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裂痕》井房风

2、星夜烟火与旧友

　　闹钟没响，我是在一片残留的暖意里醒的。窗外天刚蒙蒙亮，脑子里却还飘着昨夜那场清晰得过分的梦。

　　梦里我站在老小区的公交站，风里裹着夏末的热气，转头就看见小学时扎羊角辫的林晓，正举着两串糖葫芦冲我挥手，高中总一起逃晚自习的陈阳跟在后面，笑着把书包甩到肩上。我们像从前每次结伴去公园那样，吵吵嚷嚷排着队上了辆黄绿相间的巴士，座位还是熟悉的塑料味，陈阳抢着坐靠窗的位置，林晓在我旁边翻出刚买的漫画，叽叽喳喳的声音填满了车厢，那一刻的快乐太真切，我甚至能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跟他们去郊游时，也是这样的心跳。

　　巴士停在街角的面包店前，玻璃柜里摆满了奶油小面包和牛角包，还是我们中学时最爱的那家。林晓拉着我直奔柜台，点了三个巧克力酱多到会流下来的小面包，我们站在店门口的台阶上，面包的甜香混着说话的热气，连碎屑掉在地上都觉得可惜。陈阳还像以前一样，故意把奶油抹在林晓鼻尖，我们笑着闹着，阳光落在身上，暖得让人不想走。

　　后来车开去了乡下，路边是金黄的稻田，风里有青草的味道。我们在田埂上追着跑，林晓差点摔进田里，被陈阳一把拉住，三个人滚在草地上笑作一团。直到天慢慢黑下来，我们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抬头就是满天繁星，星星亮得像要掉下来。

　　我和林晓手牵着手，忽然听见“咻”的一声，第一朵烟花在黑夜里炸开，金红的光瞬间照亮了彼此的脸。紧接着，更多烟花冲上夜空，盛大又璀璨，把河边的草丛都染成了亮色。然后我看见点点绿光在草丛里浮动，是萤火虫，一只接一只，像散落在夜里的星星。

　　陈阳在旁边喊我们看，我转头想跟他们说“好漂亮”，可画面突然模糊起来，烟花的声音、他们的笑声，都像被风吹远了。再睁眼时，只有天花板和窗外的晨光。

　　我坐了好一会儿，手里好像还残留着牵手的温度，鼻尖似乎还有面包的甜香。明明知道是梦，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那点惆怅像清晨的雾，轻轻裹着我——原来长大后最难得的，是梦里那样，和旧友一起，把时光又过成了童年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