终于可以再见到你。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