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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那枚紧贴着沈清澜胸口、始终散发着稳定暖意的苍狼玉佩,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

      震动极其微弱,仿佛冰层下暗流的一次涌动,几乎被肌肤的纹理所吞噬。然而,它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穿透性力量,如同最细微的银针,瞬间刺透了血肉骨骼,直抵心脏深处,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紧接着,玉佩核心处那点沉寂了不知多久的暗金色兽瞳玉沁,骤然亮起!

      一层极淡、却无比清晰的暗金微芒,幽幽浮现。那光芒绝非温润珠玉的莹莹宝光,更像是沉睡万载的深渊巨兽被某种惊动倏然唤醒,于最深的黑暗里睁开了冰冷的竖瞳。威严、古老,带着穿透一切虚妄的实质感,仿佛两道无形的利刃,刹那间割开了周遭略显沉闷的空气。

      光芒仅持续了一瞬,短促得如同错觉。暗金微芒倏然内敛,尽数收回玉沁深处,玉佩瞬间褪去所有神异,重新变得冰冷坚硬,紧紧贴在沈清澜的肌肤上,仿佛刚才那摄人心魄的一幕,真的只是光影摇曳间的一场幻觉。

      然而,幻觉不会带来源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侍立在不远处的玄枭和陈伯,两人瞳孔在光芒亮起的刹那,骤然缩成了针尖!身体如同遭受了无形的重击,猛地绷紧,全身骨骼筋肉发出一阵微不可闻的嗡鸣。一股源自血脉本源、深埋于灵魂契约深处的冰冷战栗,如同极地的寒潮,毫无征兆地席卷了他们的每一寸神经末梢。那并非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更高层次、绝对威严存在的本能敬畏与臣服。

      “唔!”玄枭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扼住。他猛地抬头,目光如淬火的寒电,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瞬间射向通往上层船舱的阶梯方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喉骨,血液奔涌的声音在耳膜内轰然作响。

      “这感觉……”他声音干涩喑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一种近乎虔诚的悸动,“是阁主的威压!玉佩……它在回应什么?!”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蕴含着惊涛骇浪般的震动。玉佩是阁主与主母之间最深切的联系信物,它如此异动,只意味着一件事——阁主萧景珩的气息,或者他引动契约的力量,在极近的距离内,被玉佩感知到了!

      可阁主明明……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关节发出咯咯轻响。那残破的身躯,那被剧毒侵蚀的经脉……阁主的力量怎会如此突兀地爆发?这不合常理!除非……除非他正遭遇着难以想象的凶险!

      陈伯浑浊的老眼此刻亮得惊人,锐利如鹰隼,哪里还有半分寻常老船夫的和善与迟钝。他佝偻的腰背绷得笔直,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其危险的气息,仿佛沉睡的凶兽苏醒。他死死盯着沈清澜胸前那块恢复冰冷的玉佩,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沸腾的激动与担忧。

      “错不了……”陈伯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这玉佩……是阁主半身精血所炼,魂魄相连。若非阁主气息剧烈动荡,或者引动了苍狼军魂的本源契印,绝无可能引动此等异象!”他猛地看向玄枭,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急切,“玄小子!立刻确认方位!阁主遇险,就在左近!”

      “嗡——!”

      玄枭没有任何犹豫,浓烈的血色煞气如同实质的火焰,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那并非内力,而是纯粹源于无数次生死搏杀淬炼出的凶戾血气,形成一圈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涟漪向四周急速扩散。这血煞之气瞬间覆盖了整个底层船舱,如同无数道无形的触角,疯狂地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残留的异常波动,尤其是那玉佩异动后遗留的、属于萧景珩的独特威压痕迹。

      血煞之气是玄枭感知的延伸,是他身为暗影阁顶尖杀手的本能天赋。此刻,这股凶戾的力量并未带来破坏,反而展现出一种极致的精准与追踪本能。它在空气中急速游走、分析、溯源。

      就在血煞之气探出船舱,触及甲板上方那片区域的瞬间——

      “找到了!”玄枭眼中血芒大盛,仿佛有两点燃烧的火焰在跳动。他霍然指向船头方向,声音如同冰屑撞击:“甲板之上,船头左舷!威压残留最浓!阁主的气息……在那里爆发过!”他能清晰地“嗅”到,那残留的威严气息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虚弱和混乱!这发现让玄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阁主的状态,极其糟糕!

      “走!”陈伯的反应比玄枭的声音更快。那个“走”字还在空气中震荡,他佝偻的身影已然化为一道模糊的灰影,速度快得匪夷所思,如同鬼魅般扑向通往甲板的阶梯,哪里还有半点老态龙钟的模样!

      玄枭紧随其后,身形如血色流星,带起一股凛冽的腥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瞬间消失在阶梯口。船舱底层只留下一片尚未消散的冰冷血煞气息,以及那句沉甸甸的、充满焦灼与杀意的“阁主遇险”。

      船头左舷。风浪更急。

      冰冷的江水如同被激怒的巨兽,疯狂地拍打着船舷,溅起丈许高的惨白浪花,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腥气,劈头盖脸地砸落下来。甲板在狂暴的风浪中呻吟,湿滑得如同覆盖了一层油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就在这混乱的风暴中心,沈清澜正经历着生死一线的挣扎!

      她纤细的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船舷护栏上,单薄的衣衫早已被浪花彻底浇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线条,更显得无比脆弱。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钢针,穿透湿透的布料,狠狠扎进她的骨髓。每一次剧烈的颤抖,都几乎耗尽她残存的体力。她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因为寒冷和恐惧而泛着青紫。

      扼住她咽喉的那只手,如同精铁铸就的鹰爪!冰冷、坚硬、蕴含着可怕的、足以轻易捏碎她喉骨的巨力!指节深深陷进她颈侧脆弱的肌肤里,带来窒息般的剧痛和死亡的冰冷触感。

      “呜……”剧烈的窒息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微弱的吸气都伴随着喉咙撕裂般的疼痛。她双手徒劳地掰扯着那只铁钳般的手腕,指甲在对方粗糙的皮肤上抓出血痕,却如同蚍蜉撼树,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扼住她的人,正是之前那个神色阴沉、负责看守她的水手!此刻他脸上伪装的和顺彻底撕去,只剩下赤裸裸的狰狞杀意。昏黄的船灯在风雨中剧烈摇晃,将他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那双眼睛,浑浊却锐利如毒蛇,里面燃烧着贪婪、凶狠和一种完成任务般的冷酷。

      “嗬……小丫头片子,命倒是挺硬!”水手的声音粗嘎难听,如同砂砾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残忍的快意和浓重的腥气喷在沈清澜脸上,“可惜啊,有人花大价钱,要你再也上不了岸!下了阴曹地府,记得跟阎王爷说,是‘黑水蛟’送你一程!”他自报匪号,显然已将沈清澜视作必死之人。

      “黑水蛟”手臂肌肉虬结贲起,扼住沈清澜咽喉的力道再次加重!他要彻底扭断她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绝境,就在沈清澜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前一秒,她胸口那枚苍狼玉佩紧贴的位置,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

      那并非物理层面的高温,而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炽烈感应!仿佛沉睡的火山核心被骤然引燃,一股庞大、威严、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带着穿透一切的、冰冷刺骨的焦急与呼唤,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撞击在沈清澜濒临涣散的意识核心!

      “萧……景珩……”一个名字如同烙印般烫过她模糊的神智。濒死的绝望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契约深处的灼热和呼唤硬生生截断!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极其精纯的生命能量,仿佛被这灼热点燃,从她丹田深处某个被封锁的角落,如同点燃的星火,猛烈地迸发出来!

      “嗤——!”

      一声微不可闻,却又清晰无比的破空锐响,在狂暴的风浪声中竟显得格外刺耳!

      沈清澜那只原本徒劳掰扯着“黑水蛟”手腕的右手,在生命潜能被点燃的瞬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精准,闪电般抬起!食中二指并拢如剑,指尖萦绕着一丝微弱却凝练到极致的淡金色光芒——那正是她刚刚引动的一丝本源内息!

      剑指如电光石火,精准无比地刺向“黑水蛟”暴露在她面前的、唯一未被衣物覆盖的脆弱部位——右眼!

      速度太快!太突兀!

      “黑水蛟”所有的杀意和力量都集中在扼杀沈清澜的动作上,他沉浸在即将得手的残忍快意中,根本没想到这个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断气的小丫头,竟然能在绝境中爆发出如此刁钻狠辣的反击!那双浑浊的毒蛇眼中,瞬间被惊愕和难以置信填满。

      “噗!”一声极其轻微、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淡金色的指芒如同烧红的钢针,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黑水蛟”的右眼眼眶!

      “呃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猛地撕裂了风浪的咆哮!那声音蕴含着极致的痛苦与恐惧,仿佛灵魂都被这一指洞穿、点燃!“黑水蛟”扼住沈清澜咽喉的恐怖力量骤然消失,剧痛使他发疯般地捂住了鲜血狂涌的右眼,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椎,踉跄着向后狂退。

      沈清澜的身体失去了唯一的支撑,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摔倒在冰冷湿滑的甲板上。冰冷的木质撞击带来一阵眩晕,喉咙处火辣辣地剧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咳出带着腥甜的血沫。刚才那凝聚了她濒死意志和精神力的绝命一指,几乎将她体内那丝刚刚点燃的本源内息彻底抽空,强烈的脱力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

      然而,求生的本能和脑海中那个被玉佩灼热唤醒的名字,如同最坚韧的绳索,死死拽住她即将沉沦的意识。她强撑着最后一点清明,身体在湿滑的甲板上本能地向远离“黑水蛟”的方向蠕动,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用尽力气,身后留下刺目的血痕——那是刚才摔落时被破碎的船板边缘划开的伤口。

      右眼被废的痛苦让“黑水蛟”彻底陷入了狂暴!他捂着眼睛,指缝间鲜血不断涌出,剩下那只完好的左眼瞬间充血,变得血红一片,如同择人而噬的独眼恶兽!狂怒和剧痛彻底摧毁了他的理智。

      “贱人!我要撕碎你!!”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仅凭左眼锁定了甲板上缓慢蠕动的沈清澜,如同失控的蛮牛,带着摧毁一切的凶戾气势,拖着沉重的脚步声,轰隆作响地碾压过来!每一步落下,湿滑的甲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只沾满鲜血和眼球的巨手箕张,带着腥风,狠狠抓向沈清澜的头顶!

      沈清澜的心沉到了谷底。避无可避!体内的力量已然枯竭,刚才那一指已是奇迹。死亡的阴影再一次,无比清晰地笼罩下来。

      就在那只染血的巨爪即将触及沈清澜发丝的刹那——

      “孽障!休伤主母!”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蕴含着无边暴怒与冰冷杀机的厉啸,如同九幽寒冰凝结的惊雷,骤然在“黑水蛟”的身后炸响!

      声音未落,一道血色闪电已然后发先至!

      玄枭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血色陨星,带着刺鼻的腥风和无边无际的杀戮意志,瞬间跨越了甲板的距离!他眼中燃烧着沸腾的血焰,那是目睹阁主信物异动、感知阁主气息虚弱后的滔天怒火!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右手五指张开,血色煞气瞬间凝聚成五道实质般的、如同鬼爪般的猩红利刃,带着刺耳的厉啸,撕裂空气,精准无比地、狠狠抓向“黑水蛟”毫无防备的后心!

      速度之快,力量之猛,杀意之凝练,令狂暴中的“黑水蛟”都感到一股源自灵魂的恐怖寒意!他只来得及凭借本能,勉强侧动身体。

      “噗嗤——!”

      令人牙酸的筋骨撕裂声响起!

      五道血爪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牛油,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黑水蛟”背后粗厚的衣物和坚韧的皮肉!玄枭那灌注了无尽杀意的利爪,瞬间深深抠进了他的肩胛骨缝隙之中!

      “呃啊——!”比刚才被刺瞎眼睛时更加凄厉绝望的惨嚎响彻夜空!“黑水蛟”前冲的身体被这恐怖的力量硬生生钉在原地,剧痛让他全身的肌肉疯狂痉挛,口中喷出大股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玄枭眼中血光暴涨,五指猛地发力绞拧!

      “咔嚓!”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清晰传来!

      “黑水蛟”强壮的身躯如同破败的麻袋般被硬生生从地上提起,肩胛骨连同大片血肉被玄枭的利爪生生撕扯了下来!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大片甲板!

      几乎就在玄枭出手的同一时间,一道灰影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沈清澜身边。陈伯的动作快得如同鬼魅,枯瘦的手掌带着一股柔和的暖意,轻轻按在沈清澜的后心。一股精纯温和、带着强大生机的内息如同汩汩暖流,迅速渡入她枯竭冰冷的经脉,护住她微弱的心脉,强行吊住她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主母!撑住!”陈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那双苍老却锐利如鹰的眼眸,正以最快的速度扫过沈清澜脖颈上触目惊心的青紫指痕、肩背处渗血的伤口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心头的怒火与后怕如同岩浆般翻涌。

      沈清澜的意识在陈伯渡入的内息支撑下,稍微清晰了一丝。她感觉到那致命的扼喉之力消失,感受到那股护持住她心脉的暖流,更清晰地看到了眼前惨烈的一幕:玄枭如同从地狱血池中踏出的修罗,狂暴的血煞之气几乎凝成实质,一手提着一个鲜血淋漓、半边肩膀几乎被撕碎的躯体,那人还在徒劳地抽搐着。而陈伯那看似佝偻的身影,此刻却如同一座沉稳的山岳,守护在她身前。

      “咳咳……”她想说话,喉咙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血沫从嘴角溢出。

      “主母莫言!”陈伯立刻制止,声音沉稳有力,带着抚慰,“贼子已伏诛!您安全了!凝神,守住心脉!”他快速从怀中掏出几颗散发着清香的白色蜡丸,捏碎蜡封,里面是数颗碧色药丸,毫不犹豫地塞入沈清澜口中。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带着生机的气息顺着喉咙滑下,迅速缓解着咽喉的肿痛和灼热感,滋润着干涸受损的经脉。

      “砰!”

      玄枭将手中那具已经彻底失去生息、如同烂泥般的残破躯体狠狠掼在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黑水蛟”的尸体扭曲着,仅存的独眼圆睁着,凝固着无边的痛苦与恐惧。

      玄枭看也没看那尸体一眼,布满血丝的双眸猛地扫视四周,血煞之气如同无形的潮水再次汹涌扩散,将船头这片区域死死笼罩。他如同最警觉的猎豹,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那被怒火和杀意点燃的感知。

      “还有同党!”玄枭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透着浓烈的血腥味,“这船上……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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