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01.
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魏则的尸体倒在床上,腹部一片血肉模糊,喷溅出的血液满地都是,在场的人脸色都不是很好,我强忍着心中恶心的感觉,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
标准的单人间,门、窗都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屋内乱糟糟的,衣服扔的到处都是,很难看出魏则只是在这里生活了两天。
就在昨天,这艘游轮上还是一片喜气洋洋,新娘魏茹和她的丈夫谢纹在这里举办婚礼,作为好友的我们是见证人,参加了这场在海上的喜宴。
魏茹在抽泣着,死者魏则是她唯一的哥哥,谢纹脸色很差,他紧紧握着自己妻子魏茹的手,在场的各位都被吓得不轻,一时间只能听到新娘的哭泣声。
我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浓厚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我想要离开这间房间,但受伤的腿限制了我的行动,帮我推轮椅的段辰似乎看出来了我的纠结,弯下腰凑在我耳边,耳语道:“怎么了?”
眼泪就是这个时候从我的眼眶里掉出来的,我忍不住干呕:“我……我好害怕,你能推我离开这个房间吗?”
我知道,这个时候的我一定脸色惨白,非常具有说服力,段辰犹豫了一下,便要推我离开。
轮子滚动的声音在这个压抑的氛围里格外的明显,除了正在哭泣的魏茹,其余的人都朝我们看了过来。
就在我们马上走到门口时,谢纹突然伸手拦住了我们。
“等一下。”
谢纹的声音沙哑,毕竟在自己结婚的时候,妻子的哥哥被人杀害不是什么小事。
“在座的各位都有嫌疑,在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我希望我们不要有任何一个人落单。”
谢纹的声音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情绪崩溃的魏茹突然开始嚎啕大哭,悲伤似乎要将这个绝望的女人淹没。
终于,一个短发的女生忍不住了房间里的腥臭味,冲到了卫生间呕吐,游轮好像在这个时候猛的晃了一下。
警报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的,机械的电子音一板一眼地播报着,房间里的空气凝固着。
【各位乘客请注意,各位乘客请注意。】
【“Faith”号游轮遇到了强对流天气。】
【“Faith”号游轮遇到了强对流天气。】
【请各位乘客返回自己的房间,不要出现在甲班、舞厅等危险的区域。】
段辰皱了皱眉,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卫生间内传来的一声惨叫声打断。
“啊啊啊啊———”
强对流天气使游轮摇晃着,谢纹惊愕地看向卫生间,放下妻子的手冲了过去。
房间内的众人也在下一秒反应了过来,也都跌跌撞撞向卫生间跑了过去。
段辰询问我要不要过去,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02.
卫生间也是一片狼藉,星星点点的血迹到处都是,最诡异的是镜子上那一排血红色的大字:
“你听到海妖的歌了吗?”
短发女生坐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口齿不清地喊叫着:“传说是真的……传说是真的……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做……”
我和段辰对视了一眼,他的眼里有着和我一样的惊讶与恐惧。
传说中,海妖的歌声,只有罪恶的人才能听到。
广袤的大海让人产生了无限的想象,传说中的海妖会在大风大浪时出没,用它擅长的歌声蛊惑人心。
真正至纯至善的人是不会被蛊惑的。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隐隐约约听到了窗外海雾的深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歌声,和雨点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混在了一起,听不真切。
我狠狠打了一个冷战。
“装神弄鬼!”谢纹眼底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有人能认出这是谁的字吗?”
暗红色的字笔锋锋利,没有练过的人是绝对写不出来的。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认。
谢纹不甘心地又问:“或者是左手写的字?”
我盯着这几个字观察了半天,没忍住反驳:“可是这个字明显是练过的,不应该是左手写的。”
在坐的各位都是高中时代的同学,对彼此的字迹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一时间,房间内的空气又陷入了沉寂。
段辰突然扬了扬手机:“我报了案,警察在赶过来的路上,但是被强对流天气耽误了,现在磁场混乱,恐怕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
“所以,”段辰静静地看向谢纹:“我们现在最好换一个房间待着,以免破坏案发现场,你们说对吗?”
03.
其实,魏则是我的初恋,我真的很爱、很爱他。
谁能想到他死的那么早,他明明才只有二十七岁。
十六岁相遇,十八岁相恋,十九岁异地,分分合合纠缠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抵不过距离的间隔而分手。
曾经那个少年是我所有爱慕和幻想的对象。
我也曾想过一起白头,甚至这次的婚礼,我都是抱着复合的念头来的。
但是他死了。
终于,在段辰推我去隔壁房间的路上,听着众人沉重的脚步声和轮椅轮子滚动的响声,我的心像是被一遍又一遍地碾压过。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眼泪蒙住了我的双眼。
十七岁的我总是难以把对他的喜欢宣之于口,二十七岁的魏则,如果你还能听到的话,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
“魏则,我喜欢你。”
只是你再也听不到了。
04.
游轮的监控系统被人恶意关闭了,查询无果的谢纹黑着脸回来了。
他眯着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就在我被他的眼神盯得发毛时,他突然开口。
谢纹说:“海凝,监控室的窗户上有利器划过的痕迹,你的房间就在监控室的正下方,我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解释?
他眼里是明晃晃的怀疑。
可是……
不等我的辩解,段辰便一脸怒气地开口:“谢纹,对于魏则的去世我们都很难过,但是你能不能不要随便给别人定罪?海凝的腿是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她从轮椅上站起来都难!”
我感激地看向段辰。
谢纹的表情却异常的平静,他从兜里掏出来了一只烟点上,烟雾缭绕中,他突然开口:“你光说腿受伤,谁也没见过伤口,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听到他的话,我如坠深渊。
我们七个人是从高二开始就玩的很好的小团体,见证过彼此最热烈烂漫的年华。
曾经的我们关系好到不分彼此。
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个担心我来月事不舒服,下课冲到开水间帮我接热水的男生,正在用冰冷的语气,质问我。
我垂下眸子,感到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一旁的段辰暴怒,刚要说什么,就被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海闻——我的弟弟,拉住了衣角。
海闻嗤笑了一声,盯着谢纹,却对我说:“姐,你把伤口给他看看不就好了?”
伤口黏连,每次撕扯着纱布都牵动着皮肉和神经,让我疼痛难忍,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海闻。
海闻却无辜地向我眨眨眼:“你说对吗,姐姐?”
就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短发女生突然开口:“海凝,你不肯证明,恐怕是心里有鬼吧。”
她叫胡小雅,刚刚从卫生间出来后简单整理了一下外表,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
这个在高中时期和我一起在晚自习偷偷点外卖被年级组抓包的女生,几句话便要判我的死刑。
段辰还想要阻拦,我却苦笑了一下:“好,让我自证是吗?”
没有丝毫犹豫地,我扯开了腿上的纱布。
随着粗暴的动作,血迹在纱布上渗出,粘连着血肉,皮开肉绽地疼。
半掌长的刀口暴露在众人面前,上面还有手术线缝合的针脚,连带着淤青、鲜血、缝合线,像一只丑陋的蜈蚣。
眼泪汹涌而出,不止是因为腿上的剧痛,还因为我明白,这么多年的友谊,今天恐怕是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我们七个中间产生了裂痕?
毕业那天说好要做一辈子朋友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
被眼前几个人嫌恶的目光驱散。
我突然觉得好累。
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怎么样,信了吗?”
段辰从轮椅后面的支架上拿下来了一瓶止血喷雾,帮我喷在伤口上,冰凉的触感让我不禁瑟缩了一下。
我抬头,坦荡地看向谢纹的眼。
谢纹的眼睛是单眼皮,他的面相很凶,但是他很爱笑,我们一直都觉得他是很温柔的人。
当年魏茹就是喜欢他的温柔,在他身后苦苦追随了七年。
而今早已斗转星移,不似当年了。
05.
说起来我腿上的伤口,那可真的是一段悲伤的故事。
长话短说就是,它是我母亲拿小刀亲手划的。
自从母亲和父亲离婚后,她便陷入了严重的抑郁,并一度精神失常。
就在登上游轮的前一天,我半夜被她摔东西的声音吵醒,爬起来去看的时候,她站在客厅里,把这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刀尖反射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从她那神经质的笑容里,我就知道,她又犯病了,现在她根本认不出来我是谁。
那是个混乱的晚上,最后以我们俩双双进入医院而告终。
我去了市医院的外科缝腿,她去了精神病院。
我知道,她是爱我的。
她会在冬天的雪夜里,去给她高三住校的女儿送去冬衣,也会在每次家长会上,询问班主任她女儿的近况。
她只是病了。
只是……忘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