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请别为我担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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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
「外面站着。」小西拿过花名册翻开，完全没有把门打开的意思，「座位不是坐满了吗，外面那孩子是谁？」
坐在最后一排的鲤合跟着朝门外看了看，突然对视上了一对墨绿色的眼睛。
墨绿色眼睛里呈现的是拉长状态的瞳孔，从外表看起来尤其明显，外面站着的那个人的动物特征应该是比较凶残的类型。
「报告，」中排一个女生站了起来，身材看起来相当高挑，「我是非录取生，档案里面应该没有我的名字。」
「什么名字？」
「与谢野神奏。」
「好了我知道了，你坐下吧。」
小西似乎想起来点什么，拧开旁边的钢笔在花名册上把名字加了进去。
「是鹰女啊！」旁边那个长着小猫特征的女生捅了捅鲤合的胳膊，声音兴奋地轻声咬耳朵，「总在市中心招摇的那个运钞车就是她们家银行的。」
「……那个银行资本家吗？」
「哎呀，那个是姐姐，」芦田小伊枝有点着急地打断她的话，「哪有什么有钱人还亲自来军校上学的？」
「这样啊……」鲤合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录取通知书边缘的毛边，耳边小伊枝兴奋的低语声音就像是隔了层水幕一样。
与谢也神奏坐了回去，昂贵皮靴上的金属搭扣折射出刺目的银斑。
那双鞋子好像在之前听邻居提起过，似乎是首府商会最新款的防弹军靴，足够买下自家整条街区的商铺。
隔壁花田家装满蛇箱的卡车依旧在记忆里不舍地扬起尘土，小藤隔着车窗玻璃最后回望时，手腕上还绑着两人去年在小溪边野餐吃梅子糖时织的发圈。
与谢也神奏衣服上的镀金纽扣晃得叫人眼眶发酸，那些带着祖母连夜缝补的粗织衣服来报道的新生们，此刻因为她的话，都在偷偷打量这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那些目光里大概翻滚着和我一样的情绪，似乎是介于嫉妒心理与殉道者优越感之间。
……资本家的妹妹吗？
鲤合把通知书对折塞进裤子口袋里面，粗粝的布料磨擦过掌心，发出哗啦的响声。
妈妈捧着全家福流泪的场景似乎还依旧是历历在目的样子，就像是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选择体面死亡的权利都要用军功章来换才对吧。
她盯着鹰女袖口若隐若现的铂金手链，突然荒谬地想起公所公告栏里阵亡者名单上自己母亲的名字。
像是这样家世显赫的与谢也家的孩子，未来也要像我们一样面对那个会出现在被红墨水划掉的阵亡名单里面的悲惨结局吗？
不过，既然家里这样富裕的话，为什么又要来军校这里呢？
为什么不选择离开这里，去和平安稳的地方生活下去呢？
……真的是因为爱国之情吗？
鲤合有点不解地低下头去，眼前是妈妈亲手缝制的布鞋，上面的一个破洞被精心地补上了细密的针脚。
也许真的是我没有良心，也许是因为之前没有上过学从而没有那么有责任感，但是如果不是因为害怕着家人陷入不安全的境地的话，我是不会选择进军校学习然后去战场的。
只有13岁的我还很年轻，当然很害怕死，如果不是为了妈妈，为了妹妹，为了祖母，我肯定会在凾治部长说话之前就从这里逃跑。
不过，这种谎言的话，还是在自己心里偷偷讲吧。
就在看到印着母亲服役编号的招兵海报的时候恐怕就已经明白，自己是注定要踏上这条用尸体赎回国家名誉的绝路了。
教室的后门上嵌了一块有点脏到模糊的玻璃，透过那块玻璃，鲤合再次看到了那个迟到的学生。
外面的人似乎注意到了鲤合的视线，冲她咧嘴一笑的时候用手指勾了勾自己的嘴角，露出来一颗尖锐的犬牙。
鲤合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带着椅子猛地向后挪了一下，地面立刻发出了一响尖锐的声音。
听到小伊枝的轻轻吸气声，羊女有点大事不妙地转过头，目光直接对上小西阴沉地盯着自己的视线。
「……久叶山鲤合？」
「报告老师，我在。」
「和她认识吗？」小西冷冷地开口，把刚刚正在画重榴弹解析图的那根粉笔掰成两段，「既然你很愿意陪她胡闹，那你就出去一起罚站好了。」
鲤合小声地道着歉，低头顺从地打开后门走了出去。
「关门。」
「……好的老师。」
站在门外的森月惠抱着手臂靠着墙边，有点好笑地看着一点点蹭出来的鲤合，「吃糖吗？」
「谢谢你，我不吃。」
「哦。」森月惠从口袋里面摸出糖盒，撕开铝箔包装将薄荷糖塞进嘴里，故意将糖果嚼得发出咔咔的响声，「真可惜。」
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过去，小西正转过身，在黑板上绘画着重型榴弹炮的解释图。
似乎因为一开始并不是做老师的原因，小西的讲话声音不大，被关在门外的鲤合几乎要趴在玻璃上才会听清老师在讲的内容——
被嘎吱嘎吱的声音吵的有点心烦的鲤合正想要转头告诉那个狼女不要再嚼了的时候，却看到一块糖又堵在了自己眼前——
「……所以你要吃吗？」
鲤合有一点讲不出话来，于是在道谢之后接过狼女手里的糖，学着她的样子也塞进嘴里。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走廊的尽头暗下来，门玻璃那里还勉强地透出来一点教室窗户里面渗出来的光亮。
森月惠像是一点都不在意老师的处置一样，靠在教室的墙壁上嘎吱嘎吱地把一块又一块的糖放在嘴里嚼碎。
狼女的耳朵上面有几个穿孔，其中两个似乎深到穿透软骨的程度，上面的细链装饰会在风吹过来的时候晃来晃去。
「不是说罚站吗？」
「站着累，让我休息一会吧。」一直靠着墙上发呆的森月惠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下去，无事可做地扣着自己鞋上的扣子，「你也过来一起吧。」
「不要，我怕被小西老师骂。」
「随便你。」
军校外面种的树开始摇晃起来，晚上的风带着食堂的味道呼啸着穿过罚站的走廊，让还站在那里的穿着单薄的鲤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教室里面的小伊枝对于理论早已无心学习，在草纸上面一只一只地画着小乌龟，旁边还堆了几张已经画满了乌龟的草纸。
鲤合看了看已经在讲课的小西，又转头看了看已经完全放弃挣扎直接坐在了地上的森月惠，于是像是已经完全放弃了偷偷听课的计划一样含着糖慢慢蹲在了地上。
蹲在地上的森月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捡了一块小石子在走廊的地板上画画，看到同样蹲下来的鲤合时甚至也捡了一块递给她。
「谢谢你，不过我现在不太想画。」
「别担心，反正现在是危急时期，军校肯定不会劝退学生。」森月惠自顾自地边画边讲，「你有没有被老师保送的打算？」
「保送？当然没有，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对啊，怎么可能，所以既然不会劝退还不如过得自在一点。」森月惠咧了咧嘴，「好吧……其实我妈今天刚死，心里还挺难受的。」
鲤合一时间被她的话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在因为担心伤到对方的自尊心而生生压下了自己眼睛里的怜悯。
与其说什么「妈妈会在天上保佑你」的这种让人听了更难受的傻话安慰，在一边蹲着保持安静似乎才对一点吧。
「妈妈……也是军人吗？」
「之前是集团军的上士，是不是很厉害？」森月惠用石子在地上画了一个小人，「但是和操控第四集团军的母亲比起来，我妈只是一个上士，死亡通报记录只会传到家里。」
「那你母亲她……」
「我妈凌晨刚死的，森上校还不知道这件事。」
走廊的灯在教室后门被猛地推开时恰好亮起来，森月惠的裤子在墙面上投出细长的影子，正百无聊赖地扫过鲤合的鞋尖。
「也许我不该打扰，」小西的教棍点在门框上，金属徽章在研究员制服的领口处闪着寒光，「不过，你们看起来玩的很开心啊。」
鲤合慌忙站起来，膝盖突然撞到窗台发出一下沉闷的声音，森月惠跟在鲤合的后面慢悠悠地直起腰，在小西面前站直。
「也许你会想要和我解释一下。」小西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痛到有点站不起来的鲤合，然后冷冷地看向了森月惠，「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不止四十分钟——森上校家的女儿就可以因为看不起保送而藐视校规吗？」
「今天早上，送葬车在十字路口抛锚。」森月惠忽然笑了，露出来抵着下唇的犬齿，「我帮着家里请来的殡仪馆队伍推了半个小时的灵车——要查验死亡证明吗？」
走廊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小西没有讲话，但是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起来。
远处训练场传来新兵跑去抢饭的声音，混着松木地板和海风吹来的潮湿味道。小西的教棍缓缓下移，在军装口袋处顿了顿。
「现在，操场8公里。」
森月惠在鲤合后面的地方站着，对于小西布置的处罚挑了挑眉，然后转头向操场走了过去。
留在原地的鲤合窝窝囊囊地抬起头，有点尴尬地冲着小西笑了笑。
小西有点无语地看着她，像是放弃治疗了一样对羊女冲着食堂摆了摆手，然后自顾自地护着还没有开始显怀的腹部走回教师的办公室。
有点像是劫后余生一样，鲤合站在空空的走廊里，然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抓着自己的衣摆的两只手已经有点被汗打湿了的样子。
一直躲在后门阴影里面的芦田小伊枝慢慢探出半个头，轻轻敲了敲贴在鲤合后背的玻璃，「去吃饭吗？」
。
「……你还是很在意哦？没关系的，小西老师性格就是这样的。」
小伊枝一只手杵着下巴，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地用勺子搅拌着剩下一点点汤汁的便当，「几年前的时候吗？凾治部长还是她的学生，差点因为理论课不及格被小西老师嘲讽到退学。」
「凾治部长居然……？」鲤合有点惊讶地捂住了嘴，「完全想象不到呢。」
「想不到吧，伤心得差一点就退学哦。」小伊枝的耳朵动了动，「小西老师的性格一直都是这样冷冷的，今天会放你来吃饭是真的很温柔了吧？」
「原来是这样吗？」鲤合还是有点不放心，「这还是第一天，我担心她会一直记得我犯错误的事情。」
「放心好了，对于小西老师来说，需要她关心的东西太多了，你的事情还远没有那么重要。」芦田小伊枝的眼里是相当向往着的光亮：
「不过现在也是好起来了，她们两个人都在为国家作贡献，多好的事情啊。」
「那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鲤合终于放下心来，跟上小伊枝一起把吃空的便当盒子洗干净，「不过，那个人好像还是在跑步的样子吗？」
小伊枝眯了眯眼睛看过去，那个瘦高的身影正在慢悠悠地跑过转弯线，然后向着下一个路灯那里跑过去。
「还真的是……不过你也是有够倒霉的。」小伊枝收回视线，用像是怜悯的眼神看了看鲤合，「惨到正好在小西老师心情很差的时候闯祸啊。」
鲤合也看清了那个正在跑步中的森月惠，那个人一个路灯接着一个路灯地慢慢地跑过去，最后在跑道的拐角处停了下来，像是在庆祝自己圆满完成惩罚一样，抬手和墙击了一掌。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请别为我担心
