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世界空白

1、许班长

　　盛夏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教室的水磨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高二（八）班的教室里，沈清夏第一百零一次试图集中注意力，却总是不自觉地被身旁的人吸引。
　　许淮安端坐着，脊背挺直，额前碎发修剪得干净利落。他垂眸看着物理练习册，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而沉静。
　　“许淮安。”沈清夏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
　　“嗯？”许淮安没有转头，笔尖依然在草稿纸上流畅地演算着一道力学题。
　　沈清夏侧过身子，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许淮安的侧脸。这人的下颌线清晰利落，薄薄的眼皮看起来冷淡又疏离，可偏偏又让人移不开眼。
　　“好看吗？”许淮安突然出声，笔杆不轻不重地敲在沈清夏的桌面上。
　　沈清夏猛地回神，耳根微微发热，“许……”他刚想说什么，下课铃适时响起，解救了他的尴尬。
　　他站起身来，正要让许淮安让路，却听见对方淡淡开口：“别去了。”
　　“什么？”沈清夏一时没反应过来。
　　许淮安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没什么。”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刷题。
　　“神经病啊！”沈清夏小声嘟囔，却莫名觉得许淮安好像知道他是要去找老孟换座位。
　　“沈哥！”教室门口，布谨泉抱着篮球朝他们招手，“去打篮球吗？”
　　沈清夏犹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凑到许淮安耳边轻声问：“许淮安，去不去？”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许淮安的笔尖顿了一下，在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不去。”
　　很好，这人肯定是吃软不吃硬，沈清夏心想。
　　“许班长，去嘛？”沈清夏把语气放到最软，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去。”
　　“……”你是石头吗？软硬都不吃。
　　沈清夏索性耍起赖来，一把抓住许淮安的手臂，“去吧班长！就一会儿，你看外面天气多好，闷在教室里多浪费啊！”
　　许淮安瞥了一眼窗外，阳光正好，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又看向沈清夏亮晶晶的眼睛，最终无奈地放下笔，摘下眼镜放在桌上。
　　“就半小时。”
　　“耶！”沈清夏欢呼一声，拉着许淮安就往外走，没注意到对方看着两人相触的手腕，目光深了几分。
　　三人来到篮球场，盛夏的热风扑面而来。布谨泉一路上挤眉弄眼，被沈清夏踹了好几脚才安分些。
　　“沈哥哥。”一道甜美的声音传来。
　　三人抬眼望去，隔壁班的慕羲念站在不远处，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布谨泉立刻把手臂搭在沈清夏肩上，调侃道：“那不会是我们的嫂子吧？”
　　“滚开。”沈清夏踹了一下布谨泉的膝盖，后者差点跪下来。
　　布谨泉可怜巴巴地看向许淮安，“班长，我有说错吗？”
　　许淮安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沈清夏得意道：“你觉得班长会理你？”
　　布谨泉刚要开口，就听见远处有人喊沈清夏。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带着几个人朝他们走来，沈清夏看清来人后，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这不是黑人牙膏吗？怎么，来找存在感？”
　　“沈清夏，不要欺人太甚。”林逸指着沈清夏，脸色难看。
　　“哦。”沈清夏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气得林逸脸都憋红了。
　　沈清夏笑得更加张扬，“莫生气，莫生气，生气容易伤身体。”
　　林逸张了张嘴，又闭上，旁边的小弟看不过去，站出来说：“沈清夏，有本事我们来比一场篮球赛。”
　　“好啊！输了你们裸奔十圈。”沈清夏挑眉。
　　“那如果你们输了呢？”
　　“我们裸奔二十圈。”
　　林逸的小弟一口答应下来，林逸的脸色也渐渐恢复，“等下你们可别哭鼻子求我。”说完一帮人就走去热身了。
　　许淮安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么冲动就答应了，万一输了怎么办？”
　　沈清夏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放心，有我在，怎么会输。”布谨泉也跟着点头，但对上许淮安的目光后，又缩了缩脖子。
　　比赛很快开始，双方你来我往，分数咬得很紧。林逸他们队配合默契，几次险些得分。而沈清夏这边，许淮安虽然球技不错但许久没打有点生疏，布谨泉又过于紧张。中场休息时，沈清夏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打起精神来，咱们可是兄弟。”
　　下半场开始，许淮安逐渐找回状态，他巧妙地传球给沈清夏，沈清夏凭借超强的弹跳力投篮得分。布谨泉也死死防守住对方主力。阳光下的少年们奔跑着，汗珠在阳光下闪烁，沈清夏每一次起跳，衣摆扬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线，许淮安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
　　就在比赛快要结束时，林逸队领先两分。这时许淮安抢到球，快速突破防线传给了沈清夏，沈清夏一个三分球出手，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弧线，空心入网。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欢呼，林逸不服气，故意把篮球狠狠砸到了沈清夏的后背。
　　沈清夏转过身，眼神冷了下来，“想死的话，老子送你去死。”
　　“对，我就是想死。”林逸拍了拍自己的脸，挑衅道，“来啊，打这里。”
　　布谨泉心想，又是一个不要命的傻x。高一那会，一个男的就是因为挑衅沈清夏，被沈清夏打进医院，要不是沈清夏家里有钱赔，不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沈清夏握紧了拳头，正欲动手，许淮安却一把拉住了他。
　　“别冲动，不值得。”许淮安低声劝道。然而林逸却以为许淮安怕了，更加嚣张起来，伸手就推了许淮安一把。
　　这下彻底激怒了沈清夏，他挣脱开许淮安的手，一拳朝着林逸脸上揍去。林逸身边的小弟见状，纷纷围了过来，瞬间形成对峙局面。布谨泉也赶忙跑到沈清夏身边，准备一起应对。
　　此时，一直在一旁观望的许淮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加入了战团。出乎所有人意料，许淮安身手敏捷，三两下就放倒了几个小弟。他动作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明明是在打架，却依然保持着一种奇特的优雅。
　　林逸没想到许淮安也如此厉害，心中有些慌了。正当局势越发混乱之时，一声怒吼传来：“都给我住手！”
　　原来是教导主任马侯赶了过来。众人停下手，气喘吁吁地站着。马侯面色阴沉，看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挂彩了，气得直捂胸口。
　　“沈清夏，怎么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沈清夏抹了把嘴角，满不在乎地说。
　　马侯假装捂了捂心脏，“我心脏痛。”
　　“那您赶紧回去吃药吧！”沈清夏接得自然，周围几个围观的学生忍不住笑出声来。
　　“……”马侯气得脸色发青，“你们几个都叫家长来，并且写检讨，我现在心痛，不想听你们多说。”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
　　沈清夏看着林逸发白的脸，嘲讽道：“没用的东西。”
　　回教室的路上，布谨泉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班长，你刚才太帅了！没想到你学习好，打架也这么厉害！”
　　许淮安没接话，只是看了眼沈清夏嘴角的淤青，眉头微蹙，“疼吗？”
　　沈清夏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小伤，倒是你……”他突然凑近许淮安，仔细打量他的脸，“还好没伤到你这张帅脸，不然得有多少女生心碎啊。”
　　许淮安推开他越来越近的脸，“无聊。”
　　但沈清夏没有错过，许淮安耳尖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这件事之后，沈清夏和许淮安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仿佛经过这场战斗，一种别样的默契在他们心间滋生。而沈清夏也暂时忘了要换座位的事。
　　只有许淮安自己知道，从第一次在沈家别院见到那个坐在长椅上朝他翻白眼的少年起，有些事情就注定不一样了。
　　那时他刚被接到沈家，局促不安地站在院子里，看到一个穿着宽松T恤的少年懒洋洋地坐在长椅上玩手机。少年抬头瞟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又装作没事低头玩手机。
　　从此，每当他路过沈清夏身旁时，都会听到一句：“没想到贱人的儿子也是一个狐狸精，可惜我不喜欢男的。”
　　许淮安从来不在意这些话，因为他看到的是少年故作凶狠的眼睛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孤独和受伤。
　　就像现在，沈清夏明明嘴角疼得微微抽搐，却还是笑着和布谨泉打闹。许淮安默默从书包里拿出一管药膏，放在沈清夏桌上。
　　“记得擦药。”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写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沈清夏看着那管药膏，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谢班长！”他凑近许淮安，声音压低，“不过我看不到嘴角，要不你帮我擦？”
　　许淮安笔尖一顿，没有回答。但那天下午，有人看见高二（八）班那个高冷的学霸班长，正小心翼翼地给校霸擦药，而一向张扬的校霸，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
　　窗外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轻声诉说着某个刚刚萌芽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