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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冰冷的雪墙迎头撞来,豁口处的断壁残垣刮破了她的脸颊和手臂,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痛楚,但她毫无所觉。身体冲入比庙内更狂暴的风雪之中,刺骨的寒风瞬间灌满了她的口鼻,让她窒息。肺叶如同被冰针狠狠刺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和难以言喻的剧痛。她只有一个念头在濒临冻结的脑海里燃烧:跑!不顾一切地跑!朝着黑暗最深处!朝着风雪最猛烈、最致命的地方!只有那里,才有摆脱身后追兵、求得一线生机的可能。

      “人跑了!快追!”身后传来黑衣人惊怒交加的咆哮,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扭曲而遥远,却如同催命的符咒,狠狠抽在她早已透支的神经上。

      风雪呼号,如同地狱的挽歌,瞬间吞没了她小小的身影。身后是追兵杂沓沉重的脚步声、气急败坏的吼叫,以及兵器划过冻硬土地的刺耳声响。前方,是无边无际、旋转沸腾的黑暗风雪深渊,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正等待着将她连骨带肉彻底吞噬。那方承载着血仇核心秘密的素绢,已在千钧一发之际,随着那个萍水相逢、眼神坚毅的流民汉子一同消失在了雪幕的另一端,卷入了未知的命运洪流。而沈清澜——14岁的躯壳里装着22世纪灵魂的女特工——带着满身被碎石荆棘划开的伤痕和一颗在冰冷绝望中依旧燃烧着熊熊复仇烈焰的心,再一次孤身投入这无边的、冰冷刺骨的绝境。苍茫雪野之上,她渺小的身影跌跌撞撞,每一步都踏在松软却致命的积雪和隐藏的冰棱之上,如同在万丈悬崖的窄索上狂奔,身后是穷追不舍、意图将她撕碎的恶鬼,前方是伸手不见五指、茫然未知的绝路。刚刚才掀开的复仇画卷,扉页便已浸透了浓重的血色与刺骨的绝望。

      风雪绝途

      沈清澜将身体压得极低,几乎是贴着雪面在窜行。冰冷的空气切割着裸露的皮肤,脸颊和手臂上的伤口早已麻木,温热的鲜血一流出便被冻结,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红冰。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抽动,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将冰冷的碎玻璃渣吸入胸膛。这具身体太弱小了,十四年宰相府后宅的磋磨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早已掏空了根基。若非她穿越时带来的精神力强行压榨着每一丝潜力,意志力死死地支撑着骨架,这副残破的躯壳恐怕早已在第一次撞击风雪时就彻底散架。

      “分头包抄!她跑不远!”身后领头黑衣人的声音穿透风雪,带着焦躁和狠厉,“大人要的是活口,但也说了,实在不行,死的也行!绝不能让东西落到别人手里!”

      死亡的威胁如此清晰。沈清澜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了一丝腥甜,是用力过度咬破了内颊。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属于特工的本能在生死边缘高速运转。听觉被风雪的嘶吼充斥,视觉被狂舞的雪片遮蔽,唯一能依赖的,是对环境的感知和瞬间的判断。她猛地改变方向,不再向着看似开阔的雪原深处,而是扑向侧面一处凸起的、被积雪半掩的巨大岩石群。

      “这边有动静!”另一个方向的追兵立刻察觉。

      尖锐的破空声袭来!沈清澜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前扑倒,身体砸进厚厚的积雪,一支淬了幽蓝光泽的弩箭擦着她的后脑勺飞过,“笃”地一声深深钉入前方的岩石缝隙中。冰冷的雪沫灌进脖颈,激得她浑身一颤。她不敢停留,手脚并用地在岩石的阴影掩护下向前疾爬,利用嶙峋的怪石作为掩体。弩箭!对方果然装备精良,杀意已决。

      岩石群如同迷宫,为她提供了短暂的喘息之机。她蜷缩在一块巨大岩壁的凹陷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烈的灼痛。她迅速检查了一下身体:小腿外侧被冰棱划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寒冷暂时麻痹了痛觉,但行走已受影响;左手手指冻得发僵,几乎失去知觉;脸颊和手臂的伤口凝结着暗红的冰渣。更要命的是,体温在飞速流逝,意识开始出现细微的恍惚。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她撕下相对还算完好的中衣里衬布条,用冻得几乎不听使唤的手,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摸索着将自己小腿的伤口紧紧勒住止血。剧痛让她的意识清醒了几分。她摸索着冰冷的岩石,抓起一把雪,狠狠地揉搓自己的脸颊和手,刺痛感如同电流般窜过神经,带来一种残酷的清醒。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不同于风雪呼啸的声音传入她极度戒备的耳中。咔哒…咔哒…那是硬物踩在冻土上的声音,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就在岩石的另一侧,越来越近!

      冰锥暗影

      追兵逼近了!而且只有一个!对方显然也发现了岩石间的异常,选择了谨慎地搜索,并未高声呼唤同伴。这是一个机会!唯一的、稍纵即逝的机会!

      沈清澜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刺骨的岩石上,精神高度集中,感知着那细微声音的来源和距离。她如同一只潜伏在暗影中的受伤幼兽,收敛起所有气息,等待着致命一击的瞬间。右手,悄悄地、极其缓慢地摸向岩石下方悬垂的一根尖锐冰凌。冰凌入手,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冻掉她的手指,但那坚硬锋利的顶端,在微弱的天光下闪过一点寒芒。

      脚步声在岩石拐角处停住,似乎在侧耳倾听。风雪声成了她最好的掩护。沈清澜调动起这具身体最后残存的所有力量,凝聚在右手臂上。呼吸,在那一瞬间停滞。

      当那个黑衣人探身出来的刹那,沈清澜动了!不是后退,而是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前扑!动作快如鬼魅,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呃?!”黑衣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瘦小的黑影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凌厉的杀机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想要举刀格挡,但狭窄的空间限制了他的动作。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钝响。

      沈清澜手中那根尖锐的冰凌,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带着她身体前冲的全部力量,狠狠地从黑衣人颈侧没有护甲覆盖的薄弱处深深刺入!

      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瞬间喷溅在她同样冰冷的脸上。黑衣人惊恐地瞪大双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手中的钢刀“哐当”掉在冻土上。他徒劳地捂住脖子,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向后倒去,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沈清澜一击得手,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去看对方倒下的惨状。巨大的反冲力让她也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岩石上,痛得她眼前发黑。她强忍着眩晕和恶心,迅速弯腰捡起黑衣人掉落的那柄钢刀。入手沉重冰冷,却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那边!有声音!快!”远处传来其他追兵急切的呼喊,显然刚才的动静和钢刀落地的声音引起了注意。

      沈清澜的心猛地一沉。来不及处理尸体,她甚至没有力气拔出那根致命的冰凌。她再次拖起疲惫如同灌铅的双腿,顾不上小腿伤口再次撕裂的剧痛,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岩石群,重新投入茫茫雪暴之中。这一次,她手中多了一把刀,脸上沾染着敌人的血,而身后追兵的怒火和杀意,无疑更加炽烈。

      黑暗深渊的裂隙

      风雪似乎更大了,不再是柳絮般的飘洒,而是横飞的冰刀雪刃,密集地抽打在脸上、身上。目之所及,只剩下旋转的灰白混沌,天地仿佛倒悬,失去了上下左右的方向。寒冷不再是外在的感受,而是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从骨髓深处向外穿刺,要将她由内而外地冻结、粉碎。每一次抬腿,都像是要将脚从粘稠的、凝固的冰泥中生生拔出,耗尽全身的力气。

      失血、寒冷、剧痛、疲劳……多重打击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拽着她。沈清澜的意识开始剧烈地摇晃,眼前不断闪现模糊的光斑和扭曲的幻影。她仿佛看到了娘亲秦子茵那张温柔憔悴的脸,带着无尽的担忧;又仿佛回到了22世纪冰冷的实验室,仪器闪烁着蓝色的幽光……幻象与现实的边界正在崩塌。

      “娘……”她无意识地低喃,嘴唇冻得青紫干裂。一个踉跄,她重重地扑倒在雪地里,冰冷刺骨的雪瞬间淹没了口鼻。窒息的恐惧让她猛地挣扎起来,剧烈地咳嗽,吐出口中的雪沫。不能倒下!绝不能!

      她挣扎着爬起,握紧了手中的钢刀,刀柄的冰冷反而成了维系清醒的锚点。就在这时,脚下突然一空!

      咔嚓!

      看似坚实的积雪下面,竟隐藏着一道被风雪掩盖的巨大冰隙!沈清澜的右脚猛地踏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心脏骤然缩紧,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实地笼罩下来!

      “啊——!”一声短促的惊呼被风雪撕碎。

      坠落!永无止境般的坠落!两侧是光滑得无法攀附的冰壁,冰冷的寒气如同实质般挤压着她的身体。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属于特工对环境的敏锐感知和强大的求生本能再次爆发!下坠途中,她眼角余光瞥见冰隙侧壁下方似乎有一处微微凸起的、被冰层包裹的黑色岩石!

      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她猛地扭转身躯,将手中沉重的钢刀狠狠朝着那凸起的黑色岩石方向掷出!

      铛!

      一声金属与岩石撞击的脆响!钢刀准确地卡在了冰隙岩壁的凹陷处,刀身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了嗡嗡的悲鸣!而沈清澜下坠的身体,也因为这股反作用力稍稍改变了下落的轨迹!

      噗通!

      没有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身体砸在了某种相对松软、有弹性的物体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了上来。身下传来刺耳的“咔嚓”碎裂声,那是被她砸碎的、覆盖在深洞中层叠腐朽枝叶上的薄冰层。

      她躺在冰冷的枯叶和碎冰上,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上方,是那条狭窄的、透着一线微弱惨白天光的冰裂缝隙,如同恶魔微眯的双眼。风雪咆哮的声音从裂隙口灌入,形成一种沉闷而诡异的呜咽,仿佛地狱的叹息。

      寒玉微光

      不知躺了多久,刺骨的寒冷和伤口的剧痛强行将她从濒死的昏沉中拽了回来。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疼痛,提醒着她还活着。她艰难地转动眼珠,打量着这个意外坠落的容身之处。

      这里似乎是冰隙深处天然形成的一个溶洞岔口的一部分,空间不大,勉强能容一人站直。洞壁并非全是冰,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幽冷寒气的黑色岩石,触手冰凉刺骨,比她认知中的任何石头都要寒冷。就在她砸落位置的不远处,有一块微微凸起、形似卧榻的巨大黑石,石面光滑如镜,散发着一种温润却又极度冰冷的光泽,像是一块巨大的、未经雕琢的寒玉。真正吸引她目光的,是这寒玉卧榻后方,洞壁深处。

      那里并非完全黑暗。在黑色的岩石基底上,竟然镶嵌着无数细小的、点点闪烁的幽蓝色晶体!这些晶体如同夏夜的萤火虫,又似深海的星光,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稳定的光芒,将这片不足十尺见方的小小空间,笼罩在一片静谧、幽冷、神秘如梦幻般的蓝色星辉之中。光芒很淡,不足以照亮远处深邃的黑暗,却足以让她看清这方寸之地。

      “这是……”沈清澜心中剧震。这幽蓝的晶体,这奇特的寒玉黑石……她作为22世纪的顶尖特工和医药专家,涉猎的领域极为广泛,地质学、矿物学也是必修课。她从未在资料中见过如此奇特的矿石组合,能自发如此稳定冷光的晶体,那黑色寒玉蕴含的冰冷能量更是远超常理。这里绝非寻常之地!她强撑着剧痛的身体,挪到那块寒玉卧榻旁。指尖刚一触碰玉面,一股几乎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袭来,让她猛地缩回了手。然而,奇异的是,这极致的寒冷刺入骨髓后,竟似乎短暂地压下了伤口处火辣辣的灼痛感!

      她尝试着,将受伤肿胀、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左手轻轻贴在冰冷的玉面上。难以忍受的刺痛过后,是一种奇异的麻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吸取”寒气的诡异感觉。这冰冷的能量,似乎在被动地渗透她的皮肤,封冻住伤口表层的血管,减缓了血液渗出,连那深入骨髓的冻伤刺痛也似乎被这股酷寒暂时压抑了下去。这发现让她心头一凛——这寒玉,竟似乎有稳定伤势、麻痹痛觉的奇效?虽然代价是可怕的低温,但在这绝境之中,任何能保住性命的东西都是救命稻草!

      她立刻将受伤的小腿也小心翼翼地靠近寒玉,利用那刺骨的寒意来“冰敷”止血镇痛。同时,她撕下相对完整干燥的内襟布条,借着那幽蓝晶体的微光,重新仔细地包扎小腿上那道最深的伤口,手法专业而利落,尽可能减少感染的风险。

      处理完这一切,她才疲惫不堪地倚靠在冰冷的洞壁上,长长地、颤栗地呼出一口带血的寒气。暂时安全了。上方的追兵除非长了翅膀,否则绝不可能立刻找到这条隐秘的冰隙裂缝。她有了片刻喘息的时间。幽蓝的微光下,她摊开自己的双手。这双曾经在22世纪的手术台上稳定无比、操控精微仪器如臂使指的手,此刻布满了冻疮、划痕,肿胀青紫,微微颤抖着。指尖的触感也变得麻木迟钝。

      “还能握针么……”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带着一丝苦涩。神医的技艺,需要最精密的操作。若这双手废了……这个念头仅仅一闪,就被更强烈的意志压了下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血仇未报,害死秦子茵的凶手还高坐明堂,算计原主至死的柳飘飘母女还享受着荣华富贵!这血海深仇,支撑着她穿越时空的灵魂,也必将支撑她熬过眼前的绝境!

      素绢……那个流民……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回忆最后的画面。希望他能顺利逃脱,将那份染血的证据带走。那是她复仇的钥匙。

      疲累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而来,在奇寒和幽蓝光芒交织的诡异环境中,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开始占据上风,陷入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然而,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自我保护性休眠的边缘,一种新的、极其微弱却令人汗毛倒竖的声音,如同幽灵般渗入了她濒临麻木的感知——

      呜……呜咽……

      不是风雪!

      是动物低沉、冰冷、充满贪婪和饥饿的喉音!而且,不止一个!声音,来自洞穴深处那片幽蓝光芒无法穿透的、深邃的黑暗中!

      沈清澜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每一次跳动都将冰冷的血液泵向四肢百骸,带来一阵阵濒死的僵冷。她猛地睁开双眼,身体如同被冻住般无法动弹,所有的感官在瞬间被提升到了极限,死死地锁定了声音的来源。

      在那片绝对黑暗的最深处,先是两点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般悄然亮起,冰冷、残忍、不带丝毫温度,锁定了她这个闯入者。紧接着,是四点、六点……越来越多的幽绿光点在黑暗中次第浮现,密密麻麻,如同地狱深渊中睁开的无数只眼睛,贪婪地凝视着这唯一的、散发着血腥和生气的猎物!

      呜……呜……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喉音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的声浪,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冰冷的气息裹挟着浓烈的、腐肉般的腥臊味,如同实体般扑面而来。

      狼!是狼群!而且是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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